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吳氏去到舊宅的時候,重老太太正在休息。

雖說此刻是上午合該是人們最有精神忙碌的時候,這話聽着有點假。但重老太太已經是卧床不起的人了,說她在休息倒是也有可能。

吳氏原本被請到廂房的時候心裏頭還有些犯堵,想着與那些丫鬟婆子的爭吵一番。而後她思量了會兒將這個想通之後就沒再繼續糾結,轉而閑閑的在屋子裏喝茶賞花,一點都不急躁。

香蒲院正房的屋內燃了香,馨香裊裊。

呂媽媽正撥著香爐里的細灰就聽旁邊不遠處傳來了嗚嗚啊啊的聲音。她趕忙將手中東西盡數放下走了過去。

「老太太可是有事吩咐?」

重老太太歪靠在榻上倚著靠枕,努力的說着話。因為她半邊臉沒法動,所以在嘴唇開開合合間已經開始流涎。

呂媽媽上前拿帕子給她擦了嘴角,「您還是別多說話了。說什麼我又聽不清,你還發急,何苦來着?左右二老爺不會短了您的吃穿,您就不用操心那許多了,安享晚年就是。」

說罷,看重老太太還在不停的動着嘴,呂媽媽無奈的說道:「您何苦呢。您看,您想要的是什麼,我不知道。您想說的是什麼,我不知道。您在這邊說得再多又有何用?」

提起這個,呂媽媽還是忍不住心裏升起了怨氣。

她是自打老太太在娘家的時候就已經伺候着的了,一般說來這種未嫁時候就伺候的人最是親近不過,她原先也是這麼想的,所以對老太太十分的盡心儘力。

哪裏想到這不過是她的一廂情願?

不管老太太做過的事情是對是錯,也不管老太太究竟是做過了什麼,單憑着這「一點都不知情」這幾個字,就足夠她心灰意冷的了。

思及此,呂媽媽一改先前和善的態度,說起話來就有些沖了,「我不知道您為什麼不肯見五奶奶。但我既是猜出來了您的意思,也就照着您的吩咐做了,只因原先您好著的時候與我提起過怎麼做。只是那些您不說的我不知曉的,您也別指望我神通廣大能夠猜出來。」

重老太太頓時氣得火冒三丈,嗚嗚呀呀的喊個沒完,還扭動着身子作勢要打人。只不過因為臉上癱了半邊兒所以話不成句,且兩個手都不能動彈了,身子轉來轉去的也不見能打出來。

呂媽媽微笑,「老太太您可別亂動了。」看老太太動了動腿,笑得更大了點,順便還往後挪了幾步,「您要踢我么?可是若被人知曉了您堂堂皇後娘娘的母親居然做出這樣下等的姿態來,不知道旁人會不會恥笑您和皇後娘娘?」

聽了這話,老太太唯一能動的左腿原本已經抬起了一點,如今就慢慢放了回去。

呂媽媽冷笑了下轉身出屋。

出了心裏的一口惡氣,她心裏頭暢快了不少,本打算就這麼走了,想想剛才老太太不肯見的五奶奶,她有改了主意,主動朝着旁邊廂房行去。

一進屋就看到了正喝茶的吳氏。

呂媽媽到了吳氏跟前,端正行了個禮,好生問道:「不知這茶合不合胃口?若是五奶奶不喜歡的話,我讓人給您重新泡了新的來。」

吳氏端著茶盞的手頓了頓,十分疑惑的看向呂媽媽。

這是老太太身邊的親信,原先的時候連正眼都不去瞅她,如今倒是關心起她來了。

吳氏心說自己又不笨,這糊弄誰呢?就道:「媽媽不用客氣,我就等等老太太。好久沒來請安了,理應來問一問。」

大太太梁氏至今未曾歸家,也不知如今怎麼樣了。她不在了后,大房的人就沒有再來過舊宅這裏。一來是因為中門被堵死了,若要過來需得從大門口繞。二來兩邊基本上鬧翻了,誰也不理誰,沒有人願意過來。

呂媽媽把吳氏的話想了一番,忽地想起來國公府那邊昨下午和昨天晚上都「熱鬧得很」,只是國公爺讓人守得緊問不出什麼來,也不知究竟是怎麼了。

看着吳氏那欣喜自得的笑容,呂媽媽心裏頭有了點底,側了側身說道:「既然奶奶是要來尋老太太,那我就引了您過去。」

吳氏聽聞不用再乾等著了自然高興,當即站起身來朝着外頭走。

自打老太太不能動彈之後,香蒲院的事情就都是呂媽媽在忙裏忙外的操持着。二老爺二太太等閑不會過問。其實也是那夫妻倆不肯再管老太太了。

守在門口的小丫鬟原先得了呂媽媽的吩咐說是老太太現在不願見五奶奶,因此都提防著吳氏過來,隨時做好準備尋出一堆的理由來讓吳氏不進門。

可是現在看到了呂媽媽將吳氏帶過來,她們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眼看着呂媽媽笑盈盈的引了吳氏進屋,她們就也沒有多做什麼,只低眉順目的在廊下站着。

呂媽媽親自給吳氏打起了帘子,高聲說道:「老太太,五奶奶來看您了!」

話音剛落,兩人就一前一後的進了屋。

重老太太看到當先走着的吳氏后,當真是怒從心頭起,恨不得即刻將人給打了出去。

吳氏根本不懂老太太的心思,看着老太太睜大眼嗚嗚呀呀的叫着,她就有些納悶的看着老太太。

呂媽媽見狀后與她道:「您看,老太太見您來探望,可是歡喜著呢。」

重老太太叫的聲音越來越急促。

吳氏有些納悶老太太這樣真是高興的表現?不過這也和她關係不大。左右她來到這裏另有目的,管她是不是高興呢。

上前潦草的行了個禮,吳氏高揚著頭喜滋滋的說道:「老太太,我來給您報喜了!」

重老太太瞪着眼睛啊啊啊的叫着。

吳氏只當她是歡喜的,繼續說道:「我們國公府啊,又添了個人。」

眼看着老太太更加激動起來,她笑得十分自得,繼續隨口亂說,「您問我是不是國公爺收了丫鬟當妾侍?怎麼可能。六奶奶和國公爺關係好著呢。」

她故意停了會兒,看着重老太太掙紮起來,這才笑眯眯的說道:「這回添的可是個男丁。您猜是誰?是國公爺的兒子!」

聽了這話,不只是重老太太驚訝萬分,就連呂媽媽都側頭問了:「誰?怎麼回事?」

「我們六奶奶今兒早晨生了。」吳氏歡快的說道:「是個大胖小子,長得相當好看,那眉眼和國公爺簡直是一模一樣。」

呂媽媽怔了下,訥訥「哦」了聲,「原來生了啊。」早先老太太還期盼著這孩子的降生,現時過境遷,聽了這話后老太太居然生氣起來了。

她正想着「生氣」二字,就見老太太真的是瞬間暴怒,眼睛瞪得老大不說,歪斜的嘴角也劇烈晃動起來,沒癱的左腳也在抬起踢出。

呂媽媽生怕老太太這樣子會驚動了五奶奶。倘若五奶奶回去把事情一說,國公爺和國公夫人少不得要怨到了她的頭上,說她沒有伺候好人。

現在可不比從前。從前因着皇後娘娘的關係,雖然國公府和舊宅分開來,舊宅卻絲毫都不輸於那邊。所以舊宅的僕從丫鬟們一點都不會覺得自己不如國公府那邊,相反的,大家對上了國公府那邊的人時,還會隱隱的有點自得。

眼看着老太太這般模樣下或許堅持不了多久就會一命嗚呼,倘若再把全部賭注都壓在了老太太身上就有些不夠保險。呂媽媽想通后趕緊說道:「這可是件大喜事。多謝五奶奶告訴了我,我這就趕緊備了禮道賀去。」

吳氏聽聞后后驚訝的看向了呂媽媽。對方這樣明顯的示好她可是頭一回見,而且聽呂媽媽這意思,甚至不是要替老太太準備賀禮去,反而是她自己要備下來。

吳氏覺得甚是新奇,就道:「媽媽這說的可是讓我迷糊。您去準備什麼?賀禮?您去賀郭媽媽岳媽媽啊,還是說金盞銀星?」

她這話里的嘲諷意味很濃,直接將呂媽媽和酈南溪身邊的丫鬟婆子相提並論,意思只有一個——呂媽媽這種身份,還不夠資格與酈南溪一同被提起。

呂媽媽早就知道吳氏這人說話沖,更何況吳氏這樣嘲諷也沒錯。但是向國公府示好是必須的,保不準到時候老太太不在了自己就能得了機會到那邊伺候。

於是聽了吳氏的話后呂媽媽非但沒有着惱,反而表現得更為親近了幾分:「五奶奶可是提醒我了。剛才那話是我考慮不周說錯了話,您可別計較。一會兒我就讓人送了賀禮給郭媽媽,請她轉交給六奶奶。雖然禮單薄,可是想要恭賀哥兒健康安好的心意終歸是在的。」

她說要祝賀小孩子健康安好,就連吳氏也不好多說什麼拒絕她了。吳氏隨口應了幾句,看老太太氣得直喘粗氣,歪斜的嘴角好似耷拉的更厲害了些,心裏頭愈發暢快。又刺了老太太幾句方才回了國公府那邊。

吳氏回去的時候,剛好碰到大公主府的嬤嬤前來賀喜。

之前酈南溪將要臨盆發作的時候,正巧大公主魏敏文來她這裏探望。也是大公主發現了異狀告訴了郭媽媽她們。不過,大公主知道自己來國公府的事情不好被弟弟和母後知曉,不然肯定要鬧將起來,所以她見郭媽媽她們將事情安排妥當后就告辭離去。

人雖然走了,可是這邊的動靜她一直留意著,甚至於還留了個貼身伺候的媽媽在這裏等著,順便也能搭把手幫幫忙。酈南溪這邊剛剛生完,那邊媽媽就回了公主府將事情稟給了大公主,大公主就遣了人來問候。

大公主知道后這個消息宮裏自然也收到的極快。不待重廷川告訴皇上,洪熙帝那裏已經得知此事,擬旨讓周公公宣讀。

聖旨一到,滿府皆喜。

洪熙帝給了好多賞賜不說,甚至於還封酈南溪為縣主。

這可是極好的旨意。

先前酈南溪受封一品國公夫人的封誥,那是依附於重廷川的。如今皇上封她為縣主,且還賜了屬地,這可是極大的榮耀。

酈南溪生了小傢伙后,府里上下就已經開始歡喜。如今這旨意一出,整個國公府一掃前些日子有些沉鬱的氣氛,頓時變得歡快起來。

大家臉上帶着的笑容感染了周公公,饒是他沉穩幹練,此刻也不由得跟着笑得咧開了嘴。

收了重廷川讓人給他的賞,周公公朝重廷川鄭重的揖了一禮,「國公爺,皇上聽了后高興得很,說是要設宴慶祝。小的和陛下說,小少爺那麼小沒法參宴,六奶奶又不便起身,國公爺還盼著留在媳婦兒子身邊,陛下您設宴了給誰慶祝?陛下就說了,那推后一個月,等哥兒大點了、六奶奶能待客了,這再在宮裏設宴。國公爺覺得如何?」

「多謝皇上掛牽。」重廷川單手抱着懷裏那個小包被,淡淡一笑,「皇上考慮周全。」

這就是應承了。

周公公笑着朝他彎了彎身,眼看着這邊兒還忙活着,他又說了幾句話就告辭離去。

周公公一行人的身影剛剛消失,重廷川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斂,沉聲高喊了一句。

岳媽媽聽后趕忙小跑着過來,「國公爺有何吩咐?」

重廷川面無表情的把小傢伙遞到了岳媽媽的跟前。

岳媽媽抱起來就覺得手上發濕,再一看重廷川先前抱着小傢伙的那個手臂,呵,濕了。岳媽媽笑道:「小少爺真是機靈的很,知道剛剛在宣讀聖旨所以雖然尿了卻不哭不鬧,倒是十分聰慧。」

「聰慧?」重廷川冷冷一笑,「真聰慧的話就不該那個時候做這種事情。」語畢他皺眉看着岳媽媽,「怎麼還在這裏磨蹭著。」

言下之意,趕緊去給小傢伙把濕了的尿布換了,免得着涼。

岳媽媽被他一催促就連行禮應是都忘了,直接轉身急忙去到屋裏替換。

重廷川就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跟過去看看呢?

就在他邁開腳步決定瞧瞧的時候,金盞歡喜的從酈南溪的房中走出來,「爺,奶奶醒了!」

重廷川心中一喜。

結果金盞下一句話讓他的心情跌落谷底。

「奶奶還問小少爺在哪裏呢,想看一看。」金盞如是說道。

重廷川在心裏頭把那臭小子狠狠厭棄了一番,想那小子怎麼看都不好看,怎能入得了西西的眼?

倒不如先不把那臭小子帶過去,免得西西瞧見那小樣子再傷心。由他來先去探望探望小丫頭再說。

於是重廷川幽幽然的與金盞說道:「他被岳媽媽抱過去了,暫時不得閑。我換身衣裳就去看看。」

金盞自然知道他這句「就去看看」說的便是要去看酈南溪,就笑着應了一聲回到屋裏頭。

酈南溪剛剛醒來。因着生育幾乎耗盡了全部的體力,乍一醒來她還沒有完全恢復,腦中尚有點茫然不知。半迷糊半清醒之中,她想到了那個讓她愛到骨子裏又全身疼痛的小傢伙,就讓金盞把孩子抱來看看。

結果金盞去而復返后,卻是告訴她孩子現在暫時過不來。

「之前小少爺都是國公爺在抱着,婢子瞧著國公爺手臂濕了,想着應當是小少爺尿了讓岳媽媽去換尿布,等下應當就會回來。奶奶不必着急。」

酈南溪聽聞小傢伙在重廷川懷裏尿了,不由莞爾,「也不知道國公爺會不會惱了。」

「哪裏會惱?」金盞笑道:「婢子剛剛看國公爺神色,似是歡喜的很。指不定是怎麼高興著。」

她是看到了重廷川那似笑非笑的模樣所以這樣猜測。不過,剛才她的猜測也是有依據的。

金盞給酈南溪端了一杯溫的白水,扶了酈南溪喝了,「奶奶您不知道,剛才國公爺一直親手抱着小少爺,根本都不讓人接手呢。」

想到重廷川那個大高個兒抱着小小的奶娃娃,酈南溪倒是真的忍不住笑出了聲,連喝水都顧不上了。

就在這個時候,低沉醇厚的聲音在門口響起:「說什麼呢這樣高興。」緊接着,重廷川撩了帘子進屋。

酈南溪面上的笑意未退,看着他道:「在說國公爺喜歡小孩子。」

重廷川腳步滯了滯。喜歡?他喜歡那臭小子?笑話!

臭小子長得不好看不說,還害的西西疼了那麼久。最重要的是西西醒來后居然頭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傢伙!

當然,傷人心的話重廷川是不會和自己的小嬌妻說的。免得她覺得他是個硬心腸的。

故而重廷川十分違心的保持了沉默。

酈南溪看他隱忍不發的樣子,心中有些瞭然,拉了他在床邊坐下,問道:「國公爺不高興?」

「沒有。」重廷川看着她蒼白的臉色就心疼得緊,將她摟在了懷裏抱好,「我怎會不高興。只是覺得你受苦了。」

他這話是發自內心的。

那麼嬌弱的一個女孩子,卻遭了那麼大的罪把孩子生下來。說實話,他一直在外頭守着,一直聽着她痛苦的聲音。那個時候他就在想,誰說生孩子是好事的?

在他看來,那就是極其遭罪的事情。

所以他對着臭小子的時候心情十分的複雜,雖然想要開心,可那開心也是摻雜着對酈南溪的擔憂故而不是徹底的喜悅。

酈南溪知道重廷川是擔憂她,笑着往他懷裏鑽了鑽,尋了個舒服的位置靠着。他身上的氣息讓她心靜。他的胸膛結實有力讓她安心。不多時,酈南溪就有些昏昏沉沉的,幾欲睡着。

「奶奶,小少爺換好了尿布,也吃好了。奶奶要不要看看?」門口傳來了岳媽媽小心的詢問聲。

酈南溪登時清醒,急急的讓岳媽媽將孩子抱了來。

小傢伙閉着小眼睛已經睡熟。他的呼吸很平穩,但是因為人太小了,所以呼吸聲很輕很淺,需得仔細去聽方才能夠辨別的出。

酈南溪正摸着他的小手聽着他的呼吸聲,就在這個時候重廷川忽然開了口。

「有他就成了。」他語氣沉沉的說道:「往後不生了。」

生孩子太痛苦。他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的。孩子一個就好,她不需要再那麼遭罪。

這個話題讓酈南溪有些意外。

不過她看着小孩子那軟軟的可愛小模樣,就已經忘了自己先前的痛苦。那麼柔軟的小小一團,睡得香甜迷糊,被包被包裹在裏頭,當真是讓人怎麼看都看不夠。在這一刻便發覺之前的那些苦痛都是值得的。

「往後再說罷。」酈南溪喜歡小孩子,特別是自己的孩子,怎麼看怎麼親,「遇上了就生下來。沒遇上就再等等。」

她說的遇上便是說的有孕。

說實話,她是希望再生一個的。旁的不說,單看重廷川長大的時候這樣孤單落寞,她就覺得十分心疼。

她的成長過程里不只是有父母,還有來自於兄姐的疼愛。那種手足之情是旁的取代不了的,是她一生里都極其珍惜的存在。

兩相比較之下,她更希望能夠讓孩子有個伴兒。

重廷川的想法與她不同。

在重廷川看來,他少時一個人也是不錯的。最起碼不需要顧忌太多,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勇往直前橫衝直撞也無妨。

如果說再次生產會給酈南溪帶來危險的話,他倒是寧願只這一個就好。但看酈南溪好似不同意他的想法,重廷川倒也沒反駁什麼。

往後看看再說罷。現在說什麼都有點太早了。

兩個人說了會兒話后酈南溪有些乏了,重廷川就抱着小傢伙出了屋。

郭媽媽這才上前稟道:「爺,兩位舅爺來了,正在廳里候着。要不要請了來?」

她口中的舅爺自然指的是酈南溪的兩個哥哥,酈雲溪和酈陵溪。

重廷川正擰眉思量著,就見岳媽媽也急急趕了來,「爺,沈家的二少爺來了,已經請去了廳里。爺要不要過去見?」

酈南溪生了后又過了會兒重廷川方才派人去通知了酈家和沈家。卻沒料到他們那麼快就來了。

酈竹溪的夫君沈青寧和酈家少爺們不同。酈雲溪他們是酈南溪的親哥哥,也是孩子的親舅舅。舅舅見外甥那是不用太多虛禮的。雖然說洗三的時候舅舅才來見孩子,但這個時候他們急着過來想要看看也沒什麼。

可沈青寧是外男,輕易不能進到石竹苑。偏他是為了賀得子之喜而來,主家怎麼也得和他見上一見。如此一來,相見的話只能是重廷川過去。

即便重廷川按理來說得叫沈青寧一句「姐夫」,可誰都知道,這位爺不見得肯屈尊按禮行事。

如果是要國公爺主動去往那邊……

眾人都暗暗的捏了一把汗。

不過重廷川這個時候倒是出乎意料的好說話,聽聞沈青寧來了且是和酈家兄弟在一起,他就沒有多說什麼,點點頭就朝外面行去。甚至於不需要旁人幫忙抱孩子了,他直接單手托著小傢伙就直接到了那邊。

兩個舅舅和沈姨夫都是備了禮過來的。一看到小傢伙就想將禮物塞給他。被重廷川冷冷的看了一眼后,他們只能改了主意,將禮物擱到了旁邊的桌子上。

酈家兄弟倆先是問過了酈南溪的身體狀況,知曉她平安康健只不過太過勞累這才放下了心。

小傢伙還睡着,窩在重廷川的懷裏閉着眼,好似睡得十分香甜,半點都不見挪動過。

酈陵溪倒是罷了,看了幾眼后沒有見重廷川把孩子抱給他們看尚還能沉得住氣。可酈雲溪卻按捺不住,當先揚眉說道:「國公爺,孩子好似長得像西西?也不知道我瞧錯了沒。」

他這想要一看的心情表述的十分明顯了。酈陵溪不由得橫了他一眼。旁邊沈青寧倒是佩服他的勇氣,讚賞的看了看他。

可是唯獨那個當事之人完全沒有反應。

重廷川隨口的「嗯」了一聲,再沒其他言語。

屋裏一時間靜寂無聲。

在這惱人的安靜之中,就連酈陵溪也有些坐不住了,問道:「當真是像西西?」沉穩如他,也不由得伸脖子朝那邊望了望。

酈雲溪跟着朝重廷川懷裏看過去,又用手肘搗了搗酈陵溪,輕聲道:「哥,你去把孩子報過來。」

重廷川本就不喜歡丫鬟僕婦在屋裏伺候,自然沒讓這些人進屋。再者他是親自抱着小孩子,身邊就沒跟媽媽。故而酈雲溪有此一說。

重廷川原本在考慮著要不要叫個媽媽過來將孩子抱給他們。一看到了他們的小動作,再聽到了他們悄悄說的話,他又改了主意。

他們居然想親自抱孩子?

重廷川心裏萬般糾結。不給他們抱罷,好像說不過去。給他們抱罷,這些人一個個毛躁躁的,把這臭小子給摔了怎麼辦?

思及此,國公爺挪動了下.身子,用自己高大的身軀擋住了他們的視線,根本不搭理那一茬。

這個時候倒是沈青寧琢磨出了點味兒。

他自己也是將要當爹的了,和妻子說起過生了寶寶后的事情。兩人曾經討論過這種話題。沈青寧倒是無所謂,但酈竹溪曾經說過,怕旁人抱孩子的時候會將孩子不小心摔到。也不知道國公爺如今這般戒備是不是這個緣由。

沈青寧笑道:「說起來抱孩子,也是一門學問。我侄兒小時候我曾抱過他。不若這樣,我抱了他來給兩位酈少爺看看?」

他這話一出來,酈陵溪總算是知道問題在哪了,就道:「當年西西小時候我也抱過她。抱小孩子是沒問題的。」

重廷川想想酈陵溪比酈雲溪靠譜多了,酈雲溪跳脫而酈陵溪穩重。終是勉為其難的讓酈三少抱了孩子去看。

每每酈雲溪想要接手過來抱抱的時候,重廷川就一記眼刀掃過去。酈四少萬般委屈,不過能夠在自家哥哥懷裏看到小外甥也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們幾人在這裏並未待太久。畢竟顧及著酈南溪身子還未恢復,且國公府現在正忙碌著,他們打擾太久也說不過去。因此商議了下過幾日的洗三禮后就告辭離去。

酈南溪這次生的頗為突然,比預計的日子早了一些,酈南溪的母親庄氏都沒來得及趕到京城。好在兄長和姐姐在,且酈家的太太們也都有空,所以商議好后安排下去即可。

重廷川今日告了假準備好好陪陪酈南溪,所以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去。除去小傢伙吃奶和換尿布的時間外,他都將孩子抱在懷裏不撒手。

郭媽媽有些憂心,就和岳媽媽商量:「哥兒這樣被國公爺抱着,萬一抱習慣了不肯躺床上怎麼辦?」

岳媽媽倒是覺得沒甚麼,寬慰道:「這個無需擔心。國公爺也就今兒有空,明日不就還得去宮裏當值?」

細細一想,還真是這樣,國公爺那麼忙等閑抽不出一天的空閑時間來陪着妻兒。如今好不容易在家,想要多抱抱孩子也是情有可原。

郭媽媽這便放下心來。

下午酈南溪的精神就好了許多,重廷川每每知道她醒了,就會帶了小傢伙過去和她說話。等她乏了父子倆再出來。

原本是愜意安穩的時光,到了晚上的時候卻是發生了件意外。

重老太太突然喘的厲害,眼看着就要熬不過去今天這個夜晚。

「怎麼會這樣。」重廷川問前來回話的常康,「可曾知曉是怎麼回事了?」

常康剛開始有點不好開口,後來聽重廷川問的嚴厲,這才將話如實說了:「原本還好好的,跟前幾天一樣。今兒晌午的時候就不太好了,喘氣的聲音也不對。到了晚上就有些撐不住。」

說到這個份上了,其他的話倒也沒必要遮著掩著。常康把心一橫,直截了當的道:「認真說來,就是在五奶奶走了后才開始不對勁的。」

重廷川正抬手隔着包被拍小傢伙的小屁屁,聽了這話手上動作一頓,「五奶奶走後?」

「……嗯。」

聽了這話,重廷川倒是有一點點的開始後悔。

他哪裏知道老太太竟是這麼不驚嚇,不過被吳氏過去了一趟就眼看着要不行了?

這吳氏的戰鬥力也着實太強了些。難怪重廷帆那綿軟的性子都和她過不下去。

不過腹誹歸腹誹,重要的事情還是得緊著點處理。

今兒是他兒子的誕辰。他可不希望孩子的生辰這一天還是長輩的祭日,不然的話孩子一輩子的生辰怕是都要麻煩了。

再想想,滿月的時候皇上好似還要給臭小子擺滿月禮?

「請大夫。」重廷川抬指輕敲桌案,淡淡吩咐道:「請張太醫來給老太太瞧瞧。」

之前是他疏忽了。不管怎麼說,先讓她熬過去這一個月再說。

等小傢伙的滿月禮過去后,任她怎麼樣都無所謂。

這天晚上,舊宅里忙做一團。不過老太太的病情最後到底是給穩了下來沒有再生枝節。

張太醫把老太太的病情給穩下來后還不忘給重廷川造勢。回到太醫院后,他大肆讚揚重廷川和酈南溪,說是兩人有了小孩子后還不忘舊宅的老人,老人家病情惡化后他們比二房那些人還急,硬是把他給叫了去。

張太醫不住的說着重廷川的好話。近日來皇上愈發看重衛國公,大家又如何不知曉?因了諸多的原因,所有人都在符合張太醫的說辭。

故而衛國公忽然就因此得了一個「孝」的名聲,倒是意外之喜了。

第二天重廷川一早就戀戀不捨的拜別了妻兒,去到宮中當值。一入宮就被請到了皇上的昭遠宮裏接受賞賜。

這回皇上賞賜的手筆很大。他一共賜了兩座宅邸給重廷川和酈南溪。

一處是在京城內,佔地很廣,有國公府加上舊宅的總共那麼大。這在寸土寸金的京城來說是十分難得且罕見的。

另一處宅邸則是在郊外。

京郊那處宅子原是一處別苑,道路兩旁栽滿了合歡花,到了夏日裏花朵盛開四處都是深深淺淺的粉色,異常漂亮。

最奇特的是賞下的那處別苑皇上還親自賜了名,喚作「瑤見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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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將寵妻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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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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