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流觴會(1)

20.流觴會(1)

?謝絕了小廝送他回去的建議,囑咐了一下梳子的事情,張戈在對方留戀的目光中頭也不回的走人了。

飯香容易「驚醒」師父,張戈將師父那份飯盒放到屋裡蓋好,將自己的飯盒提出來,出房門坐到廊下開吃。雕花的黑盒子里,是熱氣騰騰的幾個大包子,張戈一手一個,幾口就吃了。

飯盒裡用來喝粥的調羹,他也沒用著,直接手一端,咕嚕咕嚕就喝了個乾淨。喝完爽快的呼出一口氣,這口氣剛呼出,就化成一團白霧,被冷風一吹,沒了。

「哈哈。」張戈莫名有些高興。

若有上輩子認識張戈的人,必然會震驚他性格的改變。

張戈這輩子,雖然是個農家子弟,可他有父母牽挂,哥哥關懷。雖然早早離家求學,師父面相兇惡,但確是飽學之人,對他極好,如師如父。深山雖寂寞,也有青姑將他們如親子一般照顧。

他這兩輩子加起來,從沒這般快活。

居其位,養其氣。不光是高位之人,便是山野之人,也是如此。

趙衡蒲注重弟子的心性,對張戈更是寄予厚望,自從發現張戈對外人,便是遇見山中的砍柴人都有幾分拘謹后。

為了鍛煉他,讓他天天用泥巴抹了臉,幫砍柴的去市集叫賣。

那時正是尹四輝離開不久,張戈心裡不願,還跟趙衡蒲吵了一架。

「讀書人,怎麼能做生意,被別人知道了,師父你就不用想著看我做官了!」

「呸。」趙衡蒲的回應是,一個巴掌拍上了張戈的胳膊,「就你小子這一見外人,話都說不清楚的模樣,還想當官?清學里的人就罷了,遇上那些老油子,你連心裡的話都說不清,如何與人辯論?」

「師父你前個還叫我謹言!」

「為師那是叫你不要逞口舌之利,說話要慎重,開口,最好將話說到點子上。可你如今是話都說不清,更不要說將話說精了。難道你要讓皇上有耐心慢慢發現你的才學能幹不成。這世間,有才學,善言辭,為人處事樣樣出色之人,何其之多啊。」趙衡蒲摸摸張牛兒的頭,「你若一直這般笨嘴拙舌,日後如何與人共事,如何結交好友,如何表達你的學識思想?」

「不善言辭,為人處世上,到底是吃虧的。」

張戈了悟:「師父,你是不是吃過什麼別人言語上的虧?」

「嗷!」

趙衡蒲收回手,趕他出門:「李老漢等半天了,還不快去!」

叫賣了整整半年,直到七月流火,天氣漸冷,張戈才終於克服了見到外人就不會說話的毛病,嘴皮子雖然還是沒有那些個靠叫賣為生的貨郎利落,到底與常人漸漸無恙。

這之後,師父除了學問,又漸漸教了他禮儀……及冠那年,師父要給他重新取個名字,他想了想,跟師父說,想叫張戈。

師父看他一眼,允了。

想到這裡,張戈回神。屋子裡窸窸窣窣有了動靜,不一會兒,趙衡蒲洪亮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牛兒那小子,又跑哪去了!」

「這呢!」張戈站起來,推開門,將放在炕上的食盒拿出來,擺在桌子上,一邊擺,他一邊問:「師父,我們今天幹嘛啊?」

「一會兒你跟著我和師兄,去流觴會……」趙衡蒲披上衣服,坐到凳子上,「對了,穿精神點。把青姑給你新買的那件青襖穿上,再披個披風。」

「我去相親啊?」張戈笑。

「相親?你小子……「趙衡蒲沉思了一下,「嗯……不過你也確實不小了。」

張戈本是玩笑,一見自家師父的表情,心裡咯噔一下,連忙道:「師父,我說著玩呢,功不成名不就得,我就這麼一說,哪個姑娘誰肯嫁啊。」

何況,他還有一條註定的命數要走呢。

「我不是擔心這個……」趙衡蒲看了張戈一眼,擰起了眉頭,「為師是想著,等春闈過後,揭榜那天,得請兩個大漢,守在你旁邊才行。」

「這是為何?」張戈不解。

「榜下捉婿啊,你這個模樣,只怕這幾日,就會傳出去,到時候只怕兩個大漢還不夠……實在不行,也只能為師到時候陪你走一趟了。」

趙衡蒲很憂心。

有個漂亮徒弟,防男又防女。

對於榜下捉婿的風俗,他一向是反對的。娶妻娶賢,總有那麼幾個官家,備著女兒,盯著有潛力的士子搶人,那被搶去的,若娶個不賢的妻子,日後有的是麻煩。可上京一向將此事視為風流韻事,絕少禁止。

揭榜時,又有學子必須全部在場的習俗,那等不想無故被捉去的,也只好多備幾個漢子守在門外,等一出去,趕緊躲在大漢們之中,慢慢在搶親人群中開道回家。

趙衡蒲對自己的模樣還是很自信的,當年他出了考場,特別留著鬍子不剃,果不其然,揭榜那日,站在師兄身邊,虎背熊腰,愣是將那些來搶人的唬了回去。

趙衡蒲撫撫鬍鬚,一會兒去流觴會,他必然是要剃掉這一堆,想想還有點捨不得。

「居然是這樣……」張戈了解到榜下捉婿的意思,有些哭笑不得,原來昨天那個遇見的小姑娘,是這個意思。

「師父,這不是強迫人嗎?都沒人反對?」

「傳了幾百年的風俗,哪是那麼容易改的,不過你也不用擔心,到時候師父跟著你,沒事。」趙衡蒲吃起飯來。他吃飯跟張戈一個模樣,一手一個包子,一個幾口,西里呼嚕吃完粥,再文縐縐拿個帕子擦擦嘴。

兩個在山裡放縱慣了的一老一少,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十分坦然。

張戈將青姑給自己做的青襖翻出來穿上,又將他娘張氏給他寄過來的平安繩掛在脖子上。

過了一會兒,丁棋給他們送梳子過來。

丁棋給兩人行了個禮。

「師叔,您起了。」

「嗯……你是,丁棋?」趙衡蒲看了他一眼,詫異道。

「是。您老還記得小的啊,」丁棋挺高興,「一別十三年,師叔的精神還是這麼好!」

「一轉眼就長大了。」趙衡蒲感嘆一句。

「您可是要剃鬚?山長特意囑咐過,工具小的都帶來了。」丁棋拿出一個盒子,走到趙衡蒲旁邊,趙衡蒲點點頭,他便將東西拿出來給趙衡蒲剃鬚。

剃著鬍鬚,丁棋轉頭換工具時,見張戈在一旁梳頭,一頭烏髮美若少女。忍不住道:「張公子的頭髮生的真好。」

男子的頭髮,到底不似閨中婦人細心保養,丁棋做了多年小廝,對趙衡蒲身邊的事情也較清楚,知道他收的弟子大多出身貧寒,生在貧家,能有這樣一頭烏髮極為難得。

還叫人有些小羨慕呢。

張戈聞言手一頓,他真是不明白,就算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準隨便剪去,可男人留這麼長到底有什麼用。他只痛徹了解了當年在學校上學聽女同學抱怨頭髮長難洗的苦惱,又多,又長,又難洗,又多油。

明年,還是繼續瞞著師父多剪一些頭髮。

……

收拾好的一老一少,在丁棋的留戀的目光中,一起頭也不回的走人了。

張戈看著一旁,虎背熊腰,卻面容俊朗,雖然年老卻依舊英氣勃勃的師父,整個內心都承受著動蕩。

「師父。」張戈喊了一聲趙衡蒲。

趙衡蒲:「怎麼了?」

「師父,你真的是我師父嗎?」

趙衡蒲的大嗓門依舊。

「不是你師父,我是哪個?為師當年,也是上京有名的美男子!」就是現在糙了點。

張戈:「……」

……

應山書院門口,幾架馬車已經備好。

山長李執和幾個今日要一同前去流觴會的弟子說著話,遠遠傳來自家師弟洪亮的聲音,不由一笑,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雪雖然停了,地上卻還殘留著厚厚的一層,踩著腳下咔吱作響。

一老一少,徐步走來,年長者,眾人皆知是山長的師弟,雖然名聲不顯,但聽書院的老人說過,倒也不陌生,實是飽學之人,十多年前名聲斐然,只是當年誤惹是非,這才消聲覓跡,專心做個深山教書匠去了。

而那落後一步者……

……

深徑碧桃花謝,空堆雪。鵝池墨妙,曾記流觴。梅萼繁紅枝枝掩映在屋宇亭台之間,這樣的寒天,卻依舊有無數風雅之人相聚,就是為了上京一年一度的流觴會。

亭里已有人妙筆青丹,著筆落梅已成。有清琴,雅樂,香硯。隔著曲水,盡頭樓台處,鬟影落青銅,珠翠閃華光。

受人關注的雅會,年年都不乏在此大放光彩,名動上京的人物。

李執與趙衡蒲商議了許久,張戈的容貌,比之當年李執的容貌尤甚,李執出身世家高門尚且不懼,可如今一個寒門籍籍無名之子,有此容色,到底是禍非福。

便是一直藏著,只要他要去參加春闈,到底會暴露於人前。倒不如大方示於人前,博一個名聲。趙衡蒲既已回京,當年總總,也該放下,好好運作一番,有趙家與李家在後,倒能保他無事。

張戈跟在師父身後下了車。

與眾人一起向山上走去,走著走著,張戈忽然發覺周圍安靜過頭,都在悶頭走路?不是什麼盛會嗎?

他疑惑著抬頭,環顧左右,驚覺周圍的人全在看他。這個情況跟他當年考中舉人時在外露面有些像。

可這裡不是上京嗎?張戈懵。

趙衡蒲察覺他停下,黑著一張臉催促。

「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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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器之美男有美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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