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1章
第051章
康熙帝又做錯了什麼呢？
他也很絕望啊！
對於賈家這對兄弟,他從最初的漠視，到之後逐漸開始正視賈赦的能耐,再到慢慢提拔、重用賈赦,看似蠻長的一段時間，其實也不過才兩年光景,尤其中間賈赦還將九爺、十爺帶去了緬甸浪了一段時日。
可就算僅僅兩年光景，期間發生的事情卻是多得數不勝數。
瞅著底下賈赦那正義凜然的模樣，康熙帝腦海里浮現的是他這兩年裏不間斷搞出的是非。
有些事情可以說是被迫的,譬如跟賈母有關的那些事兒，可另外一些卻完完全全是賈赦自己搞出來的，純粹就是應了那句話,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旁的就不多了，單就是三番兩次給賈政換部門調職一事,不就是賈赦自己攬下來的？
即便康熙帝不可能注意到朝堂里方方面面的事兒,可賈家這對兄弟二人，卻一貫都是京城裏的熱門話題人物,尤其這倆兄弟這些年來幾乎是調了個個兒,哪怕康熙帝本人不去注意,也自有人前來彙報。
所以,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偏生，身為九五之尊,康熙帝不可能拿這話去擠兌賈赦,可面對這些瑣碎的事情,他又實在是腦殼疼。
「吏部尚書何在？」
一聽到康熙帝喚了自己，吏部尚書忙急急的出列，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吏部尚書他心裏苦啊，簡直就跟吃了黃連一般，苦得他恨不得以頭搶地，大聲哭訴自己的無辜。
「此事，你怎麼看？」康熙帝忍着腦殼疼，冷著臉沉聲道。
「臣、臣……」吏部尚書內心的小人幾乎都要哭癱了。
按說屬下犯事，他這個上峰被追責也是很正常的。問題在於，他是吏部尚書啊！堂堂從一品的官員，經手的事務無數，每天要做的事情更是多如牛毛。在這種情況下，他是絕不可能覺察到吏部所有官員的所作所為，尤其那賈政僅僅是從五品的員外郎。
京城是什麼地方？偏遠小地方里，七品芝麻官都是一方父母官了，可在京城，莫說賈政區區一個從五品的員外郎了，即便是四品官員，那也是多不勝數的。
基本上，要想在京城裏說得上話，讓上頭的人記住，最最起碼也得是三品大員。
「臣失察在先，願接受責罰！」吏部尚書心頭略過了種種推責的話，最終還是咬牙接受了這個無妄之災。
康熙帝的面色略好看了一些，語氣也較之先前略緩了些許：「你事務繁忙，略有疏忽也是常態。責罰不必，往後做事謹慎些吧。」
吏部尚書長出了一口氣，他賭對了。
失察和略有疏忽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幸好康熙帝原也沒打算責罰他，他又主動攬責，總算是逃過了一劫。
賈赦自也沒有意見，橫豎他已經實名舉報了，再說賈政所做所為，雖犯了錯，卻也算不得重罪，以他所見，估摸著也就是停職回家自省。
……
散朝後，吏部尚書望着特地留下來等他的賈赦，面上的神情格外複雜。他當然不認為賈赦是來替賈政說情的，假如真的是這樣，賈赦就不是病的不輕，是直接不用搶救了。只是，他也確實鬧不明白，這人到底走的是什麼路數？
「稼穡侯爺，您下回要做什麼，能不能提前支會一聲？」
人嚇人嚇死個人啊，尤其是像今個兒這般，毫無預兆的突然在朝堂在發難，不知情的人還道是他打算跟賈政同歸於盡，順帶再多拖幾個人一起赴黃泉了。
吏部尚書一臉的怨念，不過更多的也是無奈。
賈家的事情在京城根本就不是什麼秘密，尤其是最近這一兩年裏，這對兄弟幾乎包攬了京城裏茶餘飯後的一切話題。甚至有些膽子大的茶館，還拿他倆編了新的話本子。當然，全部照實是不可能的，外人也不清楚各中細節，不過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人家編排的是賈家兄弟二人。
平心而論，吏部尚書挺同情賈赦的，原因倒是簡單，他也有個偏心眼的母親。
這世間，多的是偏心的父母，有些倒是不錯，疼愛的是最有出息的那一個，倘若是這般，作為愚鈍的起碼還能怪自己。可若是事情正好是反過來的，那卻是真的怎麼想都想不通了。
吏部尚書也有弟弟，還不止一個，明明打小他最為聰慧能耐，卻獨獨得不到母親的寵愛。他不止一次的自我懷疑過，也曾努力討好母親，甚至還曾想過自己究竟是不是母親親生的，可惜直到他母親過世，他還是沒有想通個中緣由，只怕這輩子都要帶着遺憾了。
「劉大人見諒，我這也是臨時得了消息。再說了，陛下聖明，自是明白此事怪不到尚書大人的頭上來。」
賈赦也不欲得罪人，該道歉的道歉，該賠禮的賠禮，還誠摯的邀約劉大人把酒言歡，被婉拒后，他直接拿出了準備好的賠禮。
吏部是主管天下文官考核升降的，清朝已經有了比較系統的考核制度，不過只要是制度，就不可能是完美的，但凡一心想要尋找漏洞，有的是法子。
「這是……」吏部尚書劉大人展開紙張草草的一看，頓時面色凝重了起來。
「是在下閑暇時無意中想到的，也不算什麼重大發現，就是感覺有些地方有漏洞可尋，有捷徑可走。」
賈赦並不打算幫着吏部完善規章制度，哪怕他知曉怎麼做，也沒打算大包大攬。確切的說，他只是寫出了幾個尚未被人察覺的漏洞，至於如何彌補，就看吏部那頭了。
瞅著吏部尚書劉大人那越發凝重的臉色，賈赦趕緊告辭。
「多謝稼穡侯爺提醒，這事我會召集部下仔細琢磨的。」劉大人忙道，「至於令弟瀆職一事……」
「您看讓他回家反省如何？帶薪反省也算是對他網開一面了。」賈赦一本正經的提議道。
劉大人聞言，突然心底里升起了對賈政的同情。
回家反省乍一看是不算什麼重大懲罰措施，可問題在於，反省的時間有多長？三五個月？還是三年五載？至於帶薪反省那就是扯淡，哪個當官的都不是靠俸祿過活的，冰炭孝敬和養廉銀才是收入的大頭。
不過既然賈赦這麼說了，剛承了賈赦一份大情的劉大人自是無二話，橫豎賈政確實犯了錯，那就回家慢慢反省去吧。
二人很快就互相告辭離開了。
賈赦是高高興興的準備回去想一想，接下來要搞什麼事兒。至於吏部尚書劉大人則是第一時間回到吏部，將這一噩耗通知了日日準時上衙的賈政。
晴天霹靂啊！！
饒是賈政已經有所準備了，他也萬萬沒想到，責罰會來得那麼快。當然，正常人都不會想到，賈赦那廝竟會直接在朝堂上發難，把嫡親的弟弟給實名檢舉了。
更倒霉的是，吏部尚書劉大人必不會將實情告知，甚至於他壓根就沒見到賈政，只是隨口吩咐一聲，讓賈政立刻離開吏部，回家好生反省，何時有所覺悟再回來當差。
賈政又不是真的傻，哪能聽不出來這話就是託詞呢？什麼有所覺悟就能回來當差，覺悟的標準是什麼？他如今立刻認錯道歉還來得及嗎？
肯定遲了啊！
面對周遭那若有若無的看好戲視線，賈政的面上通紅，既是羞憤難耐，又帶着滿腔的不甘心。
他才來到吏部不足兩月啊！
確切的說，僅僅月余時間，諸多瑣事剛上手，拿到冰炭孝敬也不過才爾爾。眼瞅著家裏的情況剛因為他有所好轉，他也終於找到了職業道路上的新追求，開始了人生新紀元，結果……
渾渾噩噩的走出吏部，賈政一時間連往哪個方向走都是迷茫的。
這會兒其實時間還早得很，最近並未出什麼大事，因此早朝結束得很快。吏部尚書又急着着急下屬討論考核制度的漏洞，壓根就沒心思陪賈政玩，只匆匆的喚了個人去通知他，隨後就將此事徹底的拋諸腦後了。
也因此，賈政走出吏部大門時，連晌午都不到。
儘管今個兒天氣晴朗、萬里無雲，實乃京城裏格外難得的好天氣，可賈政心中卻是烏雲密佈，整個人都仿若靈魂出竅一般，渾身散發着生無可戀。
這要是平日裏，賈府的馬車到時間就會來吏部門口等著，可今個兒不是時間不對嗎？門口空空蕩蕩的，莫說馬車了，連個閑雜的過路人都瞧不見，端的是清凈無雙。
於是，賈政更絕望了，他感覺全世界都在針對他。
站在門口懵了片刻，賈政到底沒選擇步行回家，而是換了個方向，前往了位於鐵獅子衚衕的稼穡侯府。
他今個兒非要去問個清楚明白不可！
哪怕毫無證據，他也猜到這事兒必是同賈赦脫不了干係的。試問，哪個當官的不貪？他只是幫着謀了缺，誰給他錢，他就將缺給那人。
謀缺嘛，本來就是看家世背景，看門路手段的。那些沒門路，甚至連錢都沒有的人，就算給了缺又能怎樣呢？真的外放出去，那還不一樣會貪墨錢財？到時候坑的就是艱難度日的老百姓了！！
連冰炭孝敬都給不起的人，真若是外放了，那等於就是給百姓帶去了一頭餓虎啊！！
他這麼做又不是單純的為了自己，怎麼能算是瀆職呢？他是為了普天之下生存不易的窮苦老百姓啊！！
憑什麼逼着他回家自省？
他！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