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朕欲仙去，卿隨否？

人之所有成為主宰這個世界的靈長動物，就是他們他著無邊無際的貪慾。有了錢就想有權，有了權又想長生天齊。尤其是在大限將至之時。有的人坦然面對，有的人則是異常恐懼。

秦皇是前種還是后種，說不準。不過歷史上對他求長生的執著倒是有很多傳言，最著名的自然是五次東遊與派遣徐福到東海尋求仙丹。前四次也許也真的在謀圖長生，而第五次的目的可不是這樣。

蒙恬在屋中來回的走著，眉頭緊皺在一起，昨天皇帝出行，他也去送駕了，回來之後心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一晚上總結了五個讓他心驚的結論。

其一，在出行前將扶蘇派遣到西域，看似就地取材，不免也有保護他的作用。當然還有為了防止自己死後，西域番邦有不軌之心。趁著的自己的龍威尚在，保的新帝十年安平。

第二，滅圖安，六萬大軍滅圖安？秦皇也太高看了圖安這個萬戶小部落。就算有一個防止匈奴的由頭，可也太多，三年前困龍谷一戰，匈奴損失頗大，之後聯合犬戎圍攻西域，殘敗而歸。三年來元氣並沒有恢復過來。而且三年前匈奴與犬戎聯合，給秦敲了一個警鐘。就是在陰山也布置了三萬精銳。為什麼要派李由這個文官前去？而且還是從關內出兵？這又是一個值得讓人費思的問題。

第三，在出行前將十三萬大軍扔給易小川，這十三萬大軍以前全部是秦皇親自領導的，沒人能調的動。現在扔給易小川？就算想要提拔新人輔佐新帝，那這個新人也絕對不是易小川。李由更合適，只有這兩個人才能相互制約，讓朝堂不被一個人把持。

第四，百官隨行！以往的出遊，只帶著幾個信任的大臣，在咸陽由扶蘇代為處理朝事，而現在百官隨行！這可不是一個好預兆。

第五，軟禁十六位王子。這才是讓蒙恬心跳的地方。軟禁王子？同時軟禁！只帶著最荒唐，最沒有希望繼承王位的胡亥在身邊。這似乎也是一個暗中的警示。

思考著這五點，蒙恬緩緩的房間在走著。德蘭一言不發的站在一邊，她已經習慣這樣的蒙恬，雖說蒙恬已經無官一身輕，可只有她才知道蒙恬心中最重要的還是大秦的江山社稷。

「德蘭，你說你要是出遠門，希望誰幫你照看你的孩子？」蒙恬突然問道。

德蘭粉頰一俏，吃吃的道：「當然是最信任的人」

「你想對付一個人，可那個人讓你也忌憚幾分，你會怎麼做？」

德蘭想了一下。：「打要是打不過，就使暗的，用陰的。或者什麼也不做，等那個人放鬆警惕的時候，突然殺之」

蒙恬終於停下腳步，面帶一絲恍然與擔心，吐了口氣道：「易小川有危險了……」

德蘭一驚，不知道為什麼蒙恬為何如此說，她可是知道易小川現在的權勢可謂大到滔天，有誰能對他有危險。不過她異常的聰明，略一思索驚訝道：「你是說陛下要殺他？！不過陛下要有殺他之意為什麼還要把十三萬大軍給他？」

蒙恬坐下，品著茶。茶是忘我。卻又豈能忘我？淡淡的道：「你雖然聰慧，可是這朝堂之上的勾心鬥角你卻是一竅不通了。照你說的，你出遠門，把孩子交給最信任的人照料，而易小川現在顯然不是陛下最信任的人。若不然此次出征圖安的就是他。我蒙家軍在北方有十八萬大軍，隨時可以出兵滅掉圖安，可是卻是從三川調李由前去。而且還是六萬大軍。難道你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尋常？易小川來歷不明，雖然掛著蒙毅的名字，可是陛下絕對知道蒙毅失蹤了二十一年。他不會把江山交到一個失蹤二十一年的人手中。而且現在南方的蒙家軍都在向楚燕兩國調遣，陛下雖然擔心六國起事，可也沒必要調十萬蒙家軍，鄣邯在巨鹿有三十萬大軍，與他形成犄角的王離手中也有十萬人馬，就駐紮在巨鹿北一日馬程……」

經蒙恬這一點撥。德蘭若有所悟，她明白蒙恬比喻的孩子就是扶蘇。把扶蘇交給李由！他們自小就是玩伴，而且還是師兄弟，關係極鐵。可她依然不解道：「蒙大哥，你是說陛下真的有意鋤掉易小川？可是扶蘇此次率領的乃是蒙家軍，他不怕蒙家殺了扶蘇？」

蒙恬輕笑一下，似乎又回到了那戰無不勝年代。：「你不了解我與陛下的關係。蒙虎乃是我的堂弟，不會受到易小川的調遣，他也是絕對不會背叛大秦的，陛下要公子率領蒙家軍，就是為了讓蒙家軍認可他，以後就有機會控制住蒙家軍。陛下就是看重了這一點才派蒙家軍出征的，陛下會如此安排，說明……說明他感覺到了大限將到。」

蒙恬的話漸漸低沉下來，正如他所說的那樣，沒人能了解他與陛下那種特殊的感情。那是建立在彼此絕對相互信任的基礎之上，乃是生死之交。蒙恬一杯盡依然不能忘我。

德蘭來的好奇，：「蒙大哥，你與陛下……民間都說，如果沒有你陛下早就死了，這是真的么？」

蒙恬又是笑了一下，輕輕的從壺中又倒了一杯：「陛下乃天命所歸，就是沒有我，陛下也會逢凶化吉的。要說我與陛下的關係。你們不會懂的，沒人知道陛下曾經替我擋了三劍，劍劍入骨」

德蘭確實吃了一驚，面帶疑惑。蒙恬瞧的出笑道：「陛下登基，朝政又奸相呂不韋把持著，在陛下成人禮的那天夜裡，內臣醪靄叛變，我背著陛下從永鎮殿殺到苑殿，之後又殺到太后的寢宮。終於平息的叛亂殺了亂臣，就是那時陛下為了擋了三劍。那時候陛下已經奄奄一息，卻讓我殺了呂不韋。他說他要親眼見到奸相身死才從他身上下來。這是生與死的交情」

德蘭痴痴的聽著，心中澎湃不已。這才是男子漢的作為，笑對沙場醉卧營。舉杯挾美述粉塵。

「將軍，有客到」田伍長推開門走了進來。

蒙毅眉頭一跳，飲盡杯中之茶站起身來：「生與死，果然沒有忘記我這個老朋友。請他進來」

片刻之後，田伍長領進一個六七十歲的老頭子。穿著一身黑衣。

蒙恬眯著眼睛，似笑非笑，沒人能看的出這位戰無不勝的將軍在想些什麼。

「德蘭，你先出去一下，我與他好幾十年沒見了，」蒙恬對德蘭輕輕的道。德蘭乖巧的點了點頭，隨手將門關上退了出去。

「蒙將軍……」來人首先開口。：「你好象早料到咱家要來，似乎一點也不吃驚」

「王將軍，三十年不見，陛下掌握大權，你就退到幕後，世人誰能知道當年喋血之夜，王將軍、陛下與蒙某乃殺進殺出的生死之交？旁人都以為你死了，可我早就知道你沒死，掌握一支秘衛，監視百官的一舉一動。半個月前，陛下派遣掌管皇陵的人選一直沒有露面，我就猜到是你，哈哈……」

王將軍沙啞的笑了幾聲，也許自己也覺得笑聲實在難聽，悻悻的停息：「小妹阿房當年鍾情與陛下，不過終究沒有上達天聽，老夫心中慚愧的很。陛下阿房建造宮殿，沖著這份情誼，我又怎麼能叛離陛下。」

蒙恬自然知道他的身份，對於他是阿房的哥哥也沒有多大驚奇，突然王將軍上前一步道：「陛下讓我給你帶個話」

「什麼話？」蒙毅凝神道。

「朕欲仙去，卿隨否？」

蒙恬猛的跪下來，絲毫不思索的道：「隨」

王將軍嘎嘎笑了幾聲，扶掌道：「蒙將軍，咱們與陛下的關係極為親密，陛下對老夫說，他的龍體不行了，放不下這大秦的江山。最近老是想起年輕時我們三人在一起征戰的情形，陛下不忍殺你，所以才讓老夫來問問你，如果你不假思索的允下，說明你對陛下依然如同三十年前。不會讓你隨陛下前往仙界的，讓你做一件事……」

蒙府，田伍長敲響了書房。德蘭在裡面查閱古籍。

「什麼事，是不是蒙大哥會完客了？」

田伍長表情的古怪的道：「不是，大人依然在正廳會客，現在又來幾個客人」

德蘭起身，：「什麼客人怎麼找到我了，我一個女流不方便見客。」

「是德香小姐，還有龐副將他們。我告訴他們大人在會客，他們就要我來請你了」

德蘭一聽，心中大喜，急忙道：「快請，快請……我自己去」

蒙毅他們離開時並沒有來得及向蒙恬打聲招呼，已經失蹤了近二十天，蒙恬與德蘭也多次到麗山找過，卻失蹤不見他們的蹤影，經過上次的集體中毒事件后。他們的失蹤，德蘭還是急為擔心的。現在聞得消息自然欣喜不已。

原來昨夜，玉漱等人進的咸陽城，已經宵禁。巧的是碰見米行的秦紅，就那裡留宿一宿。今天一早他們就告別了秦紅父女，前來蒙恬府邸。

龐一以前乃是副將級別三千軍統領，在咸陽也有一處官宅，不過他失蹤三年，那宅子就被朝廷收了回去。所以蒙恬府邸，是他們唯一安全的落腳之地。

「妹子……」德蘭遠遠就瞧見他們在院中，叫道。

四人見到她都是微微一笑。德香快步迎上去，緊緊摟住德蘭，兩個塞外女子，一個文雅，一個豪邁，不可否認兩人都是少有的美人兒，擁在一起倒是很養眼。不遠出幾個家衛別過頭去，一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的樣子。

龐一在一旁咳嗽一聲，喃喃的道：「這是大秦，不是塞外，兩個人擁在一起成何體統？」

不過他自然不敢上前去指責兩姐妹，只能一旁乾瞪眼。

聽到龐一的咳嗽，兩女這才發現異常，德蘭笑道：「小月，玉漱，呵呵，好久不見，擔心死我了，你們離開也不與我們說一聲。走走，我們進屋聊」

一男三女，變成四個形態各異的美人兒，龐一這個大老粗，依然被眾女排擠在圈子外。見得四人像防賊一樣防著自己，龐一苦笑。自顧找田伍長喝酒聊天去了。

正廳的大門依然緊閉，蒙恬與那王將軍在虎目瞪著老眼。彼此之間竟然陷入了奇妙的境地。

朕欲仙去，卿隨否？

秦皇不傻，他知道自己一死，自己的兒子是駕御不了朝中那些老奸巨滑的官員。這個時候值得他信任的不多，綜觀中國歷代君王更逖之時，先帝都會為自己的後人盡量的扶植新人，打擊老人。這就是所謂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說法的由來。

秦皇靠著鐵血得來天下，這麼多年過去，雖然已經老邁，可是鐵血之心絲毫不減。他比任何的一位君主更加愛惜這來之不易的江山社稷。因為這是中古第一次的統一。他知道要打下這片江山是多麼的易，從商鞅變革開始，花費了三代人的心血。所以他就算是死，也要為後世子孫鋪平道路。達到秦朝萬世不滅的心愿。

而他做的很簡單，有目前看來，蒙恬就看的出秦皇的策略。打擊蒙家軍，扶持李由與鄣邯。還有就是兩個頭！一個是文官之頭，一個是武官之頭。無可爭議的是，李斯就是文官之頭，朝中的文官基本都以他馬首是瞻。武官之頭拿捏就要用點心。從目前瞧來，易小川無可爭議的乃是武官之頭。可是易小川一死呢？是京中那個只會紙上談兵的宋義？還是南方南疆那個軟禁在四十萬大軍中的王剪之子？亦或著是王剪的孫子王離？還是他的結拜兄弟鄣邯？再不濟，三川郡首李由這個文官也算得一個。可是他們都不能一呼百應。易小川一死，在武行中，能做到一呼百應的。只是這個告老還鄉的不敗將軍猛恬。

雖然三年沒有出門，可是他的威信是別人無可替代的，正如易小川想的一樣，他要真的反叛，蒙家軍跟著他的十之一成。首先北方四個將領是絕對不會跟著他步伐走。

「蒙將軍，你要仔細考慮陛下交代的事，我們二人乃是陛下目前最信任的人，為了大秦的江山，老夫知道你該如何抉擇。」王將軍緩緩的退出，只留下一言不發，陷入沉思的蒙恬。

在王將軍離開許久，蒙恬才回過神來，抽出隨身攜帶的寶劍，在矮几上畫刻了一行秦之小纂：朕欲仙去，卿隨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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