下 第39節:暗綠色光芒
「……為什麼會這樣,我已經回來了,為什麼還會變成這樣?!」
「阿舒爾能踏過尼羅河,意味著七座大金字塔和卡納克七點一線布出來的場已經失效,而超過半數以上凱姆。特人的死亡、餘下將近三分之一的人口感染瘟疫……那樣的局面,即使神也已經回天乏力。」
「是誰說過神可以做到一切人所做不到的?!」
「如果神真的可以這麼隨意,琳,你看到的將不會是現在這樣一種世界。」微笑,抬頭舉杯對著這因無法剋制的激動而臉色微微漲紅的姑娘。杯子里透明的液體打著轉,在他安靜的目光和安靜的掌心中突兀一陣顫動,抖出一波晶瑩的碎金:「更多的時候,我們對於你們,只是一種旁觀者,冷眼看著你們在各種信仰背後自生自滅。」
液體從杯口溢出,紛亂洋灑的碎珠,在接觸到空氣的一瞬悄然化成更細的水沫,悄無聲息間消失得一乾二淨。
「但為什麼要騙我?騙我回來!回到這個……」驟然激動起來的話音,卻在說到「該死的」三個字時,喉嚨口打了個轉。兀然想起老王頭爬滿皺紋的笑臉,怔了怔,片刻,吞咽了下去:「回到這個面目全非的世界!」
「至少它還是真實的。」
「我這裡還有一個真實的!真他媽的實!!」用力指了指自己的腦子。
「琳,」眼底一閃而過的暗綠色光芒,冰冷間無聲制止了展琳持續發熱的大腦,「在那種情形下,這是我們惟一能做的。」
「我回來得根本毫無意義!」
「誰說的!」突然凌厲的話音。然而,凌厲的目光堅持不到三秒,便隨著一滴淚在她眼角的滑落,而徹底土崩瓦解:「你是我們惟一能拯救的……現在你過得很好,他很高興,我也是……」
「他看得見嗎?!」以為阿努沒有注意到,展琳側頭迅速把那滴淚抹去,深吸了口氣:「我應該還可以回去的,是不是,阿努?既然我能夠去一次,一定有去第二次的方式。」
「……回去做什麼?」
「改變歷史。」
「你以為我是俄塞利斯?」
「你是阿努比斯。」
「所以你回不去,而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告訴你這句話。」
「是沒有辦法讓我回去,還是你不願意讓我回去?」
「如果你信,那就是沒辦法讓你回去;如果不信,那就姑且算是我不願意讓你回去。」
微微一怔。
沉默看了它半晌,展琳蹲下身,一眨不眨望向阿努略帶閃爍的眼睛:「那個'神'一直在問,人的命運可以選擇嗎?如果給你一個機會,你會選擇改變歷史還是改變你自己的命運?而現在,你出現了。阿努,說你沒辦法讓我回去,你是不是當我傻?」
「那是奧西里斯的玩笑話,他戲耍人類的慣用語言。」
「你的眼睛都覺得你的謊言沒有說服力。」
笑,目光斜睨:「不要光注意我這裡,琳,要不要關心一下被你這雙漂亮的眼睛盯了那麼久后我的心跳?」
愣了愣。
片刻目光觸及到它輕揚的嘴角,展琳眼神閃了閃,然後點點頭:「我的確正想關心一下。」話音一落,不等阿努對這句話以及她的神色做出任何反應,她驟然間出手,一把抓住它嚴裹在身的斗篷狠狠一扯。
阿努即刻回過神試圖後退,卻哪裡還來得及?
眼看著展琳在一眼望到自己胸膛后剎那蒼白了的臉,它猛站起身,迅速合上斗篷:「你……」
「你被弄成這樣……阿努……」
開口,聲音沙啞得有些發抖,展琳卻並未留意到這些。人依舊蹲在地上,她霍地抬起頭死死盯著它,咬著牙一字一句:「告訴我,那場戰爭到底打成了什麼樣子?!」
客廳內若隱若現一絲淡淡的甜腥味,婉轉流動在她的鼻尖,撕吞著她逐漸急促的呼吸。
阿努不語。亮綠色的光芒在眼底涌動,它低頭面無表情地望著展琳。
半晌,雙手攤了攤,莞爾一笑:「都死了,就這個樣子。」
「讓我回去。」
「辦不到。」
「讓我回去!!!」
沒再理會,轉身徑自走向房門,用著有些急促的步伐。
「阿努!」
門開,身影在門前頓了頓,卻並不回頭:「我說過,辦不到。俄塞利斯死了,奧拉西斯也死了,你失去了能去往那個世界的最密切途徑,神也沒有辦法讓你回去。」
「你撒謊!!」
「隨你怎麼認為。」淡淡丟下這幾個字,手從門框上落下,阿努邁步朝散滿了陽光的走道內走去。
「阿努!」
沉默,繼續前行。
「好!你走吧!我自己一樣可以找出回去的方法!」
腳步一滯。
回過頭想說些什麼,在碰觸到展琳灼灼的目光后,嘴唇動了動,最終化作一聲嘆息:「傻瓜……」
「你走啊!」
「傻瓜……」
「我可以不靠你的力量過去一次,就一定有辦法不靠你的力量回去第二次!我會讓你親眼看到!」
「琳,你這個傻瓜……」
「你滾吧!!」
「傻瓜!」話音未落,本已走到樓梯口的身形輕輕一晃,伴著一縷輕風出現在展琳的面前,在她還未來得及對此做出任何反應的瞬間,突然間用力將她抱進了自己的懷裡:「給我記住,沒有任何力量可以讓你回去,沒有!」
「有!」對方的力量擠壓得自己幾乎窒息,展琳卻在這樣的懷抱中固執地保持著原先的僵持:「有!」
「沒有!」
「有!!!!!」
幾乎有些歇斯底里地吼出這個字,走道里隨之輕輕響起一些悉瑣的動靜。緊摟得自己骨骼都幾乎碎裂的壓迫感消失了,在隔壁一扇房門悄然打開一條縫隙的同時,阿努整個人忽然間便在她眼前沒了蹤跡。
和出現時一樣的突兀,一樣的無聲……
眼角瞥向那扇門,門立刻合上了,隨即一片死寂,彷彿整幢大樓瞬間成了真空。
展琳轉身進屋,反手輕輕關上房門。
臉頰上還殘留著阿努的氣息,和它留在自己肩膀上的疼痛一樣,清晰而有力。但它的出現和消失,卻模糊得像是一場夢,一場她不知道究竟是真實還是虛幻的夢。
走到窗前,原本緊合著的窗卻開了,百葉窗被風吹得微微顫動。用手指把它撥開,午後燦爛的陽光一瞬間瀉了進來。眼睛眯了眯,伸手搭著窗框靜靜俯身向窗檯,然後便見樓下安靜的小道上一抹被陽光拉長了的身影,在搖曳的枝葉下安靜前行。
狐狼的頭顱,柔長的發,漆黑的斗篷在風裡翻飛,像一卷不甘寂寞的浪。
邊上不知誰家的收音機音響突然間放大了,在這午後過於安靜的小區內,播報員清晰的聲音剎那間回蕩於整個樓道,嚴肅,流利,不緊不慢:「本台訊:今天下午一點三十分左右,有人在中山環路近金沙江路道路下發現四具男性屍體,經初步調查,證實死者中三名為英國籍,一名為亞述尼斯坦國籍,身上具持有槍械,但現場並沒有任何打鬥痕迹,目前具體死因正在調查中,也希望目擊者能通過以下電話向有關部門提供線索。電話號碼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