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偶遇

踏雪馱著秦陽一路疾馳了兩百餘里，午時初就進入了巨鹿郡清河地界。要不是秦陽顧惜踏雪身上有傷強行喝止，踏雪依然意猶未盡躍躍欲試。

這清河雖不是什麼重鎮，卻也是舊趙齊官道的必經之處，清河也就因之熱鬧了起來，各種酒肆茶樓驛館倒也處處皆是。秦陽沒費多大的勁就找了一處驛館歇腳，待吩咐了一個夥計將踏雪好生伺候后，秦陽獨自一人上了二樓尋了一處靠窗可以看見官道的位置坐了下來，隨後點了一盤爆炒雞丁，一碟醬牛肉外加一碟花生米一壺老趙酒，便開始自飲了起來。

秦陽估計始皇帝的車駕應該就在東南不遠的夏津附近。他在清河歇腳就是想證實一下自己的判斷同時也想在這能夠從別的食客那裡獲取一些有用的信息。這是秦陽在另一個時空養成的習慣，不到萬不得已從不會主動開口問詢，特別是在人多的地方。「言多必有失」是秦陽一直遵循的原則，他知道自己出言相問就會給別人留下記憶。這對一個肩負特殊使命的人來講，是相當危險的事，他不會冒這樣的險。更何況別人無意中說出來的事也許會更真實，所以「聽」是秦陽獲取信息的重要途徑之一，在另一個時空很多次都證明秦陽的選擇是完全正確的。

過了午時正刻，天上的太陽愈發地火辣辣起來，進入驛館歇腳的人也就越來越多。秦陽依舊旁若無人地自斟自飲，彷彿那壺酒永遠也喝不完一般。

正在此時，從樓下騰騰上來二人，徑直就坐在了秦陽旁邊。二人風塵僕僕，一人約莫四十來歲，一人約莫二十齣頭。年長者普通身材，面白無須，一團和氣；年輕者身材魁梧，高約八尺有餘，黝黑面龐，虎目如電、眉插髮際。

兩人一落座，年輕的那個馬上大聲吆喝道：「忒那夥計，好酒好菜快快上來！」。聲如洪鐘，震人耳膜。那中年人卻輕聲道「籍兒，你這莽撞的脾氣何時才能收斂一下啊？你怕沒人認識你么？」。那年輕人微微一愣，瞬即答道：「仲父說的是，是籍兒魯莽了。」。

時刻在注意周圍的秦陽心中一動，暗忖道：「籍兒？仲父？莫非此二人就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項羽和他二叔項梁？」。

秦陽精通華夏國古代史，腦海中關於項羽和項梁的記憶霎那間涌了出來。他知道這項羽在秦末風暴中所擔當的角色是極其重要的。

公元前223年（始皇帝二十四年），項羽的祖父項燕率楚軍六十餘萬於秦上將軍王所率六十萬秦軍大戰於淮北，項燕戰敗自殺，隨後楚國滅亡。楚國滅亡后，項氏家族作為楚國抗秦的中堅而遭到秦軍追殺，項羽的父親項超被秦軍所殺，少祖父項堇被車裂於家鄉吳中。於是項羽隨叔父項梁流亡到吳縣（今江蘇蘇州）。年少時項梁曾請人教他書法詩歌，籍學了沒多久便厭倦了；後梁又請人教他武藝，沒多久又不學了；梁大怒！籍曰：「學文不過能記住姓名，學武不過能以一抵百，籍要學便學萬人敵！」於是梁便教授他兵法。但其學了一段時間后又不願意學了，梁只好順著他不再管他。籍身高八尺余（《漢書》記載為八尺二寸），力能扛鼎(霸王舉鼎一詞的由來)，氣壓萬夫，年青時志向便極為遠大。一次秦始皇出巡在渡江（今錢塘江）時，項羽見其車馬儀仗威風凜凜，便對項梁說：「彼可取而代之（我可以取代他）。」秦二世元年（前二〇九），陳勝、吳廣在大澤鄉振臂一呼，揭竿而起(即大澤鄉起義)，項羽隨叔父項梁在吳中刺殺太守殷通舉兵響應，此役項羽獨自斬殺殷通的衛兵近百人，第一次展現了他無雙的武藝！二十四歲的項羽，就這樣帶領八千吳中（今蘇州）反秦軍，登上了歷史舞台。

秦滅后，項羽自號西楚霸王，建都彭城(今江蘇徐州)，佔有梁、楚九郡。二年冬，使人殺懷王。諸侯叛離，齊國田榮率先舉兵，項羽乃親自率兵擊齊將田榮等。而後劉邦與各諸侯聯合東進，開始了四年之久的「楚漢相爭」。項羽長於奔襲作戰，曾由齊地領精兵3萬人奔襲千餘里，大敗已佔領彭城的劉邦及諸侯聯軍，幾乎生擒劉邦。其後，與漢軍長期鏖兵，一克滎陽(今河南滎陽東北)，兩奪成皋(今滎陽西北)，迫劉邦倉皇逃遁。但因項羽不善籌謀，不納良策，逐漸失去優勢和主動。終於於垓下(今安徽靈璧東南)，決戰失利，潰圍而出。退至烏江(今和縣境)，因無顏見江東父老，不願渡江躲避，下馬步戰，殺漢兵上百人，負傷10餘處，最後力竭自刎，時年31歲。

項羽勇力超人，自言「身經九十餘戰，所當者破，未嘗敗」。所以在後世項羽幾乎就是英雄的化身，後人多有讚譽之詞。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司馬遷的《垓下歌》：「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這個實際上是司馬遷為了紀念項羽在史記裡面留下的感嘆。司馬遷覺得項羽是個英雄，但是生不逢時。還有一首是李清照的「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但是項羽在秦陽的眼裡更本就不是那麼一回事。秦陽雖然很佩服項羽的英雄氣概，但是對項羽反秦后的行徑非常不齒。在秦陽的記憶里，項羽在短短的七年裡至少做了七件人神共憤的事，或者說就是「暴行」。

公元前7年正月，項羽奉命帶領部屬攻打軍事要地襄城(今河南許昌南部)，經過一番苦戰，打下了襄城，但是惱怒守軍的堅守抵抗，便大肆進行屠城。公元前7年七月，項羽攜劉邦共同奉命攻打城陽(今山東青島北部)，在攻佔城陽后，又一次採取了屠城的方式來結束打掃戰場。在後來，項羽又在巨鹿之戰後坑殺秦國降兵余萬。

在《史記.項羽本紀》**記載了項羽的六次大屠殺：第一次襄城屠城，坑殺全城平民。第二次城陽大屠殺，殺光了輔助秦軍抵抗的全城平民。第三次新安大屠殺，第四次咸陽大屠殺，殺戮關中平民無計，大燒，大殺，大劫掠，大掘墓。第五次破齊大屠殺，坑殺田榮降卒數目不詳，大劫掠大燒殺，逼反覆辟后的齊國。第六次外黃大屠殺，因一個少年的利害說辭，好不容易放棄。上述殺戮，全部都是戰勝之後駭人聽聞的屠城與殺降。

項羽入關后又對始皇帝後裔來了一次全面的大清洗，而後又火燒咸陽和阿房宮，掘皇帝陵。《史記·項羽本紀》對項羽入秦的作為記載是：「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寶婦女，而東。」。

也就是說項羽的英雄光環是千千萬萬無辜的平民堆積而成的，他的雙手沾滿了千千萬萬無辜平民的鮮血。以項羽集團為軸心的秦末復辟勢力，變成了瘋狂的惡魔，對整個社會展開了變態的報復，其殘暴酷烈與秦帝國的文明建設相比有天壤之別。這樣的大破壞暴行，使秦末到漢初的短短几年，成為中國歷史上絕無僅有的大毀滅時期。其直接後果是，繁榮昌盛的秦帝國在五六年中驟然跌入了「人相食，死者過半」的社會大赤貧境地。即使西漢建政50餘年後，仍然是嚴重蕭條而不能恢復。

這樣的一個殺人惡魔和破壞者，對秦陽這樣一個以拯救天下黎民為已任的人來講，在他的心裡留下的只有厭惡和憤怒，這也註定了秦陽和項羽在這個時空的對立和衝突。但是像今天這樣偶然間相遇，他不知道項羽和項梁在這個時間來到這裡是想做什麼，於是，秦陽決定再好好聽聽他們會談些什麼。

果不其然，待到酒菜上齊，項羽那嗓門又開始漸漸大了起來。

只聽項羽「壓低」了聲音說道：「仲父，那暴君防得如此嚴密，卻是該如何下手？」

「籍兒慎言。你吃喝便是，哪來那多話語？」項梁聲音很低，臉上卻流露出了一絲怒色。

欲成大事卻如此毛躁，這次連秦陽也暗暗搖了搖頭。心想：「怪不得這項羽在項梁死後短短几年就敗在劉邦之手，最後落得個自刎烏江的結局。就連那范增也說豎子不足與謀，可見這項羽也就一介武夫而已。」

僅僅幾句話，秦陽就判斷出項羽二人是來刺殺始皇帝的。因為刺殺未遂所以歷史上也就沒有了記載。不過此次秦陽東來是為誅殺趙高，只要他們不再圖謀刺殺始皇帝，秦陽也不想節外生枝，只是默默觀察著兩人的動靜。

片刻間二人狼吞虎咽匆匆吃完，徑直騎馬往西去了，絲毫沒有覺察到旁邊秦陽的存在。

秦陽見二人往西去，定是放棄了刺殺始皇帝的計劃，也就只目送著項羽二人遠去。他雖然默默地想著這兩個不日即將面對的對手，卻依然是波瀾不驚地飲著自己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