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底層信息

第七章 底層信息

「五十九處」的事情仍未得到解決。事情的原委是這樣的,農村過去批圍業地(住宅外圍用於建豬圈和茅廁的地方)都沒有證件,一般都是由村幹部視情況隨便給一片,連相關字據也沒有。而當下一任村幹部給另一戶村民批圍業地時,也是這麼隨便給一片。這就很容易出現重複批地的現象,從而引起鄰里之間的糾紛。「五十九處」和鄰居老丙就屬這種情況。據「五十九處」說,在李盒子當支書那會,村裡把「五十九處」房后和東側的地方批給了她。她在房后建了豬圈,東側的地方用來通行,地方挺寬綽,拉個糞什麼的很方便。但這片地方後任村支書海子和老丙都不清楚。老丙原來在村中心住,後來來村東蓋新房時,海子又把「五十九處」東側這片地方批給了老丙作圍業地。從那時候起,兩家就鬧起了矛盾,「五十九處」開始上訪告狀。這塊地邊還有一棵高大的洋槐樹,據「五十九處」說是自己的。去年冬天,老丙把那棵洋槐樹刨下來賣了,然後壘起了豬圈。這一來「五十九處」不幹了,一是她認定那棵樹是自己的;二是因為老丙的豬圈建起來后,她的住宅和豬圈之間的通道就窄了許多,連拖拉機也過不去了。

而據老丙講,海子給他批地方的時候,這塊地一直閑著,根本不是「五十九處」的。而那顆洋槐樹是落在地上的種子自生自長的,不屬於任何人,誰刨了就是誰的。

這樣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國土局也好,鎮政府也好,現任村幹部也好,對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不清楚,而知情人也就是原來的村幹部大都過世了。現已退下來的海子本來可以給老丙做個證人,但他見此事引起了矛盾,怕承擔責任惹麻煩,乾脆緘默不語了。這樣找不到證人證據,空口無憑,根本無法斷案。孟副縣長聽了蔣局長的彙報也無奈地苦笑起來,說這事還真不好辦,說來說去都怪以前的村幹部,怎麼當初他們就不做個記錄呢。

「農村這種事多了。」蔣局長說,「幾乎每個村都有這種事情。『五十九處』這事還算好呢,沒有出現大麻煩。有的人為這種事還被判過刑哩。」

孟副縣長說:「唉,農村的事啊,真是麻煩,為一點雞毛蒜皮的小事,就爭得不可開交。」

「要不怎麼說農民是小農意識,總愛在針尖麥芒上斤斤計較,爭得不可開交。就說這楊合子吧,既然和葉滿場住在了一起,就該互相忍讓一點,幹嘛要堵人家的路啊。本來想恃強凌弱,欺負人家,結果自己反倒吃了大虧,圖個什麼呀。」蔣局長感慨說。

葉青林一直關心著「五十九處」的事,見孟副縣長一直不提,就提醒了一句。孟副縣長想了一會說:「要不這樣吧,你下去搞個調查,看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或解決辦法。調查一定要細心,要有耐心,多找當地群眾了解情況。我想總會有一些蛛絲馬跡的。她好歹跟你沾點親戚關係,你就多費點功夫吧。」蔣局長聽了這話有些不高興。孟副縣長可能忽略了,這等於說不相信國土局的彙報。葉青林說:「行,我今年的調查報告任務還差一篇沒有完成,就把這件事當作一個調研課題吧。」

第二天是星期六,葉青林沒什麼事,心想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不如就到沙窩村「五十九處」那裡看看吧。現在天天講幹部要帶著感情做群眾工作,要保持同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繫,要時刻關心群眾疾苦,要為群眾辦好事辦實事。「五十九處」就是一個非常需要關心的人民群眾,我給她把事情辦好必定能得到領導的表揚,說不定提拔問題也能就此得到解決哩。

他打算乘客車去,又想起由於經常不走遠道摩托車老虧電,還是跑一次遠道充充電吧。於是就騎上摩托車出了縣城,沿著坑窪不平的縣級公路朝河灣鎮沙窩村而來。由於近年來拉鐵粉的重型車輛增多,公路的使用壽命大大縮短,這條公路翻修過還不到三年就已經開始破損了。

快到河灣鎮時手機忽然響了。政府機關不定什麼時候有事,秘書們隨時隨地都不敢不接電話。他忙到路邊剎住車掏出手機一看是個生號,接通了才知道是宋海燕的表弟秦占雄。秦占雄是個二流子,葉青林特別討厭他,但礙於這種親戚關係又不好太過冷淡。

「你有什麼事?」葉青林不耐煩地問道。秦占雄嘻嘻地笑著說:「姐夫,你在哪裡呀?」葉青林怕他有什麼麻煩事找自己,就撒謊道:「我……正在市裡開會。孟縣長今天有事,讓我替他來了。」秦占雄哈哈地笑起來:「你怎麼糊弄我呀姐夫,我剛給我表姐打電話,她說你去河灣鎮了。你趕快過來吧,我有點事。」葉青林被揭穿謊言,不好意思地也笑了,問道:「你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事?」秦占雄說:「我在河灣鎮三里廟這邊的橋上,嘿嘿嘿,車讓人家查住了。」葉青林說:「那裡是土路,不歸交警隊管,他們查什麼車?」秦占雄說:「嘿嘿嘿,不是交警隊,是國土資源局的執法隊。我在山上偷挖礦石,讓人家逮住了。嘿嘿嘿……」葉青林一聽急了,吼道:「現在打擊非法開採力度這麼大你不知道嗎?!怎麼還敢去偷挖礦石?!這事我管不了,誰都管不了,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說完沒好氣地掛斷了電話,重新發動著摩托朝前走。沒走幾步,秦占雄又打了過來。葉青林不接,秦占雄就堅持不懈地打。葉青林考慮到老婆這邊的面子,沒辦法只好又接了,開口便說:「這事我無能為力,去了也沒用。」秦占雄說:「領頭的叫張素波,你認識嗎?」

葉青林一愣。張素波是他的高中同學怎能不認識?不過,縣裡眼下對打擊非法開採抓的正緊,縣紀委專門下發了通知,說發現機關幹部有替非法開採者充當保護傘或出面說情的堅決一查到底。在這種形勢下誰敢去說情?上次有個人為這種事找到孟副縣長,孟副縣長都推脫了,何況自己一個小秘書?這不是頂風違紀往槍口上撞嗎?於是他對秦占雄說:「我不認識這個人。這樣,你還是找你哥吧,他跟國土局的蔣局長關係不錯,又是外縣的公安局長,本縣的紀律管不住他,讓他出面肯定沒問題。」秦占雄為難地說:「他老訓我,我不願意找他。」葉青林說:「訓歸訓,畢竟你們是親兄弟,有事他還是會管的。你就大膽找他吧,別管他說什麼,只要給辦事就行。我的確辦不了,要能辦的話早給你辦了。憑咱們這種親戚關係,我還能不管你嗎?」秦占雄猶豫地說:「那……要不我試試吧。」

葉青林掛斷電話,心想總算把這件事推出去了,結果怎麼樣就隨他去吧,反正不關我的事了。

沙窩村離縣城有三十里路。剛到村口,迎面碰見了四瑞鵬。四瑞鵬正駕著一輛新買的轎車往外走,看見葉青林忙停住車,問他有什麼事。葉青林說明來意。四瑞鵬說:「你要來,怎麼也不事先打個電話,好讓我開車去接你呀。」葉青林笑道:「我哪知道你買車了。再說我今天沒打算見你,你小子喝酒太凶了,上次差點沒把我喝死。」四瑞鵬笑過之後說:「牛二寶這事糾纏了好多年了,快煩死我了,我恨不得馬上給她解決清。可我沒有執法權力,哪有那份力量。現在既然孟縣長讓調查,你就多費點心好好調查調查吧。不過這事不好查,鎮政府、信訪局、國土局都查過,都沒查清楚。這樣吧,我有事先去一趟縣城,讓村主任先陪你調查。我一會就回來,中午咱們去河灣那邊吃野兔。以後你要來就給我打個電話,我開車去接你,別再騎摩托跑了。」

四瑞鵬說完給村主任劉喜子打了個電話,然後開車去了縣城。

葉青林正沿著村裡狹窄的水泥路往前走,劉喜子在後邊喊住了他。葉青林停住摩托車,問「五十九處」家在哪裡。劉喜子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笑道:「你說的是牛二寶吧?我聽說你們外邊的人都叫她『五十九處』,這個外號在村裡知道的人並不多。她就在村后住,你把摩托放我家裡吧,一會我帶你去。」葉青林笑道:「我以為你們都管她叫這個名字哩。」

把摩托推進劉喜子院里,二人重新出來。一邊走著,劉喜子明知故問地對葉青林說:「你剛才見瑞鵬買的車了吧?」葉青林說:「見到了,不錯。」劉喜子嘿嘿笑道:「這兩年瑞鵬發財了。」

葉青林聽出劉喜子的話音酸溜溜的。不過,他不想打聽村裡那些亂七八糟的事,這種事他見得太多了。近年來蒞山縣出現了一種「支書現象」,全縣最有錢的那些人幾乎都是村支書。像嶺下、鐵庄、東店、岳口幾個村開鐵礦的支書,資產都在幾個億以上。蒞山首富岳口村支書劉德龍日均純收入達六七十萬元。有一個笑話說劉德龍因為太有錢,老是怕有人暗算他。為安全起見他在好幾個城市置了房產,晚上睡覺不停地挪地方。今天在村裡,明天在市裡,後天就可能跑到北京。有天晚上在村裡住,突然聽到后牆傳來敲擊聲,劉德龍忙讓老婆隔著院牆扔出去一捆鈔票,不料第二天發現鈔票原封不動地丟在地上。原來是一位村民夜裡澆地,鐵杴把掉了,在劉德龍家的后牆根頂了頂,被他誤當作綁票的了。像劉德龍這些人的財力,恐怕影視明星們也達不到,更別說什麼官員了。一般村的支書,即使沒有那麼多錢,也是當地有名的富戶。有人這樣說過,村支書是介於農民和幹部之間的一類特殊人群,他們既有農民那種無組織無紀律的散漫性格,又在村裡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他們沒有公職人員的種種顧慮,敢想敢做,搞不好大不了還是一個普通莊稼主,誰都無法開除他們的球籍。因此他們幹事業有一股公職人員無法匹敵的闖勁,用好了會發揮出難以想象的作用。然而如果控制不住他們,他們也會像扯斷鎖鏈的瘋狗一樣亂沖亂撞無所畏懼,給你捅出天大的漏子。嶺尾村有一位叫貴昌河的支書,當初以村集體的名義開辦了一個食品廠,後來見食品廠發財,他三變兩變就把廠子變到了自己名下。不知什麼原因,這種非法佔有集體財產的犯罪行為居然沒有受到制裁,一場大難竟讓他輕易躲過去了。如今,他依靠食品廠積累的資金,開起了選礦廠和造紙廠,成為蒞山縣一流的富翁。這個沙窩村雖然不像深山區那些村莊擁有大量的鐵礦資源,但也有一些長石鈣石之類的礦藏,這兩年通過招商引資辦起了幾個小企業。企業老闆都是外地人,離不開村幹部的支持幫助,少不了給四瑞鵬送這送那。

說話間到了「五十九處」家門口,門鎖著。劉喜子說她肯定去菜園拔草去了,早上我還聽她嚷嚷園子的草能沒住人了,我去喊她吧。說著就去了菜園子。

葉青林圍著「五十九處」的住宅轉了轉。這是一處年久失修的老宅子,街門還是老式木門,又小又破,連狗都擋不住了。低矮的院牆是用舊磚石塊干壘起來的,一點水泥渣也看不見。牆頭上爬著些絲瓜蔓,零星掛著幾個開著黃花的小絲瓜。他扒著牆頭往裡望了望,見這個院子特別窄小,不過有兩米多寬。兩間屋子還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種帶幾塊表磚的土房,窗戶還是舊式的方格木窗,窗欞上糊著一些舊報紙。挨著屋子的是一間算不上房子的土房,房頂打著一些塑料布油氈和一塊草簾,看樣子是廚房。除此之外院子里再無他物。

不一會,劉喜子和「五十九處」一前一後回來了。「五十九處」一見葉青林,眉開眼笑地說:「葉主任,你可來了,你真是一個好官哪,這麼關心我這貧下中農。先進來喝碗水吧。」說著開了街門,引二人進去。

葉青林剛想抬腳進屋,看見裡邊滿地的塵土柴草,猶豫了一下。「五十九處」似乎看出來了,忙拿起笤帚在地上像掃雪一樣來回掃了幾下,在門口和桌子之間掃出一條「通道」,請二人進屋。葉青林連說著別客氣別客氣,低下頭走進低矮潮濕散發著霉味的屋子裡。屋裡的光線極暗,葉青林原地站了一會才適應過來。正四下尋找落座的地方,「五十九處」把一堆舊衣服爛棉絮搬開,騰出一把顏色雜亂的椅子。葉青林強忍著在邊上坐下了。由於椅子一條腿壞了,坐不穩,只好用自己的一條腿撐著。劉喜子就坐在門檻上。「五十九處」又去廚房拿來兩隻大粗碗,給二人倒上水。葉青林真有些渴了,正要喝水,「五十九處」說我這裡還有點桔子粉給你們加上吧。說著從烏七八糟的舊方桌上拿起一個桔子粉袋,也不知這東西存放多少年了,上面布滿了灰塵。葉青林眼瞅著那些灰塵和桔子粉顆粒一塊進了自己的碗里,桔子粉沉下去了,灰塵在水面上浮起薄薄的一層。他探出去的嘴又縮了回來,可是不喝吧口渴的難受,喝吧那層東西實在噁心。最後他一狠心,像吹茶葉一樣吹開近處的灰塵,緊咬著碗邊喝了幾口。

「五十九處」並沒注意這些,坐在吱呀作響的木板床沿上說:「葉主任啊,你來了就好了。你到外邊看看,看我還能不能過。老丙他出辦的叫什麼事,堵了我的道不說,還把我的樹刨去賣了。世上哪有這樣的理呀?他簡直比美帝國主義還霸道!真該召開群眾大會批鬥他,讓他戴高帽子遊街。」

劉喜子笑道:「二寶子啊,你**就知道說自己的理。光說有什麼用,你得拿出證據來呀。拿不出證據,就算包青天來了也沒辦法。」

「咋沒證據?想當初我給那棵洋槐樹澆水打杈養肥料,左鄰右舍誰沒見過?不是我的樹,我會澆水打杈嗎?!」「五十九處」鼓著眼說道。

「一會兒咱們到現場看看情況再說吧。」葉青林打量著屋裡的陳設,又說道,「你是低保戶吧?」

「是是是,上個月我和瑞鵬他娘還一塊去公社領低保金了。」「五十九處」笑眯眯地說,「這社會主義真好,整天給發這錢發那錢。不用交農業稅,還給種子補貼,還給報銷醫療費。哪有這樣的好事呀,偏偏都叫我趕上了。嘿嘿嘿。」葉青林疑惑地問道:「什麼,四瑞鵬的母親也吃低保?」「五十九處」沮喪地說:「可不,俺村的群小他娘、滿子他爹都吃著低保哩。看看人家多有福氣,兒子開著大工廠,國家還給著低保錢。瑞鵬他娘天天有『方面面』吃,哪像我這樣無依無靠的,命賴啊。我要是能經常吃上『方面面』,這輩子就滿足了。」

葉青林心想,這肯定又是「關係案」,不然像四瑞鵬那麼好的條件怎麼會吃上低保呢。唉,現在的事啊。

葉青林又喝毒藥般難受地喝了幾口水,說現在去吧。「五十九處」把二人領到豬圈處,指手畫腳地給葉青林訴苦道冤。葉青林順著通往豬圈的通道走進去,四面看了看,發現這麼著「五十九處」幹活實在挺彆扭。通道過於狹窄,如果拉個糞什麼的,只能繞一個大圈,繞到北邊的河溝里。那樣要多走將近半里路不說,拖拉機還必須停在河水裡。「五十九處」自己沒有拖拉機,拉糞只能請鄰居幫忙,這麼彆扭人家誰還願意管她。

正說著,劉喜子看見老丙回來了就招呼他過來。「五十九處」一見老丙,懊惱地把頭擰到了一邊。

劉喜子把葉青林和老丙作了介紹。老丙說:「葉主任你是政府的人,你說說,要不是村幹部批准我在這地方壘豬圈,我敢壘么?我祖宗八代都沒幹過犯法的事。我真是命賴呀,壘個豬圈也不順當,挨人家的告,七八年安生不了。」「五十九處」惡狠狠地回敬道:「也不知誰找誰的麻煩,明明是我的地方,硬要侵犯我的領土。我才是倒了八輩子霉了!」老丙憤怒地瞪著「五十九處」嚷道:「誰侵犯你了!誰侵犯你了!我在自己地方上壘豬圈,誰侵犯你了!不信去問問海子看這地方是誰的!」「五十九處」嚷道:「你瞪什麼?!你瞪什麼?!看你那兇巴巴的樣子想吃了我還是咋地?**領導下你敢把我怎麼樣?你壘豬圈憑什麼擋我的道還刨走我的樹?!讓葉主任評評理,讓鄉親們評評理,這不是侵犯我是什麼?!」老丙振振有詞地說:「什麼是你的樹,那棵樹沒主,誰刨了就是誰的!」

「五十九處」正要反擊,葉青林打斷她,問二人那棵樹到底是怎麼回事。原來,這塊地北邊臨河處曾長著一棵洋槐樹,老丙以為是自生自長的,就刨倒賣了,共賣了四百一十塊錢。沒想到「五十九處」找來說自己是這顆樹的主人,要老丙歸還樹錢。老丙不願意,說那棵樹長在地邊上,挨著河道,是三不管地界,長棵樹怎麼能說是你的?它是野生的,沒主家的東西,誰先佔住就是誰的。「五十九處」說它是野生的不假,可從前它還是棵小樹苗起,我就給它澆水施肥,每年修剪好幾次,我養大的,不是我的是誰的,咋現在成你的了?老丙說誰見你澆水施肥了,反正我沒見過,它就是野生自長的。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爭執不下。現在又為這叨叨起來。

葉青林弄清了情況,笑道:「老丙,你別說了,那棵樹是牛二寶的,我敢肯定。」老丙不服氣地說:「憑什麼?」葉青林說:「你管理過那棵樹沒有?」老丙怔怔地看著葉青林答道:「沒有。」葉青林問:「除牛二寶之外,還有其他人來找你要樹錢嗎?」老丙說:「沒有。」葉青林說:「這就是說其他人也沒管理過那棵樹,對不對?」老丙說:「對。不過,這也不能說明她管理過。我說過,那棵樹純屬野生的,沒主家。」葉青林笑道:「那如果我能證明牛二寶管理過,你承認樹是她的嗎?」老丙說:「當然承認。不過你根本證明不了,我後來打聽過好幾個人,都說不知道。」葉青林說:「這好辦。我問你,那棵樹從地面起,到第一個樹杈那裡,這段樹榦有多長?」老丙說:「三米九二,我親自量的。」葉青林說:「那好,我剛才看見村北的河汊子里有許多野生的洋槐樹,你如果能找到一棵洋槐樹不經修剪,就長成了三米多長的樹榦,那你賣掉的這棵就算是你的。你去找找看。」

老丙一下子愣住了,過了一會不好意思地笑道:「沒有沒有,沒這麼好的洋槐樹,都是枝枝杈杈的,樹榦連一米也沒有。這麼看來,這棵樹可能真是她的。可是,也沒人見她管理過呀。」

葉青林笑道:「你想想,你沒管理過,也沒有其他人承認管理過,只有牛二寶一人認這個賬,那除了她管理過還能有誰?不會有第二個人了。你打聽時人家說不知道,是因為你還沒打聽到知情人。不信你接著打聽,肯定有人知道的。」

幾個人都笑了。老丙嘿嘿笑著說:「別問了,這樹肯定是她的,我想通了。這事……這事真稀罕,你這個人太聰明了,怪不得讓你當官。這事,這事,真有趣兒。」

「五十九處」興奮起來,對葉青林說:「你這人真能,一看就是當大官的料。多少人解決不了的事情,你幾句話就解決了。這樹的事說清了,乾脆你把這塊地方的事情也給說清吧,省得我再去找這個找那個。」老丙一聽這話又不高興了,說:「這地方還有啥爭議,就是我的。這個海子可以作證。」劉喜子說:「海子他媽的比猴都精,遇到這事比鯰魚都滑。他肯定不會給你作證的。」「五十九處」憤憤地說:「他作證又能怎麼樣,他批這地方就批錯了,不是他事情也不會鬧到這麼麻煩。他再敢來胡說八道,我非去中央告他不可。哪有他那麼當幹部的,還是不是**員呀。不分青紅皂白,亂批地方,不管社員死活,比胡漢三還壞!」

對這塊地方的事,葉青林也感到無奈。思來想去,他覺得應該找位律師諮詢一下。於是,他打通了齊放的手機。齊放說:「這種事,法律沒有明確規定,法院無法受理,因為審判重的是證據。不過,為了解決矛盾,一般都是本著便於通行的原則,對地塊進行合理分割。但這種情況都屬於非法佔地,要進行罰款。鄉鎮政府和國土部門都有權處理這方面的問題。」葉青林眼前一亮,繼而又問道:「那鎮政府和國土局怎麼都說無法解決呀?」齊放嘆口氣說:「那是因為他們嫌麻煩,故意推諉扯皮。」

葉青林心裡一沉,好傢夥,只是為了圖省事,就這麼推來推去,害得多少群眾吵嘴打架奔波上訪。唉,這些人一點執法者的責任意識也沒有,真是太不像話了。

葉青林考慮了一會,對老丙和「五十九處」說道:「我看要解決這個問題,有三個辦法?」說完停了一停,見幾個人都望著他,便接著說道,「第一個,就是平分,一家一半,都能過得去……」話還沒說完,「五十九處」和老丙都表示不同意。葉青林說道:「那就用第二個辦法。」劉喜子問道:「啥法子?」葉青林說:「就是找國土局,我可以請孟縣長給國土局下命令,逼他們受理此案。國土局對這種事一般是以非法佔地處理,雙方各罰幾百塊錢,然後平分。我剛才問過律師了,只能這樣解決。」幾個人都不吭氣了。過了片刻,老丙問道:「那第三個辦法是啥?」葉青林看看大家,用平穩的口氣說:「第三個辦法,就是兩家打架。其結果是雙方輕則受疼,重則帶傷。現在法律對打架鬥毆量刑很重,稍微重點就算輕傷,這民事案件就成了刑事案件,有人就會判刑坐牢,外加民事賠償。至於這塊地方,法院管不了,還得找國土局或鎮政府處理。」老丙聽完嘿嘿地笑了,說:「鬧了半天,就是說無論怎樣這塊地都得平分。這……」葉青林說:「就是這事,只要你們願意鬧,就這三種辦法。除非有一方主動放棄,把地全部讓給另一方。你們說怎麼辦吧。」其他幾個人都笑起來,劉喜子說道:「要是這樣的話,不平分就無路可走了。這沒辦法,老丙,要不就平分吧。」

老丙無奈地笑笑答應了。「五十九處」吞吞吐吐了一會,沒說出話,最後也說那隻好這樣了。葉青林建議雙方立了個簡單的協議,回頭對劉喜子說:「那事情就這樣定了,行不行?以下的事就是你村主任的了,最好讓他們快點了結。」劉喜子說:「行行行,你不用管了。回頭我讓老丙把地方騰開,把賣樹的那四百一十塊錢還給二寶。這宗事真是多虧了你,不是你來,再過八年恐怕我們也解決不清。我得給村民們開個會講講,以後遇到啥事坐下來心平氣和地談談,想想解決辦法,別因為一點屁事就臉紅脖子粗地吵架。吵架能解決問題嗎,有個屁用。」

葉青林覺得很有成就感,八年的糾紛自己三下五除二就解決了,說明自己真的很有能力。又想自己之所以能解開這個疙瘩,關鍵在於深入了基層,找到了問題的癥結。看起來八年來那些部門鄉鎮幹部根本沒有認真管,真管的話還能解決不了?

這時四瑞鵬打來了電話,說自己到了河灣大酒店,讓葉青林和劉喜子過去。葉青林看看時間不早了,就說要走。「五十九處」拉住他的胳膊,非要留他吃飯。葉青林想想她家裡的情景就倒胃口,哪敢吃她的飯,好不容易才推開了。

葉青林用摩托車馱著劉喜子,離開沙窩村,直奔河灣大酒店。沙窩村地處丘陵地帶,新修的村級公路拐彎特別多,葉青林不敢快速行駛,把時速減到了二十邁。

一邊走著,葉青林問劉喜子道:「這牛二寶到底多大歲數了,我看她不像五十九歲的樣子。」劉喜子說:「六十多歲了,那個外號估計是她五十九歲時別人給起的。」

「她是怎麼回事,怎麼一輩子沒結婚?」葉青林望著左邊的荒丘問道。劉喜子說:「她是個神經病。」葉青林一回頭說:「哦,沒看出來不正常啊,說話做事有條有理的,咋能是神經病呢。」劉喜子鄙夷地說:「她年輕的時候曾經和嶺尾村一位小夥子相好,可她爹娘嫌人家窮,不同意,因此這婚到底也沒結成。後來那個小夥子娶了別的女人。牛二寶從此發誓,這輩子再不嫁人。開始都認為她只是氣頭上的話,誰知她這人果然死心眼,任憑是多好的男人她都不嫁。你說這不是神經病是什麼,非要一棵樹上弔死?嫁不了黃鼬嫁老鼠,有啥呀。」葉青林笑道:「你倒想得開,還不如人家六十多歲的老姑娘對愛情忠貞不渝。說實話,聽你講了她的事,我真對她肅然起敬了。我本以為只有文化人才會有這樣的驚人之舉,想不到一個文盲一般的老姑娘也能這樣執著,真是感人。她家裡還有別的人嗎?就沒有個三親六故的?」劉喜子說:「只有一個侄子,在外地打工,一年也不回來一次。人家日子也過得緊巴巴的,哪顧得上她。」

正說著,到了河灣大酒店。二人放好摩托車進去,見貴志兵也在場,桌上已經擺了幾個菜。大家坐下吃喝著,劉喜子接著剛才的話題說:「別說是人,就是動物也有實心眼的。比如燕子這東西,一對燕子如果其中一個死了,另一個就不吃不喝自己把自己活活餓死。這比人還厲害呢。」葉青林說:「動物那是本能,跟人不一樣,人是有意識的。」貴志兵問清情況,反駁說:「不對不對,其實動物也是有意識的。我平時喜歡觀察各種動物,發現任何動物都是有心眼的。不要說狗、狼這些聰明的動物,就是豬這種看上去特別愚蠢的東西,也很有心計。有一次在沙窩村,我去劉喜子家的茅廁小便。豬圈裡當時喂著一大一小兩頭豬,聽見動靜,它們都抬起了頭。不過,大豬只是仰著脖子側耳聽了聽。它顯然是社會經驗比較豐富,從我撒尿的聲音已經推斷出這不是大便,沒有屎可吃,因此聽了一會又倒頭睡下了。小豬則不然,聽見動靜就心急火燎地跑了過來,到了這邊明明看不見屎還亂翻亂找。過了一會,大豬見小豬一直不回去,忽地又抬起了頭。它顯然是在重新思考這個問題,腦子裡出現了這樣一個推理過程:在通常情況下,這種聲音只是尿而不會有屎;然而,矛盾有普遍性,也有特殊性,任何事物都不是絕對的。在特別的情況下,這種聲音也許代表有屎,比如拉稀就跟這聲音差不多。為避免犯經驗性錯誤,我應該衝破傳統觀念,去尋找希望。於是,它一縱身就沖了過來。」大家轟然大笑。葉青林說:「你又不是豬,怎麼知道它會這麼想?你把豬都說成哲學家了。動物的反應只是本能而已,科學家早講過了。」貴志兵不笑,說:「你別信某些科學家,他們也不過是胡編瞎說。他們又不是豬,怎麼知道豬心裡想什麼?研究不透就研究不透吧,又沒人怪他們,非要謅出一個什麼動物本能。一旦解釋不了動物的某些行為,就拿動物的本能來搪塞,這是不負責任。這人啊,總是以高級動物自居,也不顧及其它動物的感受。在其它動物眼裡,說不定人是多麼可笑的動物呢。走個路也要坐什麼汽車,上個天也要靠什麼飛機,人家動物靠雙腿和翅膀就解決問題了。」

一邊喝著酒,劉喜子把處理「五十九處」和老丙糾紛的事講了一遍。貴志兵和四瑞鵬聽了都對葉青林佩服的五體投地。貴志兵說:「要不我就經常說青林是個人才。青林老弟呀,像你這樣的人才,怎麼就提拔不了呢。真是屈才了。這就應了那話,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只辱於奴隸人之手,駢死於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葉青林對這個問題特別敏感,聽了感到渾身不自在。他尷尬地笑著打趣道:「什麼屈才呀,提拔不了說明自己工作還沒幹好,有待於進一步努力,把自己鍛煉成為德才兼備優秀幹部。」

貴志兵嘴裡「嗤」了一聲,不屑地說:「什麼他媽的工作沒幹好,那不過是領導用來糊弄傻子的話。我早就說過,都是錢的問題。只要錢送到了,沒有提拔不了的。我要是有錢,早他媽的不在這鬼地方窮混了。這不,星期天想喝酒都找不到地方,只好來向葉書記討飯吃。唉,生不逢時呀。男兒未遂平生志,且樂高歌入醉鄉。來,喝他娘的!」四瑞鵬說:「老貴你別這麼之乎者也了行不行,我們是老百姓,聽不懂那些天書。再者你也別天天哭窮,誰不知道你現在干起了大買賣,為促進國際關係做出了巨大貢獻呀。」

眾人都沖著貴志兵笑起來。貴志兵不理會眾人只管夾菜吃。

四瑞鵬說的是貴志兵招小姐的事。最近貴志兵和城關派出所的小孫他們幾個人合夥在柳煙湖開了一家小型歌廳,也不知從哪裡引進幾隻雞搞起了特殊服務。那幾位小姐本來都相貌平平,問題是其中有一位俄羅斯的,這在蒞山可是「新生事物」,因此生意還算可以。

四瑞鵬又對葉青林說:「青林老哥你來得晚,再要幾個菜,揀好的點。」葉青林說:「不用了不用了,這就滿不錯了。」

四瑞鵬是個喜歡張揚的人,不顧葉青林的勸阻,硬加了幾個價位高的菜,說:「今天你給我們幫了大忙。要不是你來,牛二寶的事也不知拖到什麼猴年馬月呢。這老婆子,經常上訪告狀,害得我老挨書記鎮長的批評。上次她到省里上訪,居然找到了報社,事情差點被曝光,鎮政府費了好大勁才把事情擺平。為這事書記鎮長沒把我訓死,說再出現這種嚴重問題就立即讓我下馬。現在好了,你三言兩語把糾紛解決了,我不用再為這事犯愁了。來來來,敬你一杯。」貴志兵說:「對付愛告狀的老百姓,最好的辦法就是狠揍,把他們打老實就行了。我早就告訴過你,你不聽。」四瑞鵬笑道:「你就**會吹,去年鎮里讓你管牛二寶的事,你怎麼不打她呢。」

「我的意思是讓你打。我怎麼能打人呢,我好歹也是個公務員,打傷了人還要負法律責任呢。」貴志兵夾著菜邊吃邊說。四瑞鵬一瞪眼叫道:「費話!我打傷了人就不用負責任了?」貴志兵說:「你有錢,賠得起醫療費。說不定還能給『五十九處』定個公傷,由村集體出錢。我不行,就那點工資,賠給她我自己就沒飯吃了。」四瑞鵬笑罵道:「全是瞎放屁。」

正在說笑,門外進來一個人,一進來就大笑著說:「看你們喝的酒,嗨,檔次太低了太低了,這種酒能喝嗎。」

這人大笑的聲音格外誇張,由於嘴咧得太大,本來該在軟齶上發出的「哈哈」之聲被迫從硬齶上擠了出來,變成了「咔咔」之聲。

四瑞鵬跟那人說笑著對葉青林介紹道:「這位是河灣學區的最槐蔭校長,是你們政府辦張月奇主任的妹夫。」

葉青林一聽忙站起身,給最槐蔭讓座。最槐蔭毫不謙讓,一屁股就坐在了他的位子上。葉青林沒想到此人如此輕浮,只好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下。最槐蔭不看葉青林,只顧自己滔滔不絕地說話,其他人只得聽他自吹自擂:「你們這水平不行,檔次太低。我就在對面房間,你們去我那屋看看,那才叫檔次。要不你們都去我那邊喝吧。不過,人太多了是不是。要不這樣吧,我讓他們給拿過來幾瓶好酒。咔咔咔咔……」說著掏出手機趾高氣揚地給那邊打了個電話,不一會就有個人給送過來半瓶五糧液。最槐蔭不高興地說:「怎麼就半瓶呢?」那個人說:「你只帶來兩瓶,幾個人眨眼就喝了一瓶多。」最槐蔭臉一紅,打發走那個人,轉頭對眾人說:「我家裡五糧液有的是,回頭一人給你們一箱。咔咔咔咔……」

喝著五糧液,貴志兵說:「當校長也不錯,有人送好煙好酒,比我們機關幹部還強。」最槐蔭一揮手說:「你們不行你們不行,你們都不是一把手,沒有權力,誰給你們送禮?像我這樣,正校長,在學校我一人說了算,誰想辦事不給我意思意思?有個人想承包學校的伙房,一下子給我送了三千塊錢;還有個人想給孩子轉學,給我送了二十斤香油,不然我不給他開轉學介紹信;這五糧液是一個包工頭給我送的,他想干學校的水塔翻修工程。咔咔咔咔……」

說完又問葉青林給哪位縣長當秘書,當聽說是孟副縣長時,最槐蔭閉著眼撇著嘴搖著頭擺著手不屑地說:「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一個副縣長能辦什麼事?要論權力還是像我這樣的一把手,不管什麼事自己一人說了算。我在學校是說一不二,他副縣長行嗎,像這五糧液也不知他喝過沒有哩。當副職不行,要當就當正的,一把手。我家裡飲料啤酒蘋果之類都是整箱整箱的,一年四季不斷。還是當一把手好,咔咔咔咔……」

葉青林注意到,凡是說到副職最槐蔭都不屑一顧。他把全世界所有的副職,包括副村長副鄉長副縣長副市長副省長副總理乃至聯合國副秘書長,全部斥之為「無用」。他還說自己一個電話就能把縣教育局的副局長踢下台。葉青林覺得這個人大概神經不正常。

最槐蔭一走,貴志兵就指著門外說:「你們說這是個什麼狗日的。瑞鵬你怎麼給招來老最這麼個玩意?」四瑞鵬說:「我最煩他,哪裡邀他了?剛才我出去方便遇見他,是他自己要來的。你們別聽他瞎吹,我敢肯定他只有兩瓶五糧液。就他們學校那個破水塔,小得跟個**似的,返修一次總共也用不了一萬塊錢,還說什麼水塔工程,還說什麼一人給一箱。我呸,給一箱蔥還差不多。」

貴志兵他們都哈哈笑起來。葉青林不知笑什麼,就問貴志兵。貴志兵說:「前些年,老最還當普通教師那會兒,因為家裡日子緊,在學校外邊開荒種了幾畝大蔥。有一次幾個朋友在一起喝酒,喝多了要去找小姐。別人勸他說你當老師掙錢少就別去了,干這事都是自掏腰包。老最這傢伙最怕別人小看他,一拍胸脯說咱有的是錢。等辦完事他又後悔了,一百塊錢哪,那年一畝蔥才賣五十塊。他心疼地嘟噥說,×呀×,黑洞洞,一嘴吃掉我二畝蔥。」

眾人笑完,貴志兵說:「不過也別小看了最槐蔭,現在各學區的校長那個不是撈得腰包滿滿的。說是不讓亂收費,其實哪個學校不變相收費?拿取暖費來說,各學校冬季取暖都是縣裡撥付,可哪一年冬天學校不收取暖費?單是最槐蔭他們學校每年就能收五萬多元,大校口像縣一中縣二中收的恐怕多去了。咱們縣的校長們有幾個沒有私家車的?我老婆他們學校是全縣有名的窮校,老師辦公室里想換個新電扇都沒有錢,可校長愣是一天到晚開著車四處喝酒,你說他們這錢從哪裡來的?憑那點工資夠嗎?唉,這年頭,說是再窮不能窮教育,其實不窮的只是校長,老師們還是無產階級。」劉喜子也說:「當校長確實發財。我女兒就在河灣中學教書,說今年清流水泵廠搞擴建征了學校不少的地,給了學校一百多萬元佔地費。最槐蔭怕是撈了不少油水。」

又熱鬧了一陣子,葉青林對四瑞鵬和劉喜子說:「你們回去可要抓緊催促老丙,讓他儘快把錢還給牛二寶,把地方劃清界限,免得夜長夢多。」四瑞鵬說:「行行行。不過既然已經說清楚了,老丙不可能反悔的。老兩口都是實在人,說話從來是算數的。」

葉青林本以為「五十九處」的事就此了結了,萬萬沒想到,此事後來給自己惹出那麼多麻煩。為了方便訪問,請牢記bxwx小說網,bxwx.net,您的支持是我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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