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同歸

7.同歸

水暝也覺著自己的理由找的著實有些差,但眼下他也找不出什麼更好的解釋了。他將目光放至廳堂中,登時也被賈家的榮華富貴震了一震。只見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多高青綠古銅鼎,懸著待漏隨朝墨龍大畫,一邊是鏨金彝,一邊是玻璃盆。地下兩溜十六張楠木圈椅。又有一副對聯,乃是烏木聯牌鑲著鏨金字跡,道是:座上珠璣昭日月,堂前黼黻煥煙霞。下面一行小字是:「世教弟勛襲東安郡王穆蒔拜手書。」

水暝看的心下暗嘆,口中卻不語,難免對這賈家另生了一點想法。君子之澤,五世而斬,這賈家如此輕狂張揚,怕是挺不過三世了。

精緻的饌食一道道端了上來,觥籌交錯間,賓主盡歡。

門前等著伺候的小丫鬟忽然瞥見了空中的什麼,不由得驚訝道:「姐姐,你快看那個!那是什麼?」

「什麼東西值得你這樣大驚小怪的……」另一個丫鬟嘲笑了她一聲,隨即也抬頭看去,登時瞪大了一雙秋水眸。

撲扇翅膀的聲音漸漸響起來了,另一種奇特的柔和的聲音也響徹雲霄。廳內的賓客紛紛走出門來查看,女眷們也都擠到了窗前。這一看,所有人都愣了一愣,下意識地懷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鋪天蓋地遮雲蔽日而來的,是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鳥兒。黑的、白的、灰的、花的,它們使勁地扇動著自己強有力的翅膀,繞著屋頂一圈一圈的飛翔,目之所及皆是五彩斑斕的一片,百八十里都看不到一點天空。

「這,這是……」王子騰撫著自己的鬍鬚仰頭看著這一幕,激動的不成聲調,「神跡啊,神跡!」

「百鳥朝鳳,此乃祥瑞啊!」另一位大人激動道,「來年必定風調雨順,天命所歸,人心所至!」

眾人聞言紛紛跪下,感謝這份神之恩賜。只有賈琅嘴角抽搐,心裡把那群喜歡看熱鬧的神仙狠狠吊打了一頓。

還百鳥朝鳳呢,他們這是要鬧哪樣,鬧哪樣!

【這樣才能體現出小琅的與眾不同嘛~】

【本宮說了要撒百花,可是看著你彷彿不太樂意,所以換了一個更壯觀的。】

賈琅的心更累了。

祥瑞之事,可以使發現者陞官加爵,也有可能帶來滅門之禍——尤其是在這些王侯貴族家中。他們本就已經顯達富貴,再要那上天的垂青有何用呢,難道還想當皇帝不成?

糰子版賈琅心急的不行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在水溶的懷裡一個勁兒的咿咿呀呀。水溶像是知道了他的心思,安撫性的順順他的一頭呆毛,同時抬起那雙波光瀲灧的眼,向外面那一群正樂的不知所以的鳥兒看去。

這一眼,看的領頭的一隻鳥瞬間打了個哆嗦,乖乖地便掉轉頭向另一個方向飛走了。它們數量太多,飛離這裡也用了許久,片刻後天色才重新亮起來。

眾賓客咋舌不已,心下都在暗自猜測,倒是賈母一直望著那飛鳥逝去的痕迹久久發獃。張氏過來攙扶她,低聲問:「老太太,您想什麼呢?這賓客可還都在這呢。」

賈母恍然,驀地抿嘴一笑,端的是慈眉善目:「沒什麼,你且放心。」

待到眾賓客均告辭散去,水溶仍然穩穩噹噹地抱著糰子,中途還代替奶媽餵了他一點羊奶。北靜王與賈赦、賈政兩人寒暄完,便來招呼他道:「溶兒,我們也走吧。」

水溶嗯了一聲,不著痕迹地把披風往懷裡擋了擋,同他爹一起向門外走去。

大老爺和二老爺忙恭恭敬敬將兩人送至門外,望著兩人上了馬車,這才迴轉過來關上門。可是走著走著,賈赦總覺得有些地方好像不太對勁。

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被他忘記了呢?

回到房中,兩個姨娘伺候著他脫了外衣。出了月子的張氏也笑吟吟地迎出來,張口便問:「老爺回來啦,琅兒呢?可有給您添麻煩?」

琅兒?

大老爺的手一頓。

他終於想起來,自己好像還有個剛滿月的兒子來著。

這個兒子……

最後……

好像被北靜王世子抱著來著……

而這邊,馬車上,北靜王望著自家兒子懷裡的那個紅色羽紗的襁褓,也不由得嘴角抽搐。

「溶兒,你就這般抱出來了?」

少年渾不在意地嗯了一聲,把已經被顛的迷迷糊糊的小賈琅又往懷裡揣了揣。

北靜王的劍眉蹙的越發緊了:「你這般,賈府中人會著急的。況且這是他們家的人,還是還給他們家吧。」

水溶的薄唇一抿,略有些不滿道:「我的。」

水暝登時覺著,自己要崩潰。和這孩子說道理,怎麼就是說不通呢!

可惜,他也是沒膽量說些什麼的——不是為了別的,是因為他自己的兒子原本就和常人不同,皇家內部皆是心知肚明。北靜王世子之所以降世,便是為了尋找一個人來的。

北靜王一脈雖然隨著□□打江山,勞苦功高,但一直都於子嗣上不順。因此,得知正妃懷有身孕時,他著實欣喜的不得了,滿心期盼的都是個哥兒。

結果生產前一夜,從皇帝到不管事的公主,只要是有一點點皇家血脈的,通通做了同一個夢。

夢中一朵青蓮現世,清輝遍灑,待那朵蓮花落到地上,竟生生幻化成一個嬰兒。嬰兒眉目淡然,可卻自有一點佛意通透,讓人無法直視,不由自己便低下頭去。

這個夢尚未做完,北靜王便被自家王妃的驚呼聲喚醒了。掙扎之後,王妃便產下了一個男嬰,嬰兒手中緊緊攥了一張紙片,上面只寫了龍飛鳳舞三個大字。

莫阻礙。

自那時起,北靜王便知道了,自己的這個兒子怕是天上某位神仙轉世,下凡來歷劫的。說不得也罵不得,好在這孩子聰慧靈敏,不用他教導也自有成竹在胸。

可是有時候,看著這個熊孩子,他還是想把水溶拎起來揍一頓。

於是他只能耐著性子好聲好氣道:「溶兒,不管他之前如何,眼下他卻是在賈家出生在賈家長大的。你若是強行帶了他走,他之後明白了,心裡怕也會不願吧?」

水溶寒星一樣的眸子驀地向他一瞥,重複道:「我的。」

北靜王徹底無話可說,只得嘆著氣,任憑這馬車一路向王府駛去。

【好,是你的是你的,真真是……這麼多年了,這獨佔欲和霸道的行事風格一點兒都沒有改啊。】

【本座真的忍不住了,本座要把他衣服上的龍變沒一條了。】

【觀世音你真的夠了。】

少年清透的目光慢慢落在了空中,隨即微微張口道:「你們,很閑?」

彈幕瞬間炸裂了。

【不不不我們一點都不閑……哎哎哎,老夫的紅線哪兒去了?老夫還要給這世上的凡人拉紅線呢……】

【咳咳,朕這裡尚有些事務要處理,你們先看著。】

【本宮……本宮的蟠桃要熟了,本宮要去準備蟠桃盛宴!】

【牛郎牛郎,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此夜斷腸人不見,起行殘日影徘徊……】

北靜王狐疑道:「溶兒,你在和誰說話?」

水溶低頭看了眼懷中的人,驀地勾唇一笑:「沒有誰。」

車輪轆轆,轉瞬便消失在了街頭。

而賈府中,張氏的娥眉蹙起,心中頗覺荒誕。

「什麼叫北靜王世子抱走了?」

大老爺額頭都滲出了冷汗,匆忙解釋道:「他說他與琅兒有緣,非要自己抱著。這抱著抱著……」

眼錯不見,就把寶貝兒子給抱上馬車了。

張氏秀美的眉挑了起來,提高聲調似笑非笑道:「北靜王世子,和一個剛剛滿月的嬰兒有緣?」

賈赦不由得咽了口唾沫,點點頭。

他第一次見張氏怒火中燒的樣子,竟有些不敢與之直視。只是為了維護自己的夫威,少不得還得說兩句:「你看你現在,難道是在懷疑我嗎?哪裡有一點當家主母該有的樣子?那三從四德都念到哪裡去了?」

張氏不想與他多說廢話,只堅定道:「老爺,那是我十月懷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悄無聲息地就被您交給旁人帶走了。他才一個月,我怎能放心?」

「怎麼不能放心?」賈赦的聲音不自覺便大了起來,頗有些惱羞成怒的味道,「想當初你難產時,還是北靜王府送來的催產葯——否則,眼下你站沒站在這裡還說不一定呢!」

說罷,他一甩袖子走了,尚且氣呼呼道:「我去許姨娘那裡睡。」

張氏頹然跌坐在銀紅撒花椅搭上,柳意忙上前替她緩緩按揉著太陽穴,低聲勸慰道:「太太也莫要太擔心了,那北靜王府是何等的地方,哪裡就能虧待了三少爺呢。」

「你哪裡知道,」張氏的眸子少見地浮現出一縷疲憊之色,「那公侯王府,才真真是吃人的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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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庭都在圍觀老子談戀愛[紅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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