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傷害

3.03傷害

03

諸溪手術后第三天,終於可以進食了,看起來面色紅潤了許多,整個人也精神了不少。

自從陳醫生和她聊了一些關於闌尾術后腸粘連的危害后,她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便是提着針水,自覺地在病房裏來回的走路。

好朋友泰陽總是起得很晚,等護士們過來查房,諸溪才趕緊把她叫醒下樓買早餐。

這兩天,諸溪再沒見過黎郢梵,她的心也從一開始的焦躁不安,到現在越發的焦躁不安。

「諸溪。」

泰陽將買好的早餐放在桌上,伸手張開五指在諸溪面前晃了晃,「一大早在想什麼呢?」

諸溪回過神,一臉哀怨地看着泰陽,欲說還休的樣子,不用說泰陽也馬上意會。

於是,她斬釘截鐵地回答,「別想了,黎郢梵不會來的。」

諸溪憤恨地將小米粥打開,一口一口地吃着,「你就知道他不會來,萬一……」

「沒有萬一。」泰陽拿着自己的飯勺敲了一下諸溪的,「你別忘了,你們都已經離婚了。」

諸溪嘴裏正吃着一口粥,一下子覺得特別難以下咽,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久久之後,她抬起頭茫然地看着泰陽,「離婚了就不能複合嗎?」

她的問話讓泰陽愣了許久,反應過來后,驚訝地看着諸溪,「你別告訴我,你離婚的時候就抱着這樣的念頭。」

諸溪再無言語,她不得不承認和黎郢梵辦理離婚手續的時候,心裏確實是這樣想的。所以在這一年,她看着泰陽換了一個又一個的男朋友,家裏也不止一次勸她開始新的戀情,可是,她卻一直心有期盼。

諸溪始終覺得,她和黎郢梵感情的不美好,才會使得她這些年對他念念不忘。

念念不忘,便會徒增悲傷。

諸溪勉強吃了半碗小米粥,便再也吃不下了,她把粥放在一邊,自己則繼續在房間里慢走。從背影看過去,給人一種特別擰的感覺。

泰陽將飯碗收拾了一下,才出去接了一個電話。很快,她收起所有的情緒,走回病房坐在椅子上,擺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輕聲說道,「諸溪,徐昌寧要結婚了。」

原本沉浸在自己回憶里的諸溪,猛然轉過身來,直直地望向床邊的泰陽,「徐昌寧?」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泰陽的眼角已經溢出了淚水,滴答順着她白皙的臉頰落在她的手臂上。

「你說,我要參加他的婚禮嗎?」

諸溪張了張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慢慢地走到泰陽身邊,一把將她抱着。

人都是有感情的,因為有感情,所以或多或少都會有過傷害。如果說,黎郢梵是諸溪匱乏情感里的唯一,那麼徐昌寧便是泰陽豐富情感里的獨特。

不,更確切的說,諸溪愛着黎郢梵,願意一生一世一雙人。泰陽同樣愛着徐昌寧,卻是除他一人,誰都可以與她共此生。

諸溪緊了緊抱着泰陽的手,「泰陽,泰陽,你怎麼這麼笨,為什麼不告訴徐昌寧,你愛他。」

這麼笨,這麼讓人心疼。

「因為他愛的是別人。」泰陽微微勾著唇,臉有些蒼白,「諸溪,不是每個人都可以像你一樣。」

像她一樣什麼?

諸溪在泰陽的話里久久回不了神,她想起自己對黎郢梵的感情,那樣肆無忌憚地開始,又那樣轟轟烈烈地結束。

初見黎郢梵的時候,她才十八歲,在一次學校舉辦的庭審觀摩活動中,坐在一群同樣穿着校服的學生之中。挺著腰、仰著頭,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法庭上公訴人的位置。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穿着藍色制服的檢察官,黎郢梵當時還只是一個書記員,坐在一邊認真地做着記錄。諸溪根本沒心情注意那位檢察官的模樣,視線就被牢牢地定格在黎郢梵的身上,一刻也沒移開過。

命運好像是在和她開玩笑,讓她在情竇初開的年紀遇見黎郢梵,讓她不顧一切地愛上黎郢梵。

那時候,諸溪年輕的小姨正在戀愛期,她告訴諸溪,男生都喜歡矜持的女孩子,畢竟溫柔內斂的女孩比較容易激發他們的保護欲。

所以,即使花費了許多功夫得到黎郢梵的聯繫方式,她也矜持地忍住了想要認識他的衝動。

諸溪這個人的性子有些倔,還有些不服輸。小時候她一直被教育要禮貌,說話要細聲細氣。有一次高三補習回家,小區的幾個相熟的阿姨和她打招呼,聊了幾句便分開。只是諸溪還沒有走多遠就聽見身後的阿姨們在議論她,「諸溪今天還會叫我們阿姨了耶!」

從那以後,諸溪每次和鄰里說話都是用喊的,深怕他們聽不見。

如果不是大學畢業那年,因為有傳聞黎郢梵被人表白成功,諸溪一定不會想到要把自己的喜歡告訴黎郢梵。

她不僅告白了,而且一個星期一次,後來弄得黎郢梵一見到她就躲起來。

想到這裏,諸溪有些忍俊不禁,但想到現在和黎郢梵的關係,嘴角輕輕一抽,眸光變暗。

這時,在聽到哭泣聲,諸溪才意識到泰陽正傷心難過,於是趕緊安慰道:「泰陽,哭吧,我陪着你。」

深夜,在城郊檢察大廈為數不多的幾間還亮着燈的辦公室里,檢察官們還在忙着處理年前積壓下來的案子。

黎郢梵是最後一個離開檢察院的,他從辦公室出來,並沒有開車,而是一個人穿梭在街頭巷尾,直到找到一家還在營業的大排檔,挑了個空位置坐下來。

黎志帆從律所趕來的時候,黎郢梵已經開了一瓶易拉罐的啤酒,沖着他舉了舉手。

「郢梵。」黎志帆走過去,拍了一下黎郢梵的肩膀,然後在他身邊坐下,從他手裏接了一瓶啤酒,兩人簡單地碰了一下,「今天又加班?」

「嗯。」黎郢梵低低地應了一聲,仰著頭喝了一口酒,解釋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年前積壓的案子太多了。」

從黎郢梵爺爺那一輩開始,黎家的後輩無論願不願意,無一例外都從事法律工作。

黎志帆大學畢業后,便獨挑大樑開了一家律師事務所,後來幾年,直接和好朋友蘇揚合作成立現在的揚帆律師事務所,在業界做出了一定的成績。

在上大學期間,黎志帆不止一次勸說黎郢梵到自己的律所工作,但後來黎郢梵還是選擇了報考自己喜歡的檢察院。

公檢法三機關密不可分,律師和檢察官在工作上更是息息相關。有時候他們也會接到同一個案子,在同一個法庭上,一個是公訴人,一個是辯護人。所以,對彼此的工作情況,也是略知一二。

「如果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都不準備和我聯繫了?」黎志帆也跟着喝了一口啤酒,然後從桌上的餐盤裏拿了一串擼串,也不吃,就拿在手裏。

「哥……」黎郢梵抬頭看向他,明明沒喝幾口啤酒,人卻像是醉了一般,眼睛裏有些迷離。

「好了,什麼也別說。」黎志帆伸手放在兩人面前,將黎郢梵的話打斷,「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有空的時候還是要抽空回家裏看看。你回S市有半年了吧,這段時間你自己算算,回了幾次家。」

黎郢梵看了他一眼,便低頭看着自己手中握著的啤酒,不輕不重地應了一聲,「嗯。」

昏黃的燈光下,他筆直地端坐在椅子上,微微垂著頭,側臉輪廓立體而深邃,嘴角輕抿著,那是他迴避一個話題的表現。

黎志帆對自己的弟弟熟悉不過,見他這樣,便開口說道:「諸溪前兩天闌尾炎手術,你知道嗎?」

他剛說完,黎郢梵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沉默了一會兒后,才抬起頭來,「嗯,她手術刀口恢復得怎麼樣?」

「我以為你不知道,看樣子感覺比我還先知道。」黎志帆輕笑着,從口袋裏拿出一包煙,抽一根出來點在手上。

面對黎志帆的調侃,黎郢梵不予任何回應,只靜靜地看着他,似是在等他回答自己的那個問題。

「你又不是沒做過闌尾手術,她請了一個星期的假,到時候出院也差不多可以繼續活蹦亂跳了。」黎志帆說着,卻發現黎郢梵皺着眉,他拿着自己的酒瓶碰了碰黎郢梵的,「既然這麼擔心她,為什麼不去看她?」

黎郢梵愣了一下,然後將自己的啤酒一飲而盡,薄唇微微彎起,似笑非笑的臉顯得有些僵硬,「東西都涼了,快吃吧。」

回到公寓,已經是凌晨一點鐘了。黎郢梵從浴室洗了澡出來,便一個人坐在黑漆漆的客廳里。

從入職以來,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有那麼空閑的時間讓他停下來。他起身將音樂打開,又給自己煮了一杯咖啡,就那樣子坐着,閉着雙眸,一邊聽着音樂,一邊喝着苦澀沒有一點糖精的黑咖啡。

片刻,當音樂放到高·潮部分時,黎郢梵忽然睜開雙眼,深邃的黑眸靜靜地凝視着客廳的一角。

沒一會兒,他將手中端著的咖啡杯子放下,起身回到卧室,等出來時已經換了一身出門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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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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