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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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凝視深淵過久，深淵亦回以凝視。

——尼采。

0.1

【呼叫，這裡是0021號，情況危急，請求聯絡。重複，請求聯絡。】

……

【呼叫，這裡是0021號，世界正在墜落，我們需要支援。】

[.....]

【您好，這裡是681號，我們已經注意到了你們的求救，請回復。】

[.......]

[......]

【救救我們——這裡——（刺耳的雜音）請求————】

【0021號？發生了什麼事情？0021號，請回復！】

[————————]

【hail——hy————dra——————！！！】（九頭蛇萬歲！）

[聯絡中斷。]

[重新連接中。]

[...]

[...]

[失去對方消息。]

[與0021號世界36個對話窗口皆失去聯繫。]

[搜索不到0021號世界。]

[需要將0021號世界從時空聯盟中清除嗎？]

[.....]

[清除成功。]

//

十六年後。

「大家都知道，我們地球的各個世界的關係是平行的，它們有可能處於同一時間體系，但空間體系不同，就好像同時行駛在立交橋上下兩層通道中的小汽車。」

透明玻璃黑板面前，一個穿著職業裝的黑人女人抬起手，輕輕地揮舞了一下手中握著的細棒，她的左側出現了一個藍白色的全息影像，是一個立體的雙層立交橋，有兩輛一模一樣的小汽車正以上下平行和同時的速度向前飛馳著，那小汽車漸漸地變成了一個小星球。

「正常來說，在立交橋上層的汽車是無法穿過立交橋與下一層小汽車取得聯繫的——」

一隻手從女人對面昏昏欲睡的學生們之中舉起。

黑人女性假裝沒有看見，她轉向另一邊繼續說道，「然而就在21年前，偉大的超時空管理局終於在跨越平行宇宙上面有了重大突破，我們在『立交橋』上鑽開了一個小口，終於與其他平行宇宙取得了聯繫，並且創立了時空聯邦，而且——傑里斯先生，您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她終於不能繼續再忽視那要戳穿天花板的手，女人有些無奈和怒意地轉過頭，看向了講台下。

講台下有三十多個學生，每人都有一個透明的長條玻璃桌子，桌面上顯示著光線鍵盤和全息投影的屏幕。整個整個教室大概有一百平方米那麼大，最左側本應該是牆的位置是一大片透明的玻璃，不遠處還有私家飛行器從窗外飛過。玻璃外面正在下雪，照進屋內的冷陽卻像是夏日一般溫暖。

舉起手的那個人就正坐在下雪的玻璃旁邊，他一邊舉著左手，右手則懶散地向前伸，跨過了桌子、耷拉在桌沿上，將桌子盡頭的投影屏幕一分為二，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一小塊斑影。

「恕我直言，萊娜女士。」那個名為傑里斯的青年緩慢地抬起了頭，「那兩個小汽車就不能互相打一個電話什麼的嗎？為什麼非要破壞公共設施呢？」

教室里響起了一些吃吃地笑聲，似乎大家都不太喜歡這個沉悶的課程。

傑里斯也笑了起來，立即就吸引了幾個女生愛慕的目光。

傑里斯的確是一個英俊過人的小夥子，他著挺直的鼻子、一頭黑色柔順的頭髮，和銀白色的眼眸。這可真是少見的瞳色——在這個銀河系內部已經開通貿易的時代，各種稀奇古怪的種族和長相都有，可是相貌仍然和一個族群的關係密不可分。

所以對於一個地球人、甚至包括了那些與外星球通婚的混血地球人來說，傑里斯的眼睛的顏色也仍然是很奇怪的。他周圍的人，甚至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奇怪——因為地球人有灰色的眼睛，卻從來都沒有過銀色的眼睛。

更奇怪的是，他的眼珠不像是人類的，因為閃動著類似於水銀一般流動著的、機制的光。

與此同時，傑里斯獨一無二的瞳色使得他比同齡男性更加出眾和帥氣。

「謝謝你拙劣又無趣的玩笑。」萊娜女士皺起了眉毛，「站起來，傑里斯先生。」

傑里斯站了起來，他穿著男性統一的深藍色制服，胸口上別著一個小小的、銀色的胸針，上面是一個斜體的『S』(Space時空/太空)。

在座所有人的胸口上都有這個胸針，因為他們是『對外太空與超時空管理局』名下的超時空學院。

萊娜女士用一種打量牛肉的目光上下掃視著傑里斯。

「看起來留級的這兩年，沒有讓您得到任何的教訓。」萊娜女士冷冷地說道，「你今年已經比你的同學們大兩歲了，而你原本同級的同學已經成了總局裡的中流砥柱，你完全都不在意自己的臉面，是嗎？」

「是的。」傑里斯微笑著說。他的笑容裡帶著一絲玩世不恭的叛逆，「如果畢業之後必須要去這個每個禮拜都要在學校里宣揚自己如何偉大、如何光榮的管理局，我寧可老死在學院當中。」

「或者三十歲時像是垃圾一樣被學院拋棄。」萊娜女士冷聲道，「你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

「那我一定是最帥氣的那袋垃圾。」傑里斯滿不在意地說。

……

教室的天花板和牆上，針孔般大小的監視器忠實地將整件事情的經過記錄了下來。

一個陰暗寬闊的房間里，三個人坐在沙發上，他們的身邊還有另外四個全息投影的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這四個人竟然和坐在沙發上的其中兩人長得一模一樣，每一個真實的人都有兩個他自己的投影，只有坐在正中間的中年男人沒有自己的投影。

「你們沒有搞錯嗎？確定是他？」投影人之一——一個金色短髮的白人女人皺著眉毛質問道。與此同時，她身邊那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另一個投影人影也皺起了一樣的眉毛。

「是的。」真實的坐在這裡的金色短髮女人簡短地說道。這場景頗有些滑稽，感覺這個女人像是在自問自答一樣，「他是我們最後一根稻草了。」

「你也看見這傢伙剛剛的話了，他厭惡我們，厭惡我們的總部——」另一個投影的、又胖又禿頭的男人有些不贊同地說，「這麼一個心中沒有敬畏之心的人，我們怎麼能夠信任他？」

「贊同，我們應該變更人選。」投影男人旁邊，另一個他說道。

「不行！」投影金髮女人著急地說道，「我們不能再變動了，我所在的世界最多還剩不到八個月的時間，我們沒有機會了！」

「你難道不明白嗎，麗娜？如果冒昧的選擇了他，帶來的毀滅可能是所有世界的消失！」另一個投影男人吼道。

「哦，貝利夫！你這個自私的混球！」女人生氣地說，「你能這樣有恃無恐，只是因為你的世界至少還有十三年！」

「我也不贊同變更。」坐在另一邊的投影男人沖著剛剛開口的那個他說道，「我的世界還有三年，我們經不起變動了。」

本世界貝利夫和麗娜都沉默著，看著另外四個世界的他們吵得不可開交。

最中間的中年人一直看著對面的屏幕，整整二十六個屏幕，中間的三個是實時監控，剩下的全部是傑里斯從小到大各個生活的細節。

「我理解你們的焦慮，可是我們別無他選。」中年人——伯特倫聲音沉穩地說，立刻打斷了他們的爭吵，「這些年來，我們所有的人體試驗都失敗了，最後的希望只在他的身上。」

「我們已經沒有其他的人選了。」伯倫特繼續說道，「如果他也無法承受『碎片』的力量——」

男人停頓了一下，他的喉嚨蠕動了一下。

「那麼，我們只能等待末日的到來。」

房間里陷入了一片死寂，世界還剩八個月的那個投影麗娜深深地呼吸著，她的眼角已經泛紅。

「該見見他了。」伯倫特鷹一樣的眼眸緊緊地盯著屏幕里的傑里斯。

……

在萊娜女士『你這樣只能一無是處』的憤怒指責當中，這節課就這樣結束了。

由於已經淘汰了課本，學生們只要揣著學生資料/條離開就行。傑里斯從他透明的玻璃桌子內側將資料條拽出來，桌面上的投影顯示屏和鍵盤都消失不見。傑里斯將資料條放在褲兜里，站了起來。

「做得太棒了，傑里斯。」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傑里斯的朋友布萊恩走了過來，笑嘻嘻地伸出胳膊掛在了他的肩膀上，「我早就看她不耐煩了，相同的事情一遍——一遍——地重複，有一百次了吧？早知道我就去太空學院了，漂亮姑娘還能多一點……柯克，你們那兒也這樣嗎？」

「我們能含蓄一些。」傑里斯身邊另一個青年，詹姆斯·T·柯克勾起了嘴角，「雖然不像是這裡這樣一遍遍地重複豐功偉業，但星艦學院搞的那一套也很煩人。」

柯克是星艦學院與超時空學院的交換生，他身穿的也不是超時空學院的深藍色制服，而是黑色的制服，代表他是一個交換過來的學生。

他們三個人走出學校，外面正在下雪，只不過沒有特別寒冷的感覺。這也是一項一百年前出現的科技——控制局部的地區的氣溫。他們還在時空聯盟學院的管轄區域之內，這裡的氣溫達標便是『穿著學生制服在任何季節都不會感到不適』。

傑里斯·艾爾和詹姆斯·柯克，這兩個人說不好哪個更加引人注意。但他們絕對都是受女孩子喜歡的那個類型，同時他們也十分喜歡女孩子們。

過路的女孩們都自信又熱情地跟他們打著招呼，他們路過一個藍色的警亭，就在這時，對面走來了兩個淡紫色皮膚的尖耳女孩，還身穿著對外太空學院的制服短裙，傑里斯和柯克都輕輕地咳嗽了一聲。

「看看那兩個妹子，長得真俊。」柯克小聲說。

「我打賭她們來自參宿四星附近。」傑里斯贊同道。

「你好，傑里斯。」

「你好，柯克。」

這兩個女孩一前一後地說道。她們像小惡魔一樣的尾巴在身後晃晃著，淡紫色的漂亮臉蛋仰著頭看著傑里斯和柯克，她們伸出手，遞給他們一張傳單。

「怪談酒吧馬上就要開業了，我們可以內定二十個vip客人。」

「我們決定給你們一人一個，有空來玩，每天晚上十點，超時空學院的西門都有直達酒吧的飛行器接送哦。」

「我們的榮幸。」柯克笑著說。他那英俊陽光的笑容立即讓紫色女孩的眼睛冒出了心形。

「有一件比較難以啟齒的事情，」傑里斯說，「我總是在學院里迷路，能將你們的電話號碼留給我嗎？」

兩個紫色女孩咯咯笑著，她們的小惡魔尾巴愉快地在身後擺來擺去，從豐滿的胸口抽出了學生資/料條，兩個青年和女孩的資料條接觸了一下之後，立刻都出現了小型的投影屏幕，確定已經添加對方的號碼了。

添加完之後，傑里斯將資料條貼在手腕上，很快，資料條便自動融合，變成了一個手環。

「為什麼沒有妹子想留我的手機號？」等那兩個女孩走遠后，布萊恩才鬱悶地說。

「因為你的身邊有我們。」柯克大力地聳了聳肩膀。

「而我們又這麼受女孩歡迎。」傑里斯笑了起來，又補了一刀。

該死的，布萊恩心裡想，他應該生氣，可是傑里斯笑起來真好看，讓他的怒火全部都消失不見。

這個時候，三個人的手環都震動了起來，上面出現一個很小的投影：

【距離下節課還有10分鐘】

「我們快點走吧。」布萊恩說，柯克也點了點頭。傑里斯倒是停下了腳步，兩個人都轉過頭看向他。

「下節課我不去上了。」傑里斯說，「我需要保持足夠的曠課來扣除我的學分。」

「為了不能畢業你倒是煞費苦心，真是怪人。」布萊恩吐槽道。

「抱歉啦，兄弟。」柯克有些歉意地說，「我必須拿到這個學分，儘快完成在這裡的交換學業，好回星艦學院提前畢業。」

「我怎麼會怪你。」傑里斯伸出手給了柯克肩膀一拳，他笑道，「快點去吧，未來的艦長大人。」

柯克也沖他笑了一下，傑里斯站在原地，目送著自己的兩個朋友離開。

天上又開始下起小雪，卻一點都不寒冷。傑里斯在路邊羊頭人的店裡買了一個三明治，他邊走邊吃，直到碰到了路邊的一張長椅。

他坐在椅子上朵頤大嚼，忽然間意識到椅子的另一側坐了一個奇怪的人。明明根本不冷，那個人卻穿著一二百年前就被淘汰的深色大衣，帶著帽子和口罩，整張臉都藏在陰影之中。他的雙手上戴著一雙已經掉了皮的手套，看起來活像是什麼邊境的守陵人。

這真是太奇怪了，傑里斯所在的學院建在人造星球上，很靠近地球，是一個以對外太空學院和超時空學院的學生們、還有高薪人群為主的星球，根本不會讓窮人和流浪漢進來。

傑里斯一邊吃著三明治，卻感覺旁邊的人在盯著自己看。

……難道那傢伙是什麼星際強盜潛入了這裡？

傑里斯加快了嚼的速度，他幾口吃完了三明治，起身便要走。

與此同時，有什麼巨大的轟鳴聲從遠處迅速地向著傑里斯的後背衝去，那聲音劃破了空氣，是一種熟悉的引擎聲咆哮而來。

媽的，誰將飛行器開得這麼低？！

傑里斯轉過頭，果然看見一個小型飛行器超速著貼地飛行，並且一瞬間離他便只有幾米遠，根本無法躲閃——

下一秒，他的眼前一花。幾乎是同一時間，飛行器貼著他的臉頰邊轟鳴飛過，他的右臉立刻火辣辣地痛了起來。

傑里斯轉過頭，這才發現剛剛那個奇怪的人救了他一名。他那戴著舊手套的手正緊緊地鉗著傑里斯的手臂，力度大得讓傑里斯覺得自己的手臂被什麼機器給夾住了。

「謝謝你。」傑里斯不太習慣地動了動胳膊，卻發現他根本無法掙脫男人的手掌。

「不要去。」那戴著連衣帽的神秘人低聲說道。

「……對不起，你說什麼？」傑里斯皺起了眉毛，「我——我還有事，如果你方便的話……」

話還沒有說完，神秘人的另一隻手也扶住了他的肩膀，向前一拉——傑里斯的身體完全被神秘人的力量給制約住了，他甚至沒辦法站直身體。

那是一雙奪人心弦的綠色眼眸。傑里斯從未看到過這樣的眼神，那人只露出了一雙眼睛，卻讓見多帥哥美女的傑里斯無法移開目光。

很難說那是什麼樣的眼神，充滿著陽剛、堅毅，卻也猶如綠寶石一樣易碎又美麗。

「不要答應他們。無論他們對你說了些什麼，對你許諾過什麼，無論他們說你多麼的重要，你都不要答應他們！」神秘人壓低聲音卻有些激動地說，他抬起了頭，一字一句地說，

「你無法結束這一切。所以，快逃。」

傑里斯愣住了。

「傑里斯！」

有人忽然在身後叫他。傑里斯下意識地轉過頭，看見萊娜女士帶著一個金色短髮的女人和一個胖子中年男人向他走來。

「快點過來——我向你介紹一下這二位——」萊娜熱情洋溢地大聲說道。

傑里斯微微皺了皺眉毛，他轉回頭，身後已經空無一人。

【第二章】

「傑里斯，我來向你介紹一下。」萊娜女士熱情地說，「這位是——」

「我知道。」傑里斯打斷了她，「麗娜和貝利夫，對外太空和超時空部的分部長。」

「你要叫他們先生和女士！」萊娜女士嚴厲地說。

「哦，沒關係。」貝利夫——那個又矮又胖的中年男子一臉溫和地說，「傑里斯，我們需要你和我們走一趟。」

「怎麼？超時空總部終於決定要將我當垃圾掃出去了？」傑里斯嘲諷地說。

「不不不，沒有人會這樣做，」貝利夫說，「時空聯邦的最高總統要見你。」

在萊娜女士倒吸一口氣的聲音之中，傑里斯微微地皺了下眉毛。他再次轉過頭，身後的街道一如既往的乾淨和寬敞，似乎剛剛那個人從來沒有存在過。

他們來到路邊，一輛懸浮的勞斯萊斯幻影正在那裡停著。

「老車的身上總有現在飛行器比不上的魅力，是不是？」貝利夫看見傑里斯打量這輛懸浮車，他友善地說，「如果你喜歡的話，我可以向總部申請一輛送給你。」

傑里斯沉默地上了車，他沒有說話。

有陰謀。這些時空聯邦的高級官員都不是什麼好人，他們能這樣和他和顏悅色，聯邦總統還要見他，這之中一定有巨大的陰謀。

傑里斯又想到了那個神秘人，和他漂亮又驚人的綠眸。不知道為什麼，傑里斯下意識地就想相信他。

不管一會遇到什麼，他都一定全部拒絕。傑里斯暗暗地想。

懸浮勞斯萊斯在距離地面大概七十厘米的距離向前賓士著，直到來在一棟摩天大廈邊上。

這棟摩天大樓是整個星球最高的建築，據說一千多米高，超時空學院和對外太空學院的學生們不管在學校的那裡都可以清晰地看見它，這棟樓代表著整個時空聯邦最高端和最權威的象徵，聯邦總統和高級官員在裡面，其他的高科技人員也在裡面——雖然傑里斯覺得這樣做簡直蠢得沒邊了，他們只是仗著這顆人造星球非常安全而已，如果有一天出現了什麼疏忽，是個恐怖犯罪分子都知道應該往哪裡扔炸彈。

貝利夫和麗娜在前，傑里斯跟在後面走進了大廈里。這棟樓比傑里斯想象的還要宏偉，他們來到一樓大廳，在光滑的地板上有一長條透明的玻璃地板，裡面涌動著藍色的機械光芒。貝利夫和麗娜匆匆走過，在他們走過去的一瞬間，玻璃下面的藍色瞬間掃描他們全身，並且發出了悅耳的提示音。

傑里斯跟在身後，當他走過那條玻璃的時候，他聽見了一個女聲在他的耳邊響起，

「傑里斯·艾爾，超時空學院高級部學員，無職位，臨時開啟B級許可權。時間限制：星際2289年12月4日至12月7日。授權：時空聯邦總統，伯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