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1.重生

身子輕飄飄的,從心底透著一股沉重的疲憊感,苗安努力地想睜開眼睛,可觸目所及還是一片縹緲的黑暗。

「哥!哥!」怯怯的,屬於兒童的聲音,夾雜着哭泣,在苗安虛無的意識里劃出一抹亮光。

是在叫我嗎?我這是在哪兒?自己沒有死嗎?難道還在醫院?

「哥,你快醒醒啊…」聲音又起,苗安卻只覺得好累,似是這一會兒的思考已經耗盡了所有力氣。

「好了,悠悠,我們出去吧,讓你哥好好休息。」這次是一道成熟的男聲,清朗乾淨,本該是個活潑的人吧,現在聲音里卻充滿了苦澀與倦意。

「唔……好……」抽泣的聲音漸行漸遠,苗安再也堅持不下去了,又一次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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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力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苗安終於看清了頭頂破舊但依然乾淨的素色床帳,身下的褥子有些硬,他費力地動了動,發現了趴在床沿睡得正香的小孩兒,明明已經睡得昏天黑地、呆毛亂翹,卻依然沒有放開抓着自己的手。小孩兒看樣子在十歲左右,一身古風十足的衣服,皮膚挺白就是瘦的厲害,頭髮亂糟糟的扎了個小辮兒,睫毛很長,在臉上打下一片陰影,嘴巴微張,好像隨時都能流出口水來。

這是誰?苗安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孩子,但看這個情形,他們的關係應該是極為親近的。

環顧四周,碎石子鋪就的地面,被主人壓得緊實平坦,床尾挨着一個古樸的大柜子,床頭一張小桌,上放一盞青銅油燈,一個豆綠的瓷碗,不遠處是帶着素色布簾的門,帘子沒有放下來,苗安可以看見外屋陳舊的雕花桌椅,陽光灑進來,有塵土正在飛舞。

簡陋乾淨的屋子,處處透著與現代截然相反的古香古色的氣息,也在提醒着他,自己絕對不在醫院,這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

苗安有些懵,自己之前明明是在手術台上的啊。因為早產且患有先天性心臟病,苗安的父母對他一向小心謹慎,恨不能捧在手心裏養,並努力培養他平淡安然的性子,盡量減少他的情緒起伏。從小學到大學,他一直走讀,沒有上過體育課,總是喜歡靜靜地坐在角落裏看別人嬉鬧,那是他一生的奢望。所幸雖然身體很弱,卻也一直沒有加重,擔大二的時候,他突然暈倒,之後病情就越來越糟,必須馬上進行手術,然而醫生也明確指出,這只是權宜之策,而且成功率很低,只有三成。

二十年的身體狀況和修身養性讓苗安看淡了很多,但他對於生命還是積極的,他還熱愛着生活。他想賭一把,也必須賭一把,贏了,繼續夾縫生存,輸了…至少也沒有遺憾。

手術台上,苗安昏迷之際,模糊的視線里全是明亮的冰冷的無影燈,為什麼呢?為什麼那麼耀眼,卻也照不亮自己的人生。一切都結束了,可自己還有那麼多想做的事情。

呵,沒有機會了……他無奈地閉上眼睛,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所以說現在是什麼情況?自己竟然還活着?苗安使勁兒眨眨眼,床帳還在,小孩兒也在,他咬了咬舌頭,嘶,好疼,看來不是夢。

苗安的心頓時雀躍起來,因為不能劇烈運動,所以整天宅在家裏,只能看書消遣時光,自然也接觸過紅極一時的穿越小說,本來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的,現在以這麼一種不可思議的方式重獲生命,他只覺得歡喜激蕩,在血管里隨着血液奔騰、躍動,這是他二十年都不曾感受到的高昂的情緒。

習慣了淡定的苗安在一開始的激動之後便壓下了心中溢滿的愉悅,思考起現狀來。不知道這是個怎樣的世界?待會兒要裝失憶嗎?會不會被拆穿?

苗安正盯着床帳想七想八,抓着他手的人突然有了動靜。小孩兒一個哆嗦從夢中驚醒,猛然抬起頭來,雙眼大睜,呼吸急促,似是做了噩夢。苗安皺了皺眉,剛要開口詢問,對上他目光的小孩兒卻眼睛一亮,渾身都散發出喜悅的光芒,緊接着便撲到他身上。

「哥!你終於醒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與之前自己意識模糊時一樣的童音,還帶着濃濃的鼻音。

哥?苗安張嘴剛要說話,卻發現嗓子啞的厲害,正想要杯水喝,小孩兒又喊起來。

「哥!你等一會兒,秋文哥說你一醒了就要叫他,你等一等,我去叫他,我馬上回來!馬上!」說着就跳下床衝出去了。

「……」你好歹聽我說完,給我留碗水啊。T_T

沒等五分鐘,小孩兒又風風火火地回來了,後面跟着一個俊秀的青年,眉間一點硃砂痣,一身青衣,樸素卻顯得很有活力。這個就是秋文嗎?

「安子,你終於醒了,嚇死我和悠悠了,幸好,幸好你沒事,要不然剩悠悠一個人……」秋文摸摸小孩兒的頭,說着說着便紅了眼眶。

「我…咳咳咳…」苗安聽出這是昏迷中的另一道聲音,小孩兒應該就是悠悠吧,本欲問問處境,奈何嗓子實在是不給力。

「哥,快,喝水。」悠悠見苗安咳得臉都紅了,急忙端過一碗水來。

「安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啊?有哪裏不舒服嗎?我讓我阿么去請柳大夫了,一會兒就到。」秋文扶起苗安,幫着他喝水。

「我沒什麼事了。只是,這是哪兒啊,你們,都是誰啊?」苗安潤了嗓子,思來想去,還是裝失憶比較靠譜,反正看樣子「自己」也是大病一場,應該講得通的吧。

「……」

「……」

「那個,我是,真的不記得了。」看着他們兩個雷劈般獃滯的樣子,苗安小心翼翼地又重複了一遍。

「你是,摔傻了嗎?」秋文一臉擔憂。

「……」

「哥,沒事兒的,等會兒來了讓柳大夫給你看看。」悠悠安慰道。

「對對,一會兒好好看看,別留下什麼病根兒。」秋文也回過神。

沒一會兒,一位發須皆白,精神矍鑠的老人背着個小木箱走了進來,一起進來的還有一位身材偏瘦的中年男子,跟秋文長得挺像,而且眉間也有一點硃砂痣,看來就是他說的柳大夫跟阿么。

「柳大夫,您快瞧瞧,安子說他不記得我們了。」秋文立馬騰出地方,讓柳大夫坐到床沿。

柳大夫捉住苗安的手腕,細細地把起脈來,時不時捋一把花白的鬍子,好一會兒,才站起身來。他剛一起身,悠悠和秋文就湊過去詢問。

「無大礙了,安哥兒之前勞累過度,身體太過虛弱,暈倒後頭部受到撞擊,記不得事情也講得通,若是好運,便能恢復記憶,若是不能記起,身體上也沒有什麼大礙了。我再開一些方子,不日便可好利索了。你們來個人去我家拿吧。」說完便背起藥箱離開了。

「秋文,你在這兒看着些,我隨柳大夫拿葯去。安子,你好好養病,養好了身體才是最要緊的。」秋阿么親切地拍拍苗安,叮囑了一番也離開了。

「安子,我去給你弄點兒吃的,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悠悠,照顧好你哥。」秋文拿着碗走了出去。

悠悠點點頭,他自從柳大夫走後就顯得異常安靜,只拿一雙大眼睛緊緊地盯着苗安,生怕他眨眼間就消失一樣,那視線讓苗安想忽視都不行。

苗安看着他,越看越喜歡,招了招手,悠悠就靠過來。

「怎麼了,悠悠?」苗安摸着他亂亂的頭髮,輕聲問道。

「哥,你不記得我了?你會不會丟下我?哥,你以後還能想起來嗎?」悠悠說着,竟然哭了起來。

「不會的,我雖然忘了以前的事,但你依然是我弟弟,我不記得的,你可以告訴我啊。我絕對不會丟下你的。」苗安看着悠悠的眼睛,鄭重地說道。

且不說這本就是這具身體的責任所在,上一世父母為了苗安已經傾盡心力,沒有生育二胎,苗安一直想有個弟弟或妹妹,現在看到悠悠很是喜歡,已經打心底里把他當做弟弟了。

「嗯!我講給哥哥聽。我叫苗悠,十歲了,比哥哥小……唔……反正哥哥你十八了。秋文哥是我們的鄰居,他比你大兩歲,秋阿么可會繡花了,可以賣錢。柳大夫是我們村,哦,我們村叫青嶺村,是我們村的大夫,人很好,就是有點凶。」苗安撇撇嘴,小大人兒一樣地說,不過到底是孩子,說得零零散散的。

「原來苗悠十歲了嗎?我還以為是個小娃娃。」苗安抿著嘴逗他,悠悠實在是不像那麼大了,看底子應該也不錯的,怎麼這麼瘦啊。而且原身才十八啊,比自己小一點,也是瘦得要皮包骨了。

「我才不小呢!我可是個爺兒,要保護哥哥的!」苗悠握緊小拳頭比了比。

「是啊,再過幾年悠悠就該娶親了呢。」秋文端著一碗粥走進來,「安子,阿么中午做的粥還剩下一些,我熱了一下,你先墊墊,晚一些再給你做好的。」

「秋文哥最壞了,小心嫁不出去!」苗悠調皮地吐了吐舌頭。

「嫁?為什麼是嫁?不應該是娶嗎?」苗安接過粥不明所以。

「當然是嫁啊,你也要嫁的,我是沒有喜歡的,阿么也不逼我,你是為了悠悠吧,要不然這個年紀也該尋摸人家了,哈哈哈。」秋文遞過粥,就開始揉悠悠的頭髮,本就亂的頭髮更亂了,引來苗悠一陣掙扎。

逗完悠悠,秋文就詳細地說起來,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裏,苗安喝着香甜的粥,卻聽到了讓他三觀盡崩的現況。

這是個沒有女人的世界。眉間帶有硃砂痣的是哥兒,可以生子,身材也瘦一些,不帶痣的是爺兒,比較健壯。阿爹即爸爸,阿么即媽媽。原身也叫苗安,家住青嶺村,背靠清凌山,步行半個時辰的距離外有個五溪鎮,每月初一十五會有集市。本來他們家也是個農村小康之家,看家裏雖然破舊卻精緻的樣子就知道了,但阿爹苗豐年三年前進山時不幸遇難,阿么傷心過度,在病榻上堅持了半年也去世了。家底花了個七七八八,十五歲的苗安帶着七歲的苗悠相依為命,因為原身不會種地,苗悠又小,所以地里收成並不好,日子過得頗為艱苦。

鄰居秋阿么一人拉扯秋文長大,刺繡為生,田地自己種的比較少,大多租出去了,便經常幫着苗安,秋文作為好「閨蜜」也一直陪着他,苗安這才熬過了最艱難的一段日子。可他畢竟是個哥兒,身體本就弱一些,又勞累過度,憂思成疾,農忙還沒結束便暈倒了,偏偏又不巧磕到腦袋,再醒來便是另一個苗安了。

整理了一下這略顯玄幻的一切,苗安心中一片草泥馬狂奔而過,我是個哥兒?我能生孩子?這不科學!雖然自己沒喜歡過誰,那也是因為身體原因不和他人深交的緣故,也不一定就是個gay啊,這要是喜歡女的……算了,自己還是孤獨終老吧。而且現在這身體這麼弱,農活還能幹嗎?自己也不會啊,還要養家,萬一穿幫了怎麼辦?

「哥,你怎麼了?又不舒服了嗎?」秋文做晚飯去了,苗悠看着自家大哥時而發獃,時而皺眉,以為他又難受了,緊張得不行。

「嗯?哦,我沒事,別擔心。」不管怎樣,自己如此幸運能重活一世,船到橋頭自然直,邊走邊看吧,苗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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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安的種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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