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相互交織的命運線

聽說夜晚的夢若太過真實，沉睡之人就無法意識到自己正身處夢鄉，被拉扯進虛幻空間的心沉淪其中，並且久久無法自拔。

但嵐卻很明白現在的自己是在做夢，如果不用這個詞語，他該怎麼形容自己眼前所見之物，以及此刻身處之地。

深邃無垠的翠綠森林，四處都是傾斜下的陽光的碎影。停步在古老城堡走廊中，透過右側格子窗的平緩鏡面，便能將遠處的茫茫草海盡收眼底。天高地闊，白色的鳥自由翱翔，連綿的山脈在視野的盡頭，窗戶和牆壁的交界處被筆直的切斷。

依著森林建立的小鎮，升起幾柱墨色的煙霧，像並不高明的畫筆塗染過湛藍的天空。這是一片有別與記憶中任何一處的風景。心中明白這一點的嵐，很清楚自己從未見過，或者遇到過這樣的風景。

邁步前進，穿行在無人的寂靜走廊中，前方某處打開的橡木門正有女子的吟唱聲傳出。追隨着美妙歌聲至此的腳步，在敞開的大門處停下之時，便能瞧見盡頭端坐在位置上的女人。

是斯卡哈。嵐當即認出了女人的身份，那身特別到過目難忘的絹紗異服，實在是想不到世上還有誰敢將它穿在身上。

出現在夢中的斯卡哈，此時正閉眼坐在位置上，支在扶手上的手臂輕托著精緻的臉，像是趁著閑暇時光而閉目休息的女人，陪伴她的是屋內忙綠侍女的歌聲。

讓嵐有些意外的是，侍女高唱的語句，他並不能聽懂，但字裏行間的意思卻分毫不差的出現在腦海里。

「永生的女王，不死的女王。

斯卡哈啊，斯卡哈。

精靈高唱你的名。

紅月掛銀湖。

長夜沒松林。

明朝猶未醒。

長夜永無休。

永生的女王，不死的女王。

斯卡哈啊，斯卡哈。

你是王冠上的……」

此時，坐在普通座位上的斯卡哈，

被歌聲圍繞的女王，卻突然睜開了雙眼，紅色的瞳孔帶着冷冽的目光直視門口。有那麼一瞬間，嵐從對方清麗的瞳孔中似乎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失禮的凡人，既已跋山涉水到此，又何故沉默不語。」

王，如是說。

——

天空的啟明星升起的時候，正是接近四點左右的時間。鴉青色的天空猶保持着向白晝過渡的階段。此時，正是謂之黎明之時。

因為昨夜的召喚儀式所耽擱，只是睡了小會的貞德，卻依舊準時的睜開雙眼。這是她生前保留下來的習慣，所謂的英靈就算死後，也無法改變自己身前的習慣。

軟床上，躺在她身側的間桐櫻還在夢鄉，沉眠中的女孩睡的極深。心生歉意的貞德緩慢的從對方身下抽離自己的手臂，控制着舉止的少女小心翼翼的起床，走向被月光眷顧的窗前。

黎明是一天中最重要的時刻，是長夜和白晝交替的時間，是天上的主降臨恩賜的時間。來到窗前跪下的少女，緊握雙手，微微低頭，閉上眼瞼。

和生前的感覺如出一轍，祈禱開始的瞬間，自己彷彿與世隔絕，甚至遊離於過去、未來和現實之外。這不是處於某種目的，僅僅只是為了主而祈禱。每當怎麼做的時候，貞德就會覺得自己的內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對貞德而言，祈禱的時間與呼吸具有同等的價值。沒有祈禱的日子，她連一天都過不下去。生前作為一名隻字不識的農家子女，取得令世人畏懼的功績，貞德很清楚那都是因為她能聽見主的聲音。

懷抱着這份感激，對着窗外漫天星斗開始祈禱的聖女，等到她回過神，天邊已經浮現出淺淡的白色。並不因為自己祈禱了多長時間而竊喜的少女，只是平靜起身走向屋外，她要開始準備一家人的早餐了。

打開門的同時，用不吵醒間桐櫻的力度輕輕關上，聖潔的少女再準備邁向廚房之時，下意識的看向客廳中央的地鋪。

昨晚被她親手收拾過的客廳，讓人瞧不出絲毫雜亂。睡在床鋪中的人，她自然也是十分認識。其中之一便是這家的男主人，此世需要她保護的對象—嵐大人。而……另一個則是她要尊稱為姐姐的英靈——斯卡哈。

不過斯卡哈姐姐用英靈一詞形容並不貼切，因為所有英靈殿上的英雄，都是身體死後，靈魂卻得到了保存，歸根到底也還是一個空有記憶和能力的死物。

但斯卡哈是不同的，她是在活着的時間主動進入英靈殿，雖然進入的原因暫且不明，但這並不妨礙斯卡哈姐姐的特別。長久的時間裏，英靈殿裏唯一的活人——斯卡哈姐姐，就像是盛開在泥溝中的鮮花，獨自優雅的行走在其中。

無雙的實力，被世人傳誦的美貌，永生不死的女王，像這樣一個值得任何人尊敬的女人，斯卡哈姐姐你怎麼可以擅自鑽進異性的被窩？就算那個人是你的master也不行啊！！！！

「啊」

少女的尖叫聲劃開了家裏一天的序幕，也敲響了聖杯戰爭開始的信號。

「貞德，我不是解釋了嘛，是因為沒有床啊。」用着無奈的語氣，向在廚房忙綠的少女解釋，斯卡哈看着一驚一乍的妹妹，不免的有些頭疼的扶額。

氣鼓鼓的貞德自顧自擺弄著瀝水盆中的蔬菜，並不善於說辭的少女決心不給對方說服自己的機會，無論怎麼說，大清早就看見一對男女躺在一起，實在是……

怯生生跟在貞德身邊，幫着一起收拾早餐的間桐櫻有些許的不安，她還沒有反應過來為何自己只是睡了一覺，家裏就突然多了一個大姐姐的事情。

而坐在沙發上的嵐，正研究著右手手背上宛如長槍形的令咒，他要好好考慮下是否該將這個東西的第一次，奉獻給不允許對方『夜襲』這樣的事情上。

在他被貞德驚叫聲吵醒的時候，看到躺在身側的斯卡哈的那份心情，實在是有夠糟糕的。雖然那個夢境本身並沒有什麼糟糕的內容，但這種自己剛剛夢到的人睜開眼便能看見，不論是誰，都會覺得有些奇怪過頭了吧。

果然，斯卡哈是個令人頭疼的女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