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第198章 196 一家人

198.第198章 196 一家人

太子殿下在禁地門前站了一會兒,道:「我就進去看看,不會生事。」

仙兵正義凜然:「天帝命令在此,吾等不敢有違,還請燼殿下見諒。」

「讓他進去。」這時一道淡淡的聲音暗含威嚴,仙兵定睛看去,見是天後娘娘不知何時現身,正緩步走來。仙兵連忙見禮,天後娘娘道,「出了什麼事,由本宮負責。」

仙兵不敢再違背,只好開了門禁,讓太子殿下進去。

太子殿下進了刑場,刑場十分安靜,連風聲都沒有。滿地的黃沙也未有丁點的沙塵飄起。他每走一步,便在黃沙地面留下不深不淺的足跡。

到了誅仙台邊緣,下方隱約可見青煙漂浮,沉睡着沒有被喚醒,但很快它們似發現了太子殿下的到來,紛紛翻滾了起來,隱約可聽見凄厲非凡的咆哮。

漸漸青煙越來越張狂,企圖飛竄而出。可惜與地齊平的空中布了強勁的封印,它們怎麼掙扎都出不來。

太子殿下在邊緣站了一會兒,忽然緩緩矮下身,身後天後娘娘跟了進來想出聲阻止,但想了想還是忍住了。太子殿下便手臂撐着地面坐了下去,竟冒險地把自己的雙腿垂在了誅仙台的外面。

他主動把自己的腿伸進了封印里,頓時下面的青煙十分的囂張,一股腦地沖他的雙腿湧來,像是發現了新鮮的食物,恨不能把太子殿下整個人都拖拽下去。

那銳氣,在太子殿下的腳上劃出了淡淡的傷痕,他無知無覺。然還不等青煙肆無忌憚起來,突然從下面直竄起一股森寒無比的煙霧,纏繞着太子殿下的雙腿,把那些青煙紛紛擋在了外面。

而那些青煙似乎又有些懼怕,停留在三尺之外,不敢貿然進攻也不甘心就這樣沉寂下去。對峙了片刻,忽而一聲比風還疾利的呼嘯,似從耳邊擦過,那些邪念青煙竟各自逃竄往深淵裏沉去了。

太子殿下瞠著鳳目,怔怔地望着腳邊溫柔縈繞的煙霧,張了張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再彎了彎身,伸出了手,修長的手指在煙霧中穿繞,像是最疼痛的撫摸。那煙霧蹭了蹭他的手心,化作一隻小巧可愛的青雀,撲騰著翅膀好似很開心的模樣。

太子殿下收了手掌,剛想去捉住它的時候,怎料它又變回了一縷煙霧,讓人捉摸不到。太子殿下有些慌,去捉了幾次,都是徒勞。最終那煙霧慢慢遠離了太子殿下的手,亦如其餘的青煙邪念那般,緩緩沉【】淪。最終消失在了黑暗裏,看不見半點兒蹤跡。

他獨自一人,在這裏坐了許久。

天後娘娘終是不忍,道:「青華帝君也說了,這是她的機緣。不過時機未到而已。太子勿要太過擔心,保重身體。」

太子殿下輕聲問:「什麼時候才是時機?」

「此乃天機。」

太子殿下本就不信天命,更何況這個天機。如今他修為剩半,很多事情都不如從前。

別棲宮終年冷清,雖處九重天,卻幾乎等於避世。一年到頭,沒人見過他出別棲宮參加過什麼仙會仙宴的。

匆匆千年,他都沒能等來天後娘娘所說的這個時機。

後來,東極出了大事。東極的青華大帝與羲和君上,雙雙順應天命而羽化,東極神女鳳以尋成為身份尊崇的女帝君。只是,女帝君年少,失去雙親,到底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沒出多久,鳳以尋悲痛欲絕便跳下了東極的崖底,以冰雪封印覆蓋自己,從此陷入了深深的沉睡。

這一睡,睡了三百五十年。

三百五十年裏,仙界一切照舊。

其間,太子殿下闖了一次錦雲宮。這是他這麼多年來頭一遭出別棲宮。錦雲宮是他小時候與天帝天後一起居住的宮殿,記得天帝給這座宮殿命名的時候,取了天後娘娘名字裏的一個「錦」,再取了他的名字裏的一個「雲」。

仙界二皇子殿下,生得白白嫩嫩的一個糰子,頗有太子殿下年輕時候的風範。只不過這位二殿下被深養在錦雲宮內,天帝天後深怕他將來也養成了太子殿下如今的一副性子,當是萬分的小心,不再實行放養政策,通常不讓他出去接觸什麼不好的人見什麼不好的世面。

小孩子容易學壞。

想當年,太子殿下年少時,就是跟當年的妖王弦衣鬼混太久了。妖王弦衣風華正茂也是一副風流不羈的性格,天後娘娘一直覺得太子殿下的人格就是在那時無形當中被影響的。但太子的本性又隨他父親,因而才這般執著不休。

趁著天帝天後都不在錦雲宮裏,太子殿下輕車熟路地進來,恰好與自己年幼的弟弟碰個正著。二殿下此時正在園子裏埋頭苦寫自己的功課呢。

見太子殿下來,他仰起腦袋看了他半晌,這兩兄弟真真是一個模子,只不過一個是擴大版一個是縮小版。隨後二殿下便軟軟糯糯地笑了起來,道:「燼哥哥。」

太子殿下淡淡點了下頭,道:「在寫功課?」

二殿下皺起了小眉頭,苦着臉道:「父尊說不寫完不準玩,一會兒他回來會檢查。真是……喪心病狂的父尊啊。」正好新近他學了一個成語叫喪心病狂,他覺得就是為他父尊量身打造的,沒有什麼詞比這個更能形容他父尊的了。

太子殿下難得停下來,指導了自己的幼弟兩句:「做功課講究的是心平氣和,不能心浮氣躁。你繼續慢慢寫。」

後來太子殿下去了錦雲宮裏的一處偏殿。偏殿冰冷,地面用深邃的古銅色琉璃鋪就,四根華表柱鎮守的中間,赫然橫著一把古琴。

古琴雖已蒙塵,但卻不是一般的琴。它乃中天大帝從上古流傳至今的一把琴,只不過不是誰都能駕馭的,彈不響不說,還極有可能被其反噬。

此琴名為七音絕,它最大的作用,一旦琴音響便織成幻境,能夠讓人回到過去。回到過去,就能改變過去,但必須承受相應的代價。

七音絕一直被存放在這錦雲宮裏,誰人敢擅動。況且有心覬覦,普天之下也沒幾人能彈響它。因而這七音絕的把守一直不很嚴密,只以四根華表柱里的神獸看守。

太子殿下便是想取這七音絕。

但是最後,他無一例外是失敗了。神獸兇猛非凡,且不會看前來盜琴的人是不是仙界的太子殿下要不要給予禮遇,除了天帝之外它們不會相信任何人。因而太子殿下盜琴之心一旦被神獸所知,四個神獸紛紛自華表柱里出來,齊齊對付太子殿下一人。

太子殿下雙拳難敵四手,又加上修為折損,對付起來異常吃力。最終他被神獸鋒利的爪一舉抓破了胸膛,留下三道深深的血痕,他跪倒在地面上喘氣不止。

神獸見他還不離去,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再度齊齊攻過來。就在這時,太子殿下身前結起一道白光,把四個神獸阻撓。

只見天帝不知何時回了來,此刻正站在太子殿下身後,單手撐起那強光,廣袖盈風而動。四個神獸立馬就安分了下來,磨磨爪子粗哼了兩聲,才轉身飛回了華表柱里,成為了華表柱上雄渾一體的神獸刻紋。

天帝冷冷淡淡道:「你要是有能耐取走七音絕孤不攔你,你要是一心來送死,孤也不會攔你。孤就只說這一次。」

天帝走後良久,太子殿下是面無表情地站起身,看了一眼胸前的傷口,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如今他身上已經有許多的傷痕,分不清究竟是哪一次留下的。不過這對他來說,影響不大。能讓他深切感覺到痛的,就只有那麼一個人、一件事情而已。

誅仙台下,每一天都會發生一些變化。這不得不引起天帝的注意。

當初青華大帝的那句「也不知是好是壞」,終於慢慢地應驗了。殘魄在誅仙台下面能夠存活這麼多年已經是千古奇象,它非但沒能被無數邪念吞噬,還能保持清醒和獨立,並隨着年歲的增加而不斷地沉澱變大。

當初小小的一縷幽魄,如今過了千年,變得厲害了不說,還在一點一點地吞噬下面的邪念。再繼續這樣下去,有朝一日一旦它把所有的邪念都吞噬乾淨,強大非凡,那誅仙台便再也困不住它了。

若是到時它出來為禍蒼生亦或是報復尋仇,後果不堪設想。

因而天帝想肅清誅仙台下面的邪念。

這已是三百五十年以後發生的事情,彼時東極神女已經蘇醒,似乎也陷入了一段不可自拔的情當中,時不時要來九重天竄一竄門。

要肅清誅仙台,無意當中就被鳳以尋給聽了去。同時為了永遠斷去太子殿下的念想,天後娘娘還特意托她去東極以東的琉璃境藥師祖那裏去求一枚足以讓他忘卻三世之情的忘情丹。

送忘情丹來別棲宮那日,太子殿下便於竹林里煮茶,招待了鳳以尋。誰承想,太子殿下親眼看着滿庭的靈竹開花了。

這一開花,便要亡了。

在太子殿下的印象中,靈竹萬年常青,是不會開花而亡的。

鳳以尋見狀有些震驚,只當是這些乃普通的竹子,只沒想到在仙界也能存活,如今開花了預示着什麼呢?她心中一沉,嘴上卻淡定地安撫太子殿下,若是喜歡竹子,改日去南極尋靈竹回來,重新栽過。

她偷偷把忘情丹融入了茶水中,遞給太子殿下喝。

不知怎的,腦海中驀然就浮現出了當初鳳以尋去人界時見過的那位青衣女子。她有些能夠體會,那女子的心境。因為鳳以尋也愛上了一個似乎不可能的人。

想來,那女子的殘魄,能在誅仙台下堅持那麼久不滅,該有多麼深的執念。

太子殿下將那杯茶送到了唇邊,鳳以尋抬眸看着他,眸色有些不忍。她看見太子殿下身後的青竹,白色小花在竹枝間緩緩綻開,心生痛怵,下定決心一般霎時就拂手掃去,將太子殿下手中的茶掃落在一邊。

鳳以尋道:「別喝了,裏面摻了忘情丹。」

太子殿下愣了一愣,淡然一笑:「那又如何,即便是喝了,你們也休想我忘記她。」

頓了許久,鳳以尋又道:「我到現在也不知道燼哥哥你是對是錯,一切都是天命。但現在,你還有最後一次機會,來證明你自己是對是錯。」太子殿下安靜地看着她,她繼續道,「這些竹開花,不是沒有因果的。天帝不日將肅清誅仙台,屆時裏面的所有都會煙消雲散,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道,「包括你的小離兒。」

太子殿下一聽,臉色一變便驚站起來,鳳以尋及時拉住了他,道:「這個時候誅仙台重兵把守,你去做不了什麼的。」

傍晚,太子殿下難得再去了一次錦雲宮。彼時天帝將將辦完公回來,天後娘娘正在園中照看二殿下邊吩咐神廚傳膳。

一家人和和樂樂,孩童天真爛漫,父親母親滿目慈愛,彷彿就只有太子殿下一個人被隔絕在外。他在門口站了許久,天帝連眼都沒有抬一下便道:「還想站一晚上么?既然來了,便一起用膳吧。」

天後娘娘回身一看,這才發現他,愣了愣,眼中明顯有欣喜的神采,道:「雲燼,你怎麼來了也不吭一聲。快過來用晚膳。」

太子殿下走了進去,緩緩撩衣而坐,二殿下很是喜歡自己這位兄長,一個勁兒地往兄長身上爬,非得要兄長抱着自己才肯好好吃飯。

二殿下拿筷子戳著碗中的白米飯,軟軟糯糯地問:「燼哥哥怎麼不跟我們一起住在這裏?」

天後娘娘頓了頓,道:「你燼哥哥長大了自然要去外面住,等將來你長大了你也得一樣去外面住。」

太子殿下淡淡地笑着,整個人相較以往真的平和了不少,那眉宇之間哪還有當初的意氣風發,反而有一股隱隱的死寂。他執筷給小殿下夾了些菜,道:「快吃吧。似乎已經很久,沒有一家人這樣吃一頓飯了。」

天後娘娘一愣,回過神來的時候眼眶都有些紅,她生怕太子殿下夾不到遠一點兒的菜肴,不停地往他碗裏夾,都是以往太子殿下喜愛吃的,道:「你也別光顧着你弟弟,你也應多吃。以後,別老是悶在別棲宮裏,多過來走動走動,一家人嗎,應該經常這樣一桌子吃飯的。」

太子殿下「嗯」了一聲。天後娘娘給他夾什麼他便吃什麼。

日車從天邊滑過,昴日星君收工回去悶頭大睡,就輪到卯夜星君當值。九天銀河,如一條純白色的綢帶,波光粼粼,一入了夜便成為一道美麗的夜景。天幕上閃爍著稀稀疏疏的星子。偶爾有的星子氣數運勢弱了便落進了銀河裏,成為裏面晶瑩剔透的星石。

難得一家人,飯後還要有點兒夜宵,天後娘娘催著天帝拿出他多年的手藝——烤魚。

二殿下靈活如泥鰍,聞言便率先衝進了池塘里,歡脫得很,且莫看他年紀小,身手動作卻快得很,不需用漁網一類的器具,他一會兒小手逮一尾魚兒便丟了上來。池塘里滿池的蓮花都被驚擾。

最後二殿下上岸時,手中還拎着一隻大螃蟹,頗有些雄赳赳氣昂昂的意味。

時辰有些晚了,太子殿下吃了幾口烤魚,現在的味道跟從前他還小的時候吃到的烤魚味道有什麼不同他記不得了,只回去的時候,忽然間轉身,看見天帝完全沒有白日裏天帝該有的威嚴,正悠閑地收拾地上的魚骨頭,他道:「謝謝母后,父尊。」

那一句謝,蘊含了多少情誼,他自己也不知道。

出了錦雲宮,太子殿下漫無目的地走了一陣,忽見不遠處有片婆羅林,他轉身便拐了進去。穿過婆羅林,抄了近道,徑直去了誅仙台禁地。

禁地依舊有仙兵把守,但看起來人數雖有所增加精神卻不如白天裏的好。他剛想走過去,哪想這時卻有人先他一步去到了那邊。

鳳以尋正扶著一個全身白得跟豆腐似的水嫩少年搖搖晃晃地走過去,那水嫩少年似乎喝醉了,一路上都在大聲地嚷嚷,抱怨他滿腹的委屈,手裏還不依不饒地拎着一罐兒酒,鳳以尋怎麼勸都勸不動。

最後被守門的仙兵給攔下。仙兵見鳳以尋眉間額印,知其身份,不敢不敬,只恭聲讓她和那個白衣少年離這裏遠些。

白衣少年嘟嘴一個不滿,斜乜著若干仙兵,道:「你們知道我從哪裏來嗎?我告訴你們,我是,嗝,我是不會再回去司命宮那個爛地方的!嗚……青離你這個混賬……」

仙兵面面相覷,顯然摸不著頭腦。

鳳以尋笑眯眯地,拍拍白衣少年的背,道:「他情傷,喝醉了,各位大哥還請多多見諒啊。」

仙兵連連作揖:「小仙不敢。」

這時有位八卦的仙兵,隨口問了一句:「司命宮的仙子本就少之又少,他是看上誰了?」

鳳以尋神秘一笑:「唔,你們沒聽他念叨么,青離。」

「青離……」又一仙兵驚詫,「是不是司命宮司命星君的得意門生,那掌文仙君青離?!他不是個男的嗎?!」

「噓——」鳳以尋示意莫刺激白衣少年了。

怎想白衣少年聽了,大罵一句:「青離怎麼了,惹你們啦?你全家才是男的!」

這位白衣少年不才,正正是腦子與他衣裳一樣白的、打東極以東琉璃界過來的白襄,是藥師祖善逝座下的近身仙侍。卻因為陰差陽錯,喜愛上了九重天司命宮裏的掌文仙君青離。

看這樣子,兩人應是鬧了什麼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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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有恙,還有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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