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逆鱗
「媽，我們家來了個小客人呢，快看看多可愛。」許青抱着冥對着屋內嬌聲喊道。
一個老人持着拐杖顫顫巍巍地從屋中出來，黑白參半的髮絲整齊地梳在腦後，紅潤的臉上有着幾許皺紋。
「閨女啊，什麼事……」可還沒等話說完，老人渾濁地雙眼如雨後撥開雲霧后的太陽般明亮！眼睛直勾勾盯着許青懷中的冥。
而除了老人並沒有人發現冥明亮的大眼變得如黑曜石般深不見底，老人瞳孔完全被冥的身影所佈滿。
老人迫不及待地從許青懷中奪走了冥，連扶住的拐杖都不顧了，就在身旁的許青連忙扶住老人，生怕老人會摔倒。
「多俊的小娃娃啊！」老人沈紅香不停捏著冥細嫩的小臉蛋。真是越看越喜歡，眼睛笑地都眯成了一條縫，雖然先入為主認為冥是男的，但這漂亮的小臉讓人實在有點分不清啊。
「閨女，這娃是男娃不？」老人終於將視線從冥身上移開，看着許青問了問就繼續逗著冥去了。冥聽到老人的話心底不由升起一股惡寒，只見老人原本逗冥的手，往著冥身上明顯大了很多的衣服下伸去。冥急地用手死死抓緊衣服，一副生怕被強爆了似的。
「瞧這孩子，這麼害羞。」老人被冥這模樣給逗樂了，也不再糾結是男是女了，一個勁地逗著冥，冥被老人搞得直痒痒的，但又不肯像小孩那麼幼稚的笑出聲，強忍着小臉都紅紅的。
而在旁邊看戲的沈林這時候才跑過來抱住老人另一邊，邀功似的看着老人，「這可是我撿的哦，他是男的呢！」
冥轉過臉狠狠地瞪着沈林，早幹嘛去了，現在才說！沈林得意地對着冥吐著舌頭。
老人聽到是男娃，笑得更歡了，更加愛不釋手了，不過身旁的許青卻注意到了沈林話中這孩子是撿來的，笑眯眯的臉變得嚴肅起來，瞪着沈林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懂事，萬一這孩子的父母找不到，還不得急死去，快送回去！」
沈林低埋着頭，眼圈微紅，一向對自己最好的媽媽，居然會凶自己，自己真有那麼不懂事嗎？自己做錯了什麼？
「凶孩子幹嘛？明天去村裏問問看，有誰丟了孩子不就是了！」老人不滿地瞪了一眼許青。
那眼神與許青何其相似，一旁的沈林不由被這搞笑的一幕給逗樂了，許青不滿地白了一眼沈林，也不敢再在老人面前發脾氣了，而屋中飯桌前坐着一個皮膚有些黝黑的中年人，沒有去吃桌上已微涼的飯菜，也沒有去聽門外女人們的話語，眉頭緊鎖盯着老人懷中的男孩，而被老人擋住大半身子的冥，不經意間瞥向了屋內，看到男子眉頭緊鎖的樣子，冥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下。
彷彿印證了冥心中所想，中年人從椅上站了起來，往冥這邊走來，冥連忙轉過頭，雙手抱住老人懸在自己面前的手指，極其配合的動作讓老人有些得意地笑了起來，「閨女啊，看到沒，這娃娃還是喜歡我些呢！」
許青苦笑了下，這也比啊，不會是之前抱着這孩子，讓媽誤會這孩子很喜歡我吧。看着冥的眼神中也多了一絲疏遠。
冥聽到老人的話，就感覺要糟！而此時許青看自己的眼神也印證了這一點。好歹看了十幾年的戲，又怎看不出許青神色的變化。自己努力了半天，全都白費了，真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啊。
就在冥抱怨之時，中年人拍了拍許青的肩就往屋內走去，許青看了看正在逗著冥的老人又看了看輕聲往屋內走去的丈夫，不知該不該跟上去，萬一老人摔倒了怎麼辦。可中年人已拐進了卧室，許青只好在女兒耳邊悄悄說了句，就跟了進去。
沈林不高興地撇著嘴看着母親的背影，小手更加用力扶著老人。
冥饒有興趣地看着許青的離開，雖然身體弱得慘不忍睹，但魂魄好歹還算完整，至少聽到身體周圍三米內的聲音還是不在話下。而剛才許青跟沈林說「我進去會，你要扶好哦。」與中年人輕手輕腳的行為勾起了冥的好奇心。
沒有再理會老人挑逗自己而輕彈在臉上的手，雙眼閉上，聚精會神去捕捉屋中那微弱的聲音，在自己腦海中漸漸幻想出屋中景色。
「你們到底在想什麼！我們三個人吃都不夠，還想再添一張口嗎？」濃厚卻很低的男聲在冥的腦海中響起。
「小孩能吃多少？」許青的聲音也清晰地回蕩在冥的腦海中。
「哼！是吃不了多少，但你想過沒，萬一這孩子是被人丟棄的，難道要養他一輩子嗎？」
「好歹是男孩，至少以後可以幫我們幹活了，也可以養家了。」許青聲音吞吞吐吐的，彷彿連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說的話。
「騙鬼去吧，連自己父母都要丟棄的孩子，指不定是個災星！」
……
而聽得起勁想看他們要爭論到什麼時候的冥，在聽到男子說到父母丟棄時，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強烈的殺意直衝腦門，幻想中的屋中兩人，此刻雙雙躺在血泊中，一切的一切都被血液佈滿！
「死！都給我去死！！」
虛構的世界中無聲地回蕩著這一句怒吼，這是冥一生的痛！一直深埋在心靈深處中的逆鱗，誰觸誰死！
「奶奶，我餓了。」沈林看着都被逗睡了的冥，不由有些佩服起來，之前還一起肚子餓地『咕咕』叫呢，現在居然還睡著了，再看了看自己已經餓扁的肚子，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你瞧我這記性，都忘了吃飯了。」老人笑着拍了拍額頭，將冥輕輕地放在門旁邊的椅子上，接過沈林遞過來的拐杖，很輕很慢地往屋中走去，而沈林對着冥吐了吐舌頭就跟了上去。
而安詳地如睡著了的冥在老人與沈林走後，猛然睜開了雙眼，嗜血的光芒在眼中流轉，脖子處青筋暴起，臉色通紅，心臟跳動的速度驀然達到正常人的兩倍！
此刻的冥如嗜血的豺狼，在黑夜中露出自己的獠牙。
冥輕輕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沒有發出一絲聲音，悄悄地在院子中轉了起來，可轉了一個圈最終轉回了原處，望着屋中幾人吃飯漸漸進入尾聲，嗜血的眼中流露出強烈的不甘。
最終將目光定在了先前沒找過的茅屋上，院子基本找過了一遍，院子中除了一顆大樹與一口井，空蕩蕩的只有自己之前躺着的藤椅在夜風中微微搖擺。而主屋後有一點碎木與一些木屑，可找遍周圍都沒有找到砍柴用的斧頭。
走進虛掩著的左屋，透過門縫的月光，撒在了門后的桌上，一團線球與織了一半的小毛衣，冥冷漠的臉上終於有了一絲笑容，徑直走到桌前，在放着幾團線球的木籃中翻了起來，從籃子中掏出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剪刀，才滿意的往主屋走去，握剪刀的左手深埋在衣袖中，有些寬大的衣袖完全將手中的剪刀遮住，在外面根本看不出什麼異常。
「我覺得那孩子有問題，說什麼也不能讓他住在這。」
「媽，你別生氣，他不是那個意思。」
屋中傳來的聲音讓冥眼中殺意更加濃郁了，可冥卻鬼使神差的躲在門旁，想聽聽被自己以靈魂力刺激的老人的反應，雖然自己不會魅惑他人的邪術，但老人本就微弱的靈魂被自己的靈魂力稍微引導下，勾起老人心中早已枯萎的情蔻，算是另類的魅惑吧，只能潛移默化地慢慢加深老人對自己的喜愛。
「我養你這麼多年，真是白養了！為了養你，老伴在你出生那年就累死了。之後是我累死累活把你拉扯大的，我這條腿就是當年在田間幹活，在水中泡得太久了，染了風寒，每逢下雨我都忍着痛，也不去看大夫，也要把這點錢留給你讀書，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良心被狗死了嗎？滾！！我沒你這個兒子！」老人恨鐵不成鋼的罵着沈田邦，冥在外面聽着都不由在心裏拍手叫好。老人聲音越說越低，越說越遠，可沒人去打斷，哪怕氣沖沖的沈田邦此時都安靜地低着頭，就像一個做錯了事的小孩，而老人說到最後聲音中漸漸帶了點哭腔，男子慚愧地不敢看老人此時臉上的淚痕，而冥眼中的嗜血也漸漸地消散，露出原本純凈的雙眼，純凈到無悲無喜。聽着屋中男子的認錯聲與女人抽泣聲，冷漠地就如同看戲之人，看着虛假的戲一般。
呵呵……看來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啊，我怎麼能因自己之不幸，而讓外人同樣不幸呢？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都為了生活苦苦掙扎著，也是有血有肉的，我怎能決定他人生死……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