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09【修】
薛警官的眼神讓她有種被看穿的感覺，有那麼一瞬，伊韻感覺到他隱藏在眸底深沉的審視，猶如犀利地打在臉上的冰錐。
她有些慌亂的拽著衣擺，抿著唇不知該如何作答。
顧程似乎看見伊韻的不安，皺了皺眉：「薛叔叔，不要為難她。」
「這不是為難，而是審訊。」薛警官皺眉，「我會有分寸的。」
顧程不說話了。
就算有分寸，那這樣的審訊伊韻有些亞歷山大。
她拽了拽衣擺，咬了咬唇：「對不起，我的確不知道你之前問的事情是怎麼回事，但我可以發誓，我和這些殺人案件沒有半點關係！」
「你發誓沒用。」薛警官搖了搖頭，看了眼蜷縮害怕的蘇筠，抬了抬下巴，道：「我們只相信證據。」
伊韻急躁的搓著衣角，恨不得站起來反駁，可又生生的忍住了。
蘇筠為什麼發瘋？
醫院監控為什麼會壞？
而她為什麼出了車禍卻不自知？
巨大的謎團籠罩著她，編織成巨大的網，而她無處可逃——
伊韻垂下眼瞼，心底不自覺湧出一股荒涼的感覺，就像這間封閉的室內只有她一個人一樣。
伊韻打起精神抬眼看了過去，認真的正對著薛警官，強壓著不想看他的衝動，道：「薛警官，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就算我知道，那我前兩個星期的記憶早就不見了，你讓我怎麼回答你？」
她自認從未做過虧心事，縱使真的有什麼對不起的人，那一定伊媽。
從小到大，她帶著伊韻踏過無數泥地，踩過多少砂石，可是長大后她卻一次次的隱瞞著伊媽，將自己的喜歡與不喜歡，全部埋藏在心裡。
真要說這世上唯一讓她愧疚的人，大概是自己的母親。
因為她沒有聽母親的話，依舊和往常一樣和顧程一起上學放學，甚至還偷偷的喜歡著他。
薛警官看著她，那雙眼實在太過冷漠，冷漠到讓她心驚，眼見著忍不住移開視線，可她又硬生生的忍了下來。
他的氣場漸強，竟讓伊韻有種呼吸困難，但她依舊堅持著目視他的眼睛，清明而又冷靜。
因為她明白，只有這樣，薛警官才不會起疑，也只有做到這般問心無愧才能以如此堅定的信念維持著伊韻繼續與薛警官對視。
薛警官漸漸柔和了眼底，唇角帶上了幾分輕鬆的弧度：「你問心無愧？」
「我問心無愧！」她肯定的回家。
什麼殺人不殺人，反正伊韻敢肯定，自己從未殺人，至少在記憶中從未有過殺人的經歷。
她堅定的看著薛警官，他的目光柔和了幾分，看那模樣似乎有些半信半疑，伊韻抿唇認真的回望，因為她知道只有這樣，他才能真正的相信自己——
一個真的殺了人的高中生，是不可能做到這麼問心無愧。
薛警官果然收斂了氣勢，她頓時感覺身上的壓力鬆了下來，下意識看了眼顧程，他看著伊韻，有些說不清的情緒隱藏在表皮之下，轉瞬即逝。
「既然審問完了，我可以帶她走嗎？」顧程看向薛警官。
薛警官搖頭：「她目前還是嫌疑犯，所以不能離開警局。」
伊韻心中一跳：「為什麼？」
她進了警察局的事就算沒人知道，但稍有心思的人一打聽就知道，如果讓母親知道的話，指不定多麼擔心自己！最重要的是，她的名聲不能就這麼壞了！
她不想背著一個殺人犯嫌疑人的罪名，無辜的被強制性留在這兒。
「因為我們沒有證據證明你是殺人犯，但同樣也沒有證據證明你與這兩件殺人案無關。」薛警官看向伊韻，「為了避免出現一些意外，所以你必須留在這裡。」
「不行！」顧程毫不猶豫的打斷他的話，緩緩走到伊韻面前，擋著薛警官的視線，「她不能呆在這裡。」
薛警官皺了皺眉：「顧程，你……」
顧程打斷他的話：「我用我的姓名擔保她不是殺人兇手！所以她不能呆在警局，薛叔叔。」
「沒有證據證明她不是兇手。」
「但也沒有證據證明她就是兇手。」
伊韻聽見顧程為自己爭辯，聲調堅定而緩慢，帶著聲聲沙啞：「薛叔叔，你知道把一個女孩子留在警局會怎樣嘛？你知道別的人會怎麼看她嗎？就算她洗清了嫌疑，就算人不是她殺的，未來她都會背著殺人犯的嫌疑活著，任人議論，這些你都過嗎？」
薛警官不說話，但是她透過顧程的肩膀能看見他的表情有些僵硬。
「但就這麼放她回去的後果……」薛警官說，「你想過嗎？」
「我想過的。」顧程背對著她往前一步，身影瞬間高大的像座山擋著伊韻，他的影子撒在她身上就像銅牆鐵壁般，為她阻擋刀槍箭雨。
「我相信伊韻，不是因為她是我同桌，而是因為我們兩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我相信的是她這個人。」
撞擊心頭的鼓聲有些大，伊韻突然覺得有些耳鳴，那感覺就像一道雷劈在她的腦袋上，轟隆隆作響，一直到顧程牽著她的手離開了警局，她才反應過來。
伊韻茫然的看著顧程的背影，突然有些不大確定，他是否和自己一樣，也是喜歡的感覺？
「伊韻。」顧程回過頭看她，伊韻隨著他停下的腳步頓了頓。
「別怕，以後我護著你。」
顧程勾唇一笑，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髮。
她：「……」
這句話好耳熟。
她漫步跟在顧程身後，望著他近在咫尺的寬厚背部，突然間有些心痛。
是了，伊韻想起來了，是那個時候，他一個人孤單蜷縮在角落任人拳打腳踢的時候，是她衝上去推開那些打人的孩子，叱喝著他們，仗著母親在，惡狠狠地把他們罵走。
後來，她回過頭看向顧程，顧程以孤狼般幽綠的眼神森然盯著自己，把她嚇了一跳。
再後來，她鼓起勇氣，小心翼翼的蹲在他面前，伸出手，笑著對他說：「別怕，以後我護著你。」
她還記得，當時的顧程呆了許久，像是從未感受到溫暖的可憐蟲一樣，僵硬的任由她牽著手，一點點走出黑暗陰影。
這一句話，原來曾是伊韻說的。
時隔變遷，十年過後，再次聽到這句話時，竟是從他口中說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