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告別
秦陽和趙允杯來盞去，談興漸濃。
趙允也是個豪爽性子，也不問起秦陽隻字片句的過去，只就下午發生的事拿來做了談資，偶爾夾雜著一些自己年輕時在戰場上的見聞。當談起秦陽下午如何計破埋伏又如何力據強敵時，趙允更是描繪得有聲有色，直把秦陽誇的有如孫武再世白起重生。把個坐在一旁斟酒的青瑤唬得一愣一愣的。
「哥，這是真的嗎？你有那麼厲害啊？」青瑤一臉崇拜地看著秦陽。
「小妹，你可別聽大父瞎說，他逗你開心呢。呵呵……」秦陽擋不住青瑤火辣辣的目光，面紅耳赤地分辨道。
「撲哧」趙允看見二人的模樣，笑得把一口酒噴出去老遠。自從兒子趙畢六年前去了修長城，他幾乎就沒有了笑容，而秦陽的到來才讓他感受到了幸福和滿足。
「孫兒也有了，看著陽和青瑤的樣子，連孫女婿也有了，家裡總算有了根頂樑柱，我也可以歇歇了。」趙允心裡不停地想著，他感覺生活就該如此，至於秦陽從那來，他不會想也不願意去想。因為秦陽兩天來的一切舉動都讓他相信秦陽是個不折不扣的好人，而且是個深藏不露的「高人」。他也相信秦陽在恰當的時候會告訴自己和青瑤真正的身世。
酒至半酣，秦陽覺得自己該挑明一下了，他害怕放棄了這個機會自己會再也沒有勇氣說出口。
思忖良久，秦陽終於開口：「大父，小妹，我，我明天要走了……」
「什麼，你說什麼？」「什麼啊？你要去哪？」
趙允和青瑤幾乎同時問道。秦陽這句話就像晴天霹靂般劈在了兩人的心上。驚愕、哀傷、哀怨、甚至於憤怒通通掛在了兩人的臉上。
秦陽一見大急，連忙安慰道：「大父，小妹，你們別急啊。請聽我解釋。」
趙允畢竟年老成精，閱歷豐富，失態片刻也就鎮定下來，也開始撫慰青瑤：「瑤兒莫急，且聽你哥哥說，說的不對，大父再責罵他不遲。」
秦陽等早已凄然欲滴的青瑤平息下來這才開始說道：「大父，小妹，我說的要走是說我要離開家裡一段日子，去做一些我必須要做的事。我要做的就是要讓天下所有的窮苦人過上好日子，比如讓許多服徭役服勞役的人回家和家人團聚，比如幫窮苦人把被那些貴族奪去的土地重新要回來，比如把覬覦我九州大地的敵人全部消滅，比如防止九州大地重起戰亂，讓天下百姓遠離苦難等等。我知道這很難，但是我必須要去，這是我的責任。也許，我這一去再也不能回來，可是我一定要去，即使是粉身碎骨我也要去！大丈夫頂天立地，總得做點對得起天下蒼生的大事才不枉一生啊，大父，小妹，你們說是嗎？」
除了略去了另一個時空的秘密，秦陽幾乎把自己穿越到帝國要做的事以最容易懂的話說的一清二楚。他相信兩人能夠理解自己，畢竟這些事就是天下黔首最關心的事。
趙允被秦陽的一席話震動了。那個男人心裡沒有一個造福天下蒼生的夢想？那個男人不想報效國家建功立業？又有哪個男人不想外抗強敵馳騁疆場？自己當年不也是為了自己的國家在戰場上和秦國浴血拚殺嗎？可是後來，國君昏庸了，奸臣當道了，連上將軍李牧也不知所蹤了，國家亡了。自己也從一個熱血男兒慢慢熬成了一個花甲老人。現在九州大地大一統了，本以為天下太平可以安居樂業了，誰知道始皇帝根本沒有把天下黔首的休養生息放在心上，而是大肆地揮灑著天下民力，九州大地的民力都快被榨得油盡燈枯了，倒是讓一些舊六國的貴族暗中得了很大的利益。所以是到了該好好反思反思一下帝國大政的時候了。自己的孫兒有這樣的志向，趙允打心眼裡高興也很佩服。
「陽啊，你去吧，你有這樣的打算，大父為你驕傲。你說的對，大丈夫在世要上對得起蒼天，下對得起黎民才不枉一生。好，說的好啊！來，大父敬你一杯為你壯行！」趙允舉起了手中酒杯。
「大父，不敢當啊，哪有大父敬孫兒酒的。大父，來，一起干！」秦陽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青瑤也敬哥哥一杯，祝哥哥馬到功成，早日，早日回家。」青瑤的眼中是千般萬般的不舍，但是冰雪聰明的她知道哥哥不只是屬於自己一個人，而更屬於天下人，她也知道留不住他，即使留下來也會讓哥哥的心離自己越來越遠。
「謝謝小妹，即使哥哥走得再遠，哥哥的心也永遠和你，和大父在一起。」這是秦陽第一次對一個女孩子如此大膽的表白，這不但讓青瑤也讓秦陽自己的臉紅到了耳根。
趙允看在眼裡喜在心上。他知道兩人臉皮薄，馬上打起了哈哈：「來來，喝酒，繼續喝！」
秦陽見大父送了個台階，順勢便下。起身到自己睡的床上拿來一個錢袋遞給趙允，接著說道：「大父，小妹，我明天一早就走。這個錢袋裡有些錢，大父您就別再上山採藥了，這些錢應該夠您跟小妹好好過一陣子了。」
「這？這怎麼行？……」
「大父，您別拒絕，你們在家過的好好的，我才可以安心地去做我的事啊，更何況我是您的長孫，義父不在家，養家也是我的責任啊。」秦陽沒等趙允的話說完，馬上就急著解釋道。
說完，又從懷裡掏出那簪子和玉鐲，遞向青瑤：「小妹，這是哥幫你買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謝謝哥哥，我，我當然喜歡。」青瑤又是一陣臉紅。
「明天請把我裝東西的那個箱子挖個坑埋好。如果有難事可以去城裡找林氏商社陳猛管事，也許他會幫忙。還有就是明年五月前只要我還活著我必定回來，如果我不回，你一定要和大父遷去巴蜀或者南海安家，要快，千萬不能猶豫。相信我！切記切記！」
「為什麼？為什麼要搬家？」趙允和青瑤異口同聲地問道。
「別問那麼多了。千萬記住我的話就行。好了，說完了。大父，來，喝酒！」
……
這天，秦陽的酒量異乎尋常的好，一壇足足有二十斤的老趙酒竟然讓兩人喝得滴酒不剩。而且有很多時候，秦陽怕大父年老體弱酒醉傷身而代替大父將酒喝掉，趙允醉眼朦朧倒也沒有察覺。
兩人酒喝完，已經到了亥時正刻。
秦陽和青瑤把兀自嘟噥著叫酒的大父扶到床上歇息后就是秦陽必須要面對的和青瑤獨處的時間了。秦陽很渴望也很害怕這樣的時刻到來。
秦陽並不是天生的冷漠孤僻，在秦陽的內心裡他也渴望著親情友情和愛情，但是在原來的時空，他一樣也沒有。在現在他有了親情或者也有了愛情，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和青瑤間到底算不算愛情，但是他很享受這樣溫馨。只是秦陽卻知道自己不屬於這個世界，他即使完成了任務也是要回到原來的時空去的，秦陽怕自己的一段感情也許就影響了歷史的走向，也怕自己無意間就傷害了青瑤這個美麗善良的女孩。
兩人默然對視良久，正所謂酒壯人膽，秦陽終於鼓起了勇氣走上前拉起了青瑤的小手，柔聲說道：「小妹，我們出去走走好嗎？」（注）
青瑤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靠上了秦陽的肩膀。兩人就這樣依偎著來到了村邊的小溪旁。
夜空星光璀璨，圓月如盤，身旁溪水淙淙，蟬叫蛙鳴，天地間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新的泥土氣息，真是好一副田園夜景。
但是在秦陽和青瑤的心裡，沒有什麼比此時的依偎更讓人心醉。所有的話語都顯得那麼地蒼白無力。
時間慢慢地逝去，他們用著彼此的心在感知著對方，撫慰著對方，然後再把對方深深地印在自己的心底……
第二天，也就是始皇帝三十七年七月十七日卯時初，秦陽靜靜地收拾好一切，悄悄地牽著踏雪出了門。從這一刻起，他就要踏上茫茫的征途，他就又將是鐵血的戰士！
他沒有驚動大父和青瑤，因為他怕看見送別的場面，他更怕青瑤盈盈的淚光。他自知此一去兇險無比，結果難料，所以他昨天晚上才交待了那些事，他只希望大父和青瑤能夠躲過即將到來的戰火劫難。
秦陽沒有想到的是在他出門不久，一個嬌小的身影就遠遠地跟在了他後面。直到秦陽的背影消失在太陽即將升起的東方。
「哥，我等你，等你回來，我哪都不去，就算是死我也會等你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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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註：秦帝國時，雖然還是男人占著主導地位，但是婦女的地位要遠比西漢以後直至民國時婦女的地位要高的多，那時青年男女間的情愛並非一定要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沒有「三從四德」之說，對門第高低也看得比後世淡的多，所以那時的風習就熱情奔放的多，無論男女遇見心儀之人往往能夠自主追求。因此秦陽的這個動作也不算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