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別樣的買菜

作為一個十年苦練，只為報仇的熱血男兒來說，萬陽是真的不太懂這位二嬸的潛台詞。畢竟，你能期待一個堅毅的武者，有多高的情商呢。

卓老爺子蘇醒了，可也不能下地，這一個多月以來，他體內那股陰寒之力對他的身體，還是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不溫養幾日，即便以卓老爺子的武者體質，也不能恢復。

可饒是如此，卓家人已經驚喜萬分，對萬陽更是感恩戴德。就連被搶了女兒，十分不爽的卓父，也不由得暗自讚許。

萬陽準備告辭了，他已經消失十幾個小時了，家裡的老頭子想來也著急了。將卓雪從重症病房拉出來，萬陽道：「我該走了，帶我去拿我的東西吧。」

萬陽感覺在這病房裡呆著，幾人的眼神令他渾身不自在。若不是劍和手機都在卓雪那裡，他早就拔腿溜了。

卓雪看了看萬陽，又看見病房裡不斷給她遞眼色的幾人，俏臉一紅，道：「留下來吃頓午飯吧，我家人好像挺喜歡你的，我也想感謝一下你。」

說完，俏生生地扭捏了一下，這種神態對於卓雪來說甚是少見，只有小時候對父親撒嬌要玩具的時候，才會這樣。

可奈何神女有心，襄王無夢。萬陽心裡只想著老頭子，也就是他的師父，不知道沒自己做飯，師傅有沒有餓肚子。

多年來，萬陽師從老頭子，而作為拜師條件，萬陽做了十年飯。十年之內，每做一頓大餐，自己那個神秘師傅就會教自己一些武功。

於是萬陽拒絕道：「舉手之勞而已，不足掛齒。我已經消失十幾個小時了，再不回去我家人要滿大街找我了。」

「啊？」卓雪此時才想到，萬陽也是有家人的啊，心中閃過一絲失落。

「那，那我送你吧。」卓雪瞥了一眼，見房內眾人給自己的眼色，回道。

這屋子裡的人都是武者，隔著一道牆還沒關門，自然聽得到兩人的談話。只見卓母和卓老爺子，兩人看著卓雪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

萬陽一想，覺得有人送總比打車方便，於是點頭答應了。在萬陽看不到的角落，卓家眾人給了卓雪一個大拇指，皆是欣慰地笑了。

卓雪脫下醫師白袍，兩人來到地下停車場，卓雪的車子前。只是看了一眼車蓋，萬陽嘴角掀起一絲苦笑。

由於時間關係，卓雪的寶馬還沒送去修，車蓋上留下的「證據」有些明顯。

「看這車蓋凹下去的痕迹，我昨晚被撞的時候，車速至少一百二。」萬陽看了一眼已經打開車門的卓雪，顯然這個天然呆的女司機，還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人贓並獲」。

上了車，萬陽看見了後座上的劍和自己已經被晾乾的衣服，心中的擔憂也沒了。

「你這車蓋有些凹了，是被人高空墜物砸到了嗎？」萬陽坐在副駕駛上，覺得無趣便開個玩笑。

「啊！」卓雪一陣心驚，看了一眼言中帶笑的萬陽，心中擔心萬陽是不是已經看穿了這一切。

可是卓雪打定主意，死不認賬，她哈哈一笑，道：「額，是啊，是啊！昨天下雨的時候，被風刮來的樹枝砸的，還沒來得及修就撞見就碰見你了。」

卓雪尷尬一笑，以一個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表情，打算矇混過關。隨後她立刻轉移話題，道：「那個，萬大哥你家在哪兒？」

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場，行駛在國道上。雖然是夏天，並且已經放晴，可地上還有些積水。卓雪想到昨晚的事，不敢開太快。

「我家在等等，先去這裡最近的菜市場吧。」萬陽想起家裡的老頭子，於是說道。

卓雪一陣不解：「去菜市場幹什麼，你家在菜市場？」

「去菜市場，當然是買菜啊。你第一次去我家，怎麼也要盡一下地主之誼。」

卓雪有些驚楞，在她看來，萬陽是神秘的高手，應該是冷酷霸道才對。可是事實告訴她，高手竟然也要買菜。

現在已經正午，菜市場都散了，原本擁擠的人群一下子稀少起來，只剩下一些沒賣完的大叔大媽還在吆喝著。

菜市場口有停車位，兩人下車走來，萬陽一路打量著，似乎在思考買什麼。

「現在都沒什麼菜了，要不隨便買點吧，我不介意的。」卓雪不想萬陽太麻煩，更重要的是她不會做飯，心想著萬陽的家人要是知道了，會不會嫌棄自己啊。

「那怎麼能隨便，我要做一頓大餐，好感謝你救命之恩啊。」萬陽終於停下來，走到一個中年大媽的攤位前，蹲下問道，「大媽，您這番茄怎麼賣？」

「他居然會做飯！他竟然會做飯！！！」高冷神秘的武術大師的形象瞬間崩塌，卓雪不由地腦補了一下萬陽穿廚師裝的模樣。

恩，還挺帥。

賣菜大媽：「番茄五塊一斤！小夥子挺不錯啊，看在你是為女朋友做飯的份上，給個四塊五吧！」

大媽一看萬陽那熟練的挑揀動作，就知道這是個經常買菜做飯的人。再看看站在一邊的漂亮姑娘，大媽還以為兩人是情侶關係。

卓雪聞言，小臉一陣煞紅，不由地看了萬陽一眼。

萬陽沒有解釋，反道：「大媽，您這番茄已經被曬焉了，您再看看你這皮上還有疙瘩點兒呢。再便宜點，三塊，這剩下的五個我全要了。」

大媽眼神一瞪，心想是個行家，竟然還懂砍價。原本大媽說出那句話，就是想要讓人覺得佔了便宜，從而不再與她殺價。可是她失算了，萬陽可是買了十多年菜。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街頭砍價？！」卓雪感到有些驚異，她這輩子從沒砍過價，沒想到第一次卻是在這裡見到。

卓雪嘀咕一聲：「武功高手竟然還會砍價」

當下大媽便道：「三塊不行，三塊太低了！這樣吧，看在你女朋友這麼漂亮的份上，四塊你全拿走。」

萬陽搖搖頭，道：「大媽您這番茄不值四塊了，還是三塊，三塊我買完您就可以收攤了。都這個點了，您家裡人肯定還等著您吃飯呢。」

大媽心想，也確實有點著急了，都十二點半了，家裡肯定還等著自己吃飯呢。於是她皺了皺眉，道：「三塊五，三塊五是最低了，三塊五小夥子你全拿走。」

萬陽聞言，嘴角微微掀起一絲得逞的笑容，道：「好吧，三塊五就三塊五，稱吧！」

可萬陽不表現出來，嘴角還在嘀咕著：「三塊五有點小虧啊，這番茄不太新鮮」

卓雪冰雪聰明，自然是看見了萬陽的得意，不由得也悶聲一笑。她突然覺得，一個武功高手，憑什麼就不能帥氣地買菜、做飯、砍價了？

付了錢，大媽也開始收拾，準備回家吃飯。萬陽帶著卓雪，繼續閑逛著，他已經給老頭子發了信息，說會晚點回去做飯。

兩分鐘后，一個頭髮斑白的賣菜老大爺，吸引了萬陽的注意。

老大爺看起來有些年邁，萬陽估計他至少有七十歲了，那枯黃的雙手，拿著稱都有些顫巍巍的。老大爺的生意還不錯，只見一群年輕人圍在老大爺的菜攤旁，這讓半天賣不出去幾斤菜的老大爺很是高興。

萬陽一笑，走了過去，蹲下身來，對坐在小攤前忙碌的老大爺道：「大爺，您這黃瓜怎麼賣，這土豆呢？」

老大爺有些忙，或許也有些耳背，沒聽清。萬陽湊近一些，繼續輕聲問道：「大爺，您這黃瓜和土豆怎麼賣啊？」

「黃瓜土豆啊？」老大爺耳朵是有點不好，他回道，「黃瓜四塊一斤，土豆一塊一斤。」

萬陽點點頭，拿起袋子每樣裝了兩大袋，這樣的行為讓其餘在買菜的年輕人，皆是為之一笑。萬陽對其他人點點頭，彼此眼中都是不言於表的讚許。

卓雪見萬陽沒有講價，也覺得有些詫異。在她看來這些菜比之前那個大媽的菜，還要更不新鮮，她不明白為什麼這些年輕人搶著買。

很快輪到萬陽的菜上稱了，卓雪驚訝地看到萬陽將手不漏痕迹地搭在托盤上，用力往下拽！

「萬大哥！」

萬陽看了她一眼，示意讓她不要說話。

隨後卓雪見到了她這一生都難以忘記的場景。只見幾個年輕人也發現了萬陽的小動作，幾人相視一眼默默點頭，而後在自己的菜上稱的時候，也悄悄地往下拽了拽！

這一拽，至少重了好幾斤！

這一拽，卓雪終於看明白了。

這些年輕人來買菜，不是沖著菜來的！難怪萬陽不殺價。這一刻，她看著老大爺枯黃的臉上洋溢出的笑容，不知不覺地眼睛變得濕潤了。

面對一個七十多歲，還在辛苦勞作的老大爺，吃點小虧又有什麼呢？

買菜的人們都看懂了彼此眼中的笑意，這一幕所有人都看見了，只有專心稱重的老大爺，由於老花眼了沒有看清這些小動作。這些年輕人不想讓老大爺覺得自己被可憐了，所以之後悄悄行事。

「這些年輕人傻了是吧，竟然買老劉的菜，他的貨算是我們這最次的了。」在老大爺對面，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傳來。是一個中年大媽，攤上還剩下幾斤土豆了。

萬陽聽見了，一陣皺眉，所幸老大爺耳朵不好沒聽清。

「就是就是，還買那麼多！我看一周都吃不完吧，真是夠傻，就不怕壞掉嗎？」中年大媽身邊，一個中年大叔嘲諷道。

「現在的年輕人，真是不懂生活，肯定是想要一次就買完，然後一周都不用出來買菜了。」這二人自以為自己看穿了一切。由於人多，萬陽等人拉稱的時候沒有被這二人看見。

劉老大爺沒聽見，可這些年輕人聽得真真的，當下便有幾個年輕男女，走到這二人攤上將他們圍了起來。

「怎麼？我說錯了嗎？」中年大媽毫不怯懦，繼續撒潑。

這時，買菜男女中，走出一個滿臉橫肉的男子。他光著膀子，雙臂上綉著龍虎紋身，一看就是個混道上的。

這男子走上前來，一個眼神便將賣菜的二人嚇住了，他冷冷地道：「這條街歸我龍虎管，下次我不想再看到，你們兩個出現在這條街！」

「虎哥，跟他們說這麼多幹什麼，我特么真想一巴掌呼過去！」

在龍虎身後，一個個買菜男女撩起衣袖，露出了一道道傷疤和紋身，嚇得這賣菜的二人不敢多言。二人當下立即收拾攤位，拔腿就跑了。

「現在的社團，都這麼有愛心了嗎？」萬陽頓時覺得有些有趣。

萬陽拉著已經看呆的卓雪，靜靜地看著這場戲。他早就懷疑了，這個點了怎麼會有這麼多年輕人，還在菜市場上買菜呢。

很快，劉老爺子的菜就賣完了。眼神不好的劉大爺並不知道，這些年輕小伙，有的人已經是繞路之後第二次來買了。

付錢后，萬陽帶著卓雪正要離去。只見那龍虎攔住了萬陽，遞過來一張名片，笑道：「你小子很不錯，這是我的電話，以後有事在這道上報我龍虎的名字，大家都會給幾分薄面的。」

萬陽微笑著接下這張名片，他覺得這龍虎可以結交。

到肉攤上買了最後的一塊瘦肉后，兩人買齊了菜，回到了車上。

卓雪沒有急著開車，她靜靜地看著萬陽，今天的事情讓她觸動很大：「萬大哥，你說為什麼，現在那麼多人，都說我們這年輕的一代，是最扶不起的一代呢？」

萬陽看了卓雪一眼，輕輕一笑沒有回答，有些無稽的問題根本不需要回答。他道：「開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