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8.不要亂說話

默默看著姚心蕾手中金光閃閃的三百萬，姿儀覺得自己應該像個19歲女生一樣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武力值允許的話再動一下手……

想到那個場景，她不自覺笑了一下，順便推開她的手：「別鬧。」

「……你覺得我在和你鬧？」姚心蕾瞪大眼，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你是懷疑我拿不出三百萬嗎？！」

「你能不能，和我有什麼關係？」姿儀心平氣和的站起來：「以後我會掙到無數個三百萬，你這還是自己收著吧。」

躺在床上豎著耳朵偷聽的林依依就輕嗤一聲：「十個三百萬就是三千萬，姿儀你到底想賺多少啊？」

姿儀輕飄飄的掃她一眼：「自然比不得令尊好手段。」

林依依的父親是個煤老闆，學歷淺薄，財大氣粗，她一直以此為恥，平時很少對人提起自己的家事。

「這還沒火呢，倒先牛上了！」

「借你吉言。」姿儀笑微微的轉向姚心蕾：「一會兒出門嗎？」

話題跳躍太快，姚心蕾微愣一瞬：「不出。」

「那鐘點工到了的話，麻煩讓她幫我清理一下我的位置，除了書之外其他全都不要了。謝謝。」

看著她關門離開的背影，姚心蕾和林依依面面相覷，良久之後，姚心蕾突然一拍大腿：「我為什麼要幫她呀我去！」

看似悠閑實則飛快的下了樓，姿儀腳步不停，直奔大三表演室而去。

——試鏡？

那是下下之策，她才不要呢，萬一輸了怎麼辦？

況且，她八成會輸的……

掏出手機翻看通訊錄，姿儀沉吟著放慢了腳步。

有大三學長坐鎮，李博楠和張可凡自然說不上話。陸子華身為劇組導演，如果他不點頭，姚心蕾絕對沒有試鏡機會；由此看來，他對自己肯定不滿。

安雅彬在學生中小有名氣，勉強能夠躋身三線，工作也相對忙碌，張可凡說他的假期從沒空閑。可為了這部網劇，他特地騰出暑假，卻被自己放了鴿子導致利益受損，雖然在她看來這不算大事，但初涉演藝圈的安雅彬沒準把假期時間看得很重，就此記恨也說不定。

所以，三位學長里，最可能站在她這邊的，只有編劇聞沐塵。

閉上眼睛想好說辭，她果斷撥通了聞沐塵的電話。

剛響一聲，對方就接了起來。

「你好學長，我……」

「如果是為了試鏡，很抱歉，我無能為力。」

對方搶先一步，聲音淡漠冷靜：「老實說，我很看好你，因為你的外形最符合我理想中的翠翠。而且既然當初定了人選，就不該再臨時反悔——但這畢竟是陸子華的劇組，我能做的只是給你投下贊成票。」

……清高自傲不屑撒謊什麼的，果然最棒了！

姿儀乾脆也不和他打啞謎：「那安雅彬學長，他是什麼意思？」

「他？」對面冷哼一聲：「全世界就他一個實力派，連影后都不配和他對戲只能跪□□趾，別理那個神經病。」

說完，「啪」的掛了電話。

——所以，真正需要搞定的只有陸子華一個？

抬頭挺胸確保衣著髮型沒有紕漏，她調整好狀態，腳下生風的直接上到三樓——

「哐！」

門板被人猛力推開，撞到牆壁發出巨響后又高速反彈回來。

陸子華和安雅彬全被嚇了一跳，不約而同一齊朝門口望去，就見尹姿儀面無表情的走到他們面前不遠處站定，臉色陰沉嚴肅，與平常的溫柔嬌氣判若兩人。

安雅彬嗅到不對，立刻想溜，卻被陸子華眼疾手快的先一步按住。掙扎無果后，他只能縮起脖子緊盯地面，努力讓自己化作空氣。

陸子華又瞪他一眼，才語調溫和的轉向姿儀，「你這是……有事找我們？」

「這是你的劇組，所以我只找你。」

「話是這麼說，但網劇的點子是我們三個一起想的，所以……」

「少廢話。」姿儀抬手打斷他：「你想現在搞試鏡？」

陸子華一頭霧水的點點頭，他猜到尹姿儀可能不同意，但剛剛打電話時她毫不猶豫的一口答應，他還以為這事就這麼順利通過了呢……

可為什麼拖到現在才反悔？難道……反射弧長？

「半個小時前我正在與經紀人共進午餐。」隨手拖過一把椅子坐，她雙臂環胸，微微揚起下巴：「我是寰宇的藝人，所有工作都要上報公司通過後才能進行。周世傑今天過來就是和我談網劇的，公司不同意我私自應下你們這種『三無劇組』自降身價，但我執意如此，周哥只能同意，這事已經敲定了，不可能有更改餘地。」

陸子華的臉色難看起來：「試鏡甄選女主角，這是拍戲的既定流程，你不會連這都不懂吧？」

「在通知我當女主的三個月後試鏡甄選？」姿儀嘲諷的看著他：「陸子華，我敬你年長叫你聲『學長』，你也別把我當傻子糊弄好嗎？」

這事確實是他們不地道，安雅彬在一旁低垂著腦袋，陸子華也掩唇輕咳一聲：「你說的也沒錯，可……」

「沒什麼可是的。」姿儀強硬的打斷他：「你的這些借口還是留著去和寰宇說吧。」

「寰宇？」陸子華驚訝：「這，我……」

「劇組無緣無故毀約不用我，總要有個解釋吧？」姿儀輕蔑的撇著他：「學長，別以為我比你小就能可勁任你欺負啊。」

……他怎麼「可勁欺負」了？卧槽這到底誰欺負誰啊！

陸子華的心底有一萬頭草泥馬奔騰而過：「寰宇也是講理的公司，我並沒有不用你……」

「那你搞這試鏡，什麼意思？」姿儀冷哼：「聞學長都說了，當初選我就是因為我的外在形象最符合他心目中的翠翠，現在又來個姚心蕾，你說我們長得哪裡像？你不就是覺得她演技比我好么？我就是沒演技，她又能比我好多少？能把死的演成活的？呵，以她現在的水平，再怎麼厲害也彌補不了形象的硬傷吧？」

「開始時你們想找個長得最像翠翠的，所以選了我；現在呢？覺得空有美貌不行，就一腳把我踹了？陸學長你不能這麼欺負人啊！——你也說了，寰宇是個講理的公司，我不和你掰扯，你自己準備準備去和它談吧。」

說著，長身而起，輕蔑不屑的瞥他一眼，轉身就走。

陸子華是在校生，涉世不深，再加上藝人對寰宇這種龐大的經紀公司都有一種本能的畏懼，此時眼見姿儀走得這麼乾脆，他心底更是深信幾分，立刻就慌了起來。

全程旁觀的安雅彬微微皺起眉。他經常出入劇組，懂得多一些，直覺姿儀的話有些不對，正要偷偷提醒陸子華一下，一眨眼卻見他已經閃電般竄了出去：「學妹等等，有話我們好好說嘛！」

「……」

卧槽這廢物，這麼快就淪陷了！

姿儀頓住腳步偏過身，眼角一瞄看到安雅彬吃了翔一樣的陰鬱臉色，心思略轉，面上仍舊一本正經：「對了，安學長，你打算簽約經紀公司嗎？周哥聽說你是男主角后非常高興，還特地在顧總面前誇過你呢。」

「……」

於是，正要「亂說話」的安雅彬默默閉上了嘴。

「我沒有別的意思，真的。」陸子華並沒注意到二人間的暗涌，「這是我正式執導的第一部作品，我希望力所能及的一切都能盡善盡美，精益求精，並沒有戲耍你的意思，請相信我。」

優哉游哉欣賞著他真誠懇切的表情，姿儀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

「本來我沒想試鏡的，但剛剛姚心蕾跑來哭訴一通，我……就鬼迷心竅了。」不好意思的揉揉後腦勺，他識時務的道歉：「那個……我們私下解決就好了，能不能不要牽扯上寰宇和周世傑啊……」

姿儀慢悠悠的思考一會，惋惜的搖搖頭：「我一開始也這麼想，但學長，你的信譽……」

「我保證，你絕對是唯一的女主！」陸子華舉起右手鄭重的發誓：「我一會兒馬上去和姚心蕾說取消試鏡！」

姿儀揚揚眉：「一會兒？」

「……我現在就打，當你面，你聽著啊！」

安雅彬在一旁看得滿頭冷汗——立場堅定一點啊兄弟！你可是導演，堅-挺起來啊喂！

可惜，陸子華並沒聽到他的心聲。速度奇快的撥打電話，他對姚心蕾端出了嚴正的導演范兒：

「你好，姚學妹嗎？……嗯，我是陸子華。關於網劇的事情，我和其他成員商量了一下，尹姿儀非常合適，所以就不再舉行試鏡了……」

「什麼？你怎麼會這麼想？我以人格擔保，女主角的選取絕對公平公正，不摻雜絲毫主觀偏好……不不不，姿儀並沒做你口中『見不得光的賄賂』，請不要用有色眼鏡看人……」

好不容易打發了她，掛電話前，姿儀似乎聽到手機里傳來了嚎啕的哭聲。

「這下好了吧？」陸子華翻過手機給她看通話記錄：「吶，安心沒？」

不太情願的皺起眉，姿儀輕聲嘆息：「周哥臨走前給我留了份合同，讓簽一下，不過，我要再想想……」

「我去，這還有什麼好想的？！」陸子華不自覺的揚高聲音，眼見女孩兒眉峰微蹙，立刻又緩和了表情，放柔語調，生怕嚇到她：「姿儀，你看，我們都是一個學校的未來同行，學長就算坑人也不會坑本校同學對吧？更何況你去問問，從大一到大四，哪個人說我陸子華人品有問題？！……」

苦口婆心勸了半天，姿儀終於慢騰騰的放下書包，猶猶豫豫的掏出一份合同。

陸子華的眼睛差點沒冒綠光，不等對方開口，他就一把搶過來，草草看過後，爽快的簽下了自己的大名。

安雅彬不忍直視的偏過頭，一切都晚了……

笑眯眯的端詳著他的字跡，姿儀收好合同，彎著眼睛拍拍他肩膀：「學長你早這樣就好了嘛，非要我親自來跑這一趟。」

點頭哈腰把她送出表演室，陸子華關上門后貼著門板長出一口氣：「終於塵埃落定了……」

冷眼看著他眉飛色舞的得意勁兒，安雅彬忍不住開口暗諷：「有的人看起來很聰明，可惜總做傻事。」

「可不是！」陸子華深有同感的一拍手：「幸虧尹姿儀沒堅持住，不然我還真要去和寰宇對質了！唉，有後台的就是不一樣，張口閉口就是『周哥』『顧總』，聽得我直打怵！不過幸好，合同簽了，她這次跑不掉了哈哈哈哈~」

「……」是你跑不掉才對吧！

寰宇每年那麼多藝人，總裁顧明瑾怎麼可能事事都管？更何況尹姿儀現在連三線都不是，他能記得這個人名就不錯了！而且，劇組與演員都是用合同綁定的，他們先前並沒與尹姿儀簽過合同，就算寰宇真想找茬也站不住理！

如此拙劣的伎倆，陸子華居然硬是被唬住了！難道真是旁觀者清嗎？

捂住雙眼默默嘆口氣，他實在不忍心打擊對方的積極性。蔫頭耷腦的收拾好東西，他隨口說了句「我還有事」，就一個人懨懨走了出去。

樓下，姿儀正在給周世傑打電話。

「我拿到網劇女主了哦~」

「這麼快？」對面明顯愣了一瞬：「試鏡了？」

「當然沒有。」她壓低聲音望望四周：「大學生還是很單純的，我隨便遊說兩句，陸子華就以為不用我的話寰宇要找他麻煩，於是搶著簽了合同。」

「……」

對方長時間不吱聲，姿儀忍不住拿下手機看了看，皺起眉：「喂？周世傑，你還在聽嗎？」

「在。」極為感慨的長嘆一聲，他的語氣很是複雜：「你真機智。」

「謝謝，我也這麼覺得！」

「如果你把一半心思放在演戲上，也不至於每次都用這些見不得光的小手段了。」

「……呵呵。」

她就知道，他不會這麼輕易誇獎她的！

——

似乎認定是姿儀搞的鬼，姚心蕾這幾天一直陰著臉，活像一團行走的低氣壓；林依依照舊是牆頭草又略微偏向姚心蕾的態度，陶然則沒事人一樣，對誰都冷冷落落的，頗有「神仙姐姐」的超然風範。

課表很快發了下來，考慮到學生私下裡可能有自己的安排，周一周二周三滿課，周四周五連同周末集中休四天，正好方便拍戲。

尹姿儀和班上女生的關係都不怎麼好，大家全都三三兩兩結伴同行，只有她和陶然孤零零的，好像被人遺忘的孤島。陶然被孤立是因為太美太出塵，至於她……

她不想深究這個問題。

表演專業的基礎課程有表演、台詞、形體和聲樂，其中又分戲劇影視表演、舞蹈表演、音樂表演、體育表演、服裝表演等不同方向。大二仍以理論課為主，姿儀學習能力超強，又事先自學過，居然一點沒落下，結合先前在《母儀天下》劇組的經歷，還比別人多了幾分理解。

但也不是所有科目都這麼輕鬆的。

上完一節形體課後，她覺得自己的老命簡直都要沒了。

腰酸腿疼的起了個大早，周四凌晨5:30，網劇六人組外加周世傑搭上了通往清水鎮的客車。

陸子華聯繫了一個便宜的民居，一應食宿外帶來回車票錢劇組全包。下車后草草安置了行李，主演們換過戲服，就直奔事先瞄好的拍攝地點匆匆趕去。

第一幕，拍的是安雅彬飾演的寧言歸和化成人形的翠翠初見的場景。

陸子華和聞沐塵搭好支架固定住攝影機，周世傑隨便幫姿儀綰了個還算過得去的髻。翠翠是妖精，不講禮數，頭髮一直斜斜墜著，再簡單畫個口紅眼線，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安雅彬和尹姿儀全都青春年少，臉上滿滿全是膠原蛋白，是以雖然淡妝，站在一起卻十分養眼。

滿意的點點頭，聞沐塵又耐心講了一遍各個細節的行為心理，陸子華在一旁補充，直到安雅彬聽得耳朵起繭，才正式開始拍攝。

清晨的樹林籠著一層碧色霧氣，點點陽光透下來，就像浮動在水面的跳躍碎金。一身粗布衣裳的古雅男子滿臉疑惑的走進密林，四處轉了一圈，奇怪的自語：「我就跟著那陣青煙過來的，怎麼突然不見了？」

說著，他將手攏在嘴邊：「喂！有~人~嗎？」

他身側三人合抱的大樹后，一個綠衣少女好奇的探出腦袋，一步一頓，悄無聲息挪到了他背後。

「喂！」男子繼續大喊：「有~人……」

「嘿！」

肩膀猛然被人一拍，男子嚇得一抖，一屁股跌在地上，「誰！」

「我！」女孩子雙手叉腰，理直氣壯：「你是誰？來我家裡幹嘛？」

「我叫寧言歸，來你家……」男子吶吶回了一半，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誰？你家在哪？」

「我是翠翠，這~里~！」伸出雙臂划個大大的圈：「全是我家！」

伸腳踢踢寧言歸，翠翠繞著他轉了兩圈：「寧言歸……這是什麼動物？我怎麼從沒聽說過？」

無視男人「刷」的黑下來的臉，她掰著指頭細數：「這林子里有雞、鴨、鵝、狗、鷹、麻雀、喜鵲、烏鴉……就是沒有寧言歸。難道，你絕種了？」

憋著臉瞪她半晌，寧言歸恨恨的一咬牙：「……你才絕種了呢！」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