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

29.第二十九章

——原文首發晉|江|文|學|城,晚十一點左右替換

此後的一段時間裡,唐嘉偶爾會接到喻斯鴻的電話。他似乎迷上了這種遊戲,對隔著電流演奏樂此不疲。唐也在潛移默化的影響下,漸漸習慣。

通常是她點歌,然後喻斯鴻在電話的另一頭演奏。

她感嘆對方孩子氣的同時,也驚嘆於他技藝的嫻熟,與對音樂的涉獵之廣。

有時勞累后回屋歇息,接到電話,她便無意說話,只將屏幕貼近耳側,默默地聽。

土屋內,雨水揉浸紅泥后,潮氣漫騰而上。她一手握著手機,伸出另一隻臂,任由屋頂滲漏的雨水,打在細白的腕上。

雨水順著肌膚,蜿蜒而下。

耳邊的樂符也蜿蜒進她的心裡。

與此同時,從難民營接連開往駐地的一輛輛重卡,不僅帶來了醫療物資,還因為最新的兒童營養補助計劃,帶來了分發給枯瘦孩童的營養餐,甚至連同圖書、畫具。

於是他們若得了空暇,便會教術后恢復期的孩子們畫畫,唱歌。

唐嘉教他們唱《魯冰花》,只是她天生音準不夠,音調支離破碎,常常被同隊的國人嘲笑一番。

每到這個時候,唐嘉只好笑笑不說話。

#

下一次短假的時候,唐嘉與伊娃同去了朱巴的市中心。伊娃要把自己的男友介紹給她。

唐嘉這才知道,伊娃的男友安東尼在英聯邦及外交事務部駐朱巴使館工作。

唐嘉說:「我沒想到你有一個大使男朋友。」

伊娃回答:「你不知道的可絕不止這一個。」

他們在木製結構的咖啡館里見面,二層高的小屋,正對著人群來來往往的大街。

安東尼身形瘦削,棕色捲髮,氣質很溫和。

他們沒要咖啡,卻點了非洲特製的啤酒。黃色的酒液倒入杯中,溢出大朵大朵白色的酒花。

安東尼開口:「我們在肯特郡讀同一個中學,前後座。她不知道自己在男生中其實一直很受歡迎,但她姿態太高,沒幾個男生敢率先找她講話。」

他笑看了伊娃一眼,繼續說:「有一次我不小心把口香糖黏在了她的頭髮上,當時她回過頭看我,那個眼神——天哪,我當時以為她會立刻殺了我。」

伊娃難得沒有出言諷刺,低著頭默默吮吸著酒水。

唐嘉勾了勾嘴角,「緣分的開始,不是嗎?」

安東尼點頭,「是的,沒錯。感謝上帝。」

他繼續說:「她一直十分寶貴自己的頭髮,」他打趣道:「我想,如果在頭髮和我之間選擇一個,她肯定會毫不猶豫選擇前者。」

然後他頭扭向伊娃,問道:「是嗎?親愛的?」

伊娃翻了個白眼,「知道為什麼還要問出來?」

安東尼扭回頭部,正對著唐嘉,說:「如果她說了什麼曾經冒犯過你的話,不要在意,她是個好人,只是表達的方式不太對。」

伊娃:「………………」

安東尼說:「她從中學時就開始每周參加社區的慈善活動,現在也是非洲婦女援助協會的一員。」

唐嘉了解到,安東尼兒時竟然隨父母來過中國,並在成都居住過一段時間,故而他能像模像樣說幾句中文。

等一杯啤酒下肚之後,伊娃起身,推開桌子,去洗手間解手。

安東尼忽然道:「其實伊娃還有個哥哥。」

唐嘉驚異:「哥哥?」

她從未聽伊娃提起過。

安東尼灰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層憂鬱:「是的。」他點頭道:「不過她的哥哥已經去世了,就在這片非洲土地上。」

他眼神望向窗外,藍天紅土,又迴轉過來:「車禍,等到被人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車禍兩個字讓唐嘉的心莫名地糾了一下,她神差鬼使地就問:「在哪裡?」

「肯亞的圖卡納湖。」

唐嘉端著杯子的手僵住,她慢慢地抬起頭,穩住聲音:「車上……是不是還有一個人?」

安東尼點頭,略帶詫異:「確實如此。」

唐嘉握住杯耳的手緊了緊,又鬆開。

安東尼說:「是一個中國人。」

#

因市中心和駐地路程並不算近,她們當夜便直接就近處,選了家酒店住了下來。

唐嘉裹著浴巾,頂著濕漉漉的黑髮,從浴室走出來的時候,接到了喻斯鴻的電話。

他的聲音聽起來勁頭十足,「晚上好啊大長腿。」

唐嘉握著電話,側躺在綿軟的被子上,嗯了一聲。

今天他表演的是一首說唱。

宋岳庭的《Life』sAStruggle》

結束后喻斯鴻說:「這個歌手沒得說,14歲留學,19歲卻朋友栽贓入獄,獲得緩刑后卻又被查出骨癌,23歲就死了。死後她媽把他的歌整理出來,才火了。」

唐嘉翻了個身,「確實有點慘。」

喻斯鴻問;「你知道他這首歌是怎麼寫的嗎?」

唐嘉笑笑,「不知道。」

喻斯鴻說:「歌詞是在監獄中寫的,歌是自己用鍵盤和錄音機錄的。」

唐嘉問:「很難嗎?」

喻斯鴻說:「先錄音樂,再放著音樂錄唱詞,錯一點就得從頭再來。你說難不難大小姐?」

唐嘉笑,「挺難的。」

說到感興趣的領域,他似乎挺興奮,「這首曲子的歌詞拿了當年台灣金曲獎最佳詞人獎。」他又問:「你知道那年共同競爭的有哪些歌嗎?」

唐嘉笑,「不知道。」

他,「王菲的《不留》!方丈山的《東風破》!還有《葉子》和《梯田》!」

唐嘉笑,「嗯。」

喻斯鴻又問:「你有什麼感想嗎?」

唐嘉笑,「沒有。」

喻斯鴻說:「我想討厭你一分鐘。」

唐嘉笑,「好呀。」

喻斯鴻:「一分鐘延長到兩分鐘。」

唐嘉繼續笑:「好了好了。我想想。」然後她說:「歌詞有點二,但認真聽挺感動難過。有幾句太直白。」

他故意問:「哪幾句太直白?」

唐嘉知道他以為自己不好意思說,但她不想被對方領著節奏走,「哦,那一句。」她回想了一下,「還記得某年無意間發現的照片,上面有阿姨對男人施行口.交的噁心畫面,這簡直摧毀了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無法忘懷照片中那笑容多麼淫蕩。」

然後她淡定地問:「我記性挺好的,應該沒記錯吧?」

喻斯鴻咳嗽一聲,「記性這麼好。」

他轉移話題:「其他的呢?有你喜歡的句子嗎?」

唐嘉看了眼手機瑩瑩的界面,說:「他們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是他們算什麼。」她繼續說:「還有一句,親愛的神,偉大的神,你可以怪我想法太過無知,但我只是人,我不信人,因為人也不信我,不要問我為什麼,我最多只能告訴你這就是我。」

她評價道:「又二又可愛。」

喻斯鴻:「………………」

他說:「其實很多時候最直白簡單的東西才能打動人心。」

唐嘉:「嗯?」

喻斯鴻說:「我愛你。」

唐嘉心臟一滯。

他笑:「比如說我愛你啊。」

唐嘉:「………………」

有點想打人。

喻斯鴻說:「還有,很多人都太膽小,把真實的想法藏在心裡。」

唐嘉:「嗯?」

喻斯鴻笑,「比如只敢暗戀不敢追啊。」

唐嘉:「哦」

他又說:「你知道世界上最偉大的發現是什麼嗎?」

唐嘉想了下說:「牛頓發現萬有引力?愛因斯坦發現相對論?」

喻斯鴻笑,「不對哦。」

唐嘉疑惑:「那是什麼?」

喻斯鴻:「不知道哪個科學院研究得出了結論。」

唐嘉問:「什麼結論?」

他繼續笑:「說自.慰對人體無害。」

唐嘉:「………………」

他加了一句:「你看,大部分人都是口是心非。喜歡說不喜歡,想要說不想要。」

唐嘉:「………………」

唐嘉開口:「巧舌如簧。」

他低低地笑:「嗯?你不喜歡?」

唐嘉:「………………」

唐嘉剛要開口,他打斷:「你要口是心非?」

唐嘉:「………………」

唐嘉決定反擊。

於是她說:「你知道嗎?」

喻斯鴻問:「知道什麼?」

唐嘉說:「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個臭流氓。」

喻斯鴻笑,「哦?現在不覺得了嗎?」

唐嘉回答:「不,現在是個傻白甜。」

喻斯鴻:「………………」

他問;「你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歌曲嗎?」

唐嘉想了一下,回答道;「有印象特別深刻的。」

於是他問:「什麼?」

唐嘉答:「《父親》。」

他問:「為什麼?」

唐嘉默了一下,說:「子欲養而親不在,聽了心裡受不住。」

對面沉默下來。

壁燈已經關上,四周一片粘稠的黑暗。

只能聽到對方輕淺的呼吸聲。

好半天,喻斯鴻說:「你要相信這個世界是個好地方,值得為之奮鬥。」

唐嘉靜靜躺在床上,開口:「我只同意後半句。」

他一愣,輕笑。

掛掉電話后,唐嘉赤著腳,坐在地板上,點燃了一支檸檬味的煙。

空中立刻漫起一種類似空氣清新劑的氣味。

她低著頭,看著指尖的煙頭一明一滅。

黑暗中,手機震動起來,亮起的屏幕提醒有簡訊發來。

唐嘉起身,劃開屏幕。

是運營商發來的,提醒她充值話費成功。

喻斯鴻給她沖了話費。

唐嘉笑笑,剛要放下手機,又一條簡訊發來。

她點開。

「開心點:)不用回。」

她倒在床上,濕漉漉的發貼上溫暖的枕。

又一條簡訊送達。

「晚安。你真美妙。」

唐嘉閉了閉眼,眼中微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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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愛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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