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征服群山
黑夜。星與月在銀河裡散發出柔和的光，不算明亮。
風吹動樹葉的聲音，嘩嘩嘩彷彿同時翻開無數書頁。
各種蟲子的嘶鳴，尋食野獸的咆哮，受驚夜鳥撲凌翅膀的聲音混合在了一起，如同在濃郁的森林裡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演唱會。唯一可惜的是森林陌生的客人他們沒有一顆懂得欣賞的心。
這是山脈外圍的第三座山巒，幾百米的高度看上去似乎沒有什麼，可是等真的走進山裡，饒是以牛頭人高大雄偉的身軀和一步邁出一多米的大步，也要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才可以把它翻越。
易狂和十夫長望月負責開路，拿在手裡的粗壯原木以蠻橫的姿態橫掃所有糾纏在一起的荒草、樹叉和荊棘，偶爾有倒掉的樹木，也被他們抱住粗壯的根部，輕而易舉的拖拽走。
千人的部隊在山林里靜默的行走，速度不快，但是相對穩定。牛頭人天生的微光視覺在這裡得到了充分的體現，他們可以和白天一樣看見所有被夜色籠罩遮掩的事物，雖然有些模糊，沒有白天那樣清晰。卻也足夠他們趕路。不知道過了多久，又一座山峰的峰頂。
易狂拄著原木狠狠的喘了一口粗氣，嘴裡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念著什麼。和易狂並排而行的是鐵木.望月，他更加不堪，要不是手扶著拄在地上的原木，怕是已經癱倒在地上了。
「那個...易狂大人，咱這是走了多遠？這都已經翻第四座山了都！」望月喘著粗氣問道。
跟在鐵木.望月後面，一個個蹲在地上直喘氣的幾十個牛頭人都豎起耳朵等待易狂的答案。半夜功夫，連續翻越了好幾個山頭，如果可以的話，真希望這輩子都不要再爬山了。又苦又累不說，還要忍受樹枝荊棘的騷擾，還要時常面對各種無路可走的狀況。
「呼~」
易狂吐出一口長長的濁氣，蒲扇一樣的大手撓了撓腦袋，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應該沒多遠了吧，今天我還看了地圖，就只有這麼點長的黑線。」
易狂伸出粗如蘿蔔的食指比劃了一下，望月瞪大牛眼看得仔細。確實沒有多遠，只有食指蹲在後面的牛頭人也想靠近些，好看清剩下還要走多久。只是他們站起圍過來的時候易狂已經收回了自己的手指，一陣唏噓。繼續在山林里穿行，第一批負責開路的易狂和望月已經被另一個百人隊替換下來。現在他們要做的事情就是休息十分鐘，然後跟上部隊。
這個長夜似乎格外漫長，宣告新的一天來臨的啟明星遲遲不肯出現。牛頭人們在夜色的籠罩下翻山越嶺，跨越一個又一個少有人及的山脈。
「卡擦...」
一根乾枯的樹枝被踩中，已經腐朽的枯枝發出一道輕微的聲響，從被踩中的位置毅然斷裂開來。
下一秒，更多的大腳狠狠踩在它斷裂的身上。把它斷成兩截的身體全都深深地碾進泥土裡。
「啊呸！」
易狂吐出一顆不知道怎麼掉進自己嘴裡的松果。腳下的這座山巒到處都是長著針一樣葉子的針葉松，這些活過幾百上千年的大松樹每顆都有幾人合抱那麼粗，鬱鬱蔥蔥的樹冠像極了部落里的敞開的帳篷。
「哥，歇了吧。」易狂上前幾步，追上了正在一絲不苟開路的易坤。
「嗯？累了？」易坤輕輕問道。
撓了撓腦袋，易狂瓮聲瓮氣的說:「我是擔心他們受不了。這是第七座山了。」
「那就到這裡吧。」易坤點頭，放下剛剛揚起地原木。抬首眺望了一眼依然籠罩在黑暗之中不知道還有多深的峰巒。
「大家原地休息！」
易狂一連喊了好幾遍，等到所有人聽到以後，這才一屁股坐倒在地上。不一會兒便有雷鳴一樣的呼聲響起。
......
易坤走在寂靜的山林里，一個人。手裡拿著粗壯的原木。
這片無窮無盡的山脈是由大大小小無數個山峰組成，此起彼伏綿延不知幾千幾萬里。有大的山峰，高聳入雲，入目便是懸崖陡壁；有小的山頭，樹木林立，上下不過幾百米。
這片山脈的山都是連著的，一座接著一座。沒有盡頭也沒有漫過的希望。也正是它們，組成了食人魔帝國北方疆域一道最穩固的防線，固若金湯，永不失陷。
粗壯原木與齊腰深的雜草發生最親密的接觸，如同熱水澆上堅冰，迅速朝兩邊跌倒退卻。可是這只是最好清理的雜草，還有固執不肯退去的荊棘，有倒在旁邊的死樹，有碩大沉重彷彿卧虎的青石，一一攔路。
不願退去的荊棘易坤把它斬斷，倒掉的死樹把它拖走，攔路的青石就咬著牙把它推開。於是，一條算不上寬闊卻也算好走的山路慢慢在山巒上輕輕鋪展開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這個寂無人聲的月夜，掛在星河之上的月亮圓圓的很好看。累了大半夜的牛頭人們隨意找個地方，把手裡的原木往懷裡一抱，就這樣睡了。
「好香啊~木馬木馬不要跑~」
易狂無意識的咀嚼著大嘴，從鼻子里哼出模糊不清的夢囈。
夜似乎真的沒有盡頭，寂靜的山林現在叫一點聲音也沒有了。蟲鳴，鳥叫，獸吼...只剩下風吹樹葉嘩嘩的聲響。
「呼！」
不知道時間流逝了多久。終於，劃破空氣的原木掃了一個空，前方一片空白。
沒有意料中的任何事物。斷樹雜草枯枝一樣也沒有。似乎從這裡開始，坎坷曲折的山路就是盡頭，涇渭分明的另一個世界。
「嗯？」
一道驚訝的鼻音，易坤撥開幾顆原木沒有顧及到、兀自在那裡傲立的雜草，入目是一片空曠。
「這是？」
猶豫了片刻，易坤手持著原木，從雜草籠罩中走了出來，躋身這片空曠之中。
這應該是山峰的最高處，各式各樣的樹木雜草似乎還沒有將自己的領地發展到這裡。乾乾淨淨好像滿頭黑髮的頭頂突然禿了一塊。
整個空地其實範圍並不大，長寬都只有幾十米的樣子。遍布著嶙峋巨石。
巨石造型各異，方的圓的尖的都有，最小的也可以穩穩噹噹睡上一個人。視線沿著巨石平移，造成空曠視覺的源頭就在這裡。
這是一個由下往上走的高坡，高坡不大，周圍乾淨清澈沒有任何阻擋。一個伸展出去懸挂在半空中的平台佔據了高坡的一半，易坤想了想，放下握在手中的原木，往上踏了一步。
走到盡頭的黑夜如同燃燒殆盡的蠟燭，徒自不甘就此死去，流盡了眼淚。掛在天穹的啟明星已經悄悄出現，超乎尋常的透亮。然後在爆發出最燦爛的瞬間后逐漸黯淡，一直到消失不見。
清晨第一抹陽光在這個時候掙脫黑夜的束縛，從世界的盡頭跋山涉水而來。金色的光線搖搖晃晃落在群山之巔。
腳下的這座山很高，超乎想象的高度使它直插雲霄。漂浮在蒼穹之上的流雲似乎都觸手可及。
迷朦的深夜，誰也沒有發現這座在他們眼裡只是一團巨大黑影的山，竟然有如此高度。
易坤坐在平台上發獃，單手撐著右邊臉頰。清晨的第一抹陽光照耀到他腳下的平台，迷離的光線折射出一片片金色的台階，不知通往哪裡。
沿著第一抹金色光線向山下眺望，朦朧升騰的霧氣里若隱若現一座模糊城鎮地輪廓。
看不清輪廓地城鎮就依偎在這座山峰腳下，整體呈倒三角型，像一個鋒利地錐子。
清晨天地間一片寧靜，山下的城鎮也沉寂在這一片寧靜之中。可以看見的建築不多，幾個高高聳立的黑點一定是城鎮里的?望塔。
這些通常高達十米的存在，最大作用就是提前發現所有靠近城鎮地敵人，然後由掌管城鎮的領導者，根據敵情在攻與守之間進行合理的抉擇。
時間在沉寂之中慢慢流逝，真正的清晨已然來臨。這個時候環繞在山腰的雲霧開始變得越發飄渺，山下的一切已經看不清了。
回首看了一眼身後，粗壯的原木靜靜躺在腳下。厚重的木質和截口處一圈圈淺淺地年輪上面，沾滿了還未乾透的露水和雜草青色的汁液。
鐵木部落的勇士征服了這座山的一半，在他們休息以後，那個他們要喊酋長的消瘦男人，又默不作聲的征服了它的另一半。把它踏在腳下。
不，他剛剛站在山峰最高的地方往下俯瞰，這一片無窮無盡的山巒都在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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