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相留

第三十一章 相留

第二天清晨。

當劉尚再睜開眼時,陽光已經填滿了整個屋子,對於劉尚來說,這或許是具有轉折意義的一天。

她側過頭,看著熟睡中的孫子臻,她一動不動就這樣看著,時間慢慢過去,她多麼想這一刻能成為永恆。

但是終究不能,旖旎的春光已經照亮了萬物,她就要履行她的承諾了。

簾帷輕輕地飄,窗兒左搖右晃,有人在瞧門。

來人正是隨劉刑而來的朝議大夫陳侍,他正是受劉刑所託帶其前往御文殿。

劉尚的目光顯得有些哀傷,她俯在孫子臻耳前,輕輕道:「孫子臻,我要走了。」靜靜地,似乎在等待著孫子臻說些什麼,可是對方依然在閉著眼,好象沒有聽見。

陳侍又在催促,劉尚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她輕輕向前邁了兩步,又留戀的回身望了孫子臻一眼,失望的將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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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文殿,滿坐學子,魯桑平在堂,作為賓客的劉刑當然也在。

一晚上過去了,劉刑在等待著所謂的能人之士。

三方硯,文軒墨,圖鴻寶鑒,金鏨四藏,對於每個讀書人來說,這些都是不可多得的寶物。

不過要想得到這些東西,就要對出劉刑的下聯,雖然讀書人以清淡簡樸為訓,但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經得住這種誘惑,有些人的目光變得有些貪婪。

「現在有人能對出下聯嗎?」向著四周一望,周圍靜悄悄,無人應聲。

即使是一個晚上的時間也是不不夠,劉刑沒有顯得太意外,望向公孫湘漓的座位,他看到那個座位竟然是空的。

就連才華橫溢的公孫湘漓都臨陣脫逃,還有什麼人能另劉刑注目?他的表情鬆懈下來,語氣更加的清淡:「今天能難住在場各位,真是不勝惶恐。」聽了著話,學子們側目相望,個個搖頭嘆息。

陳侍帶著劉尚進了御文殿,所有的目光都被吸引了過去。

劉尚的步伐極緩,只見她面無神光,偶爾會向四周看一眼,然後黯淡的低下頭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看著一步一步走來的劉尚,劉刑的表情變得嚴肅了起來:「怎麼樣,想好了沒有?是要和我走還是對出下聯?」

劉尚掃了一眼劉刑,似乎無興去多看他一眼:「我不和你回去。」一如既往的那麼堅定。

劉刑看上去有些倦了,負起手來,淡淡道:「那你就把你的下聯給我看看吧。」

劉尚側過頭去,清冷地道:「沒有。」

對於劉尚的回答,其實劉刑早就已經預料到,他深知劉尚的性格,自小她就對皇宮裡的禮儀約束十分厭惡,讀書就更不用說了,更何況他出的是一副極難的對聯,曾經難倒過朝中的大臣,在場飽讀詩書的才子們都對不上更不要說她了。

沉默了一會兒,劉刑抬高了聲音:「你還記不記得昨天你說的話,你還要堅持嗎?」目光緊緊地盯在劉尚的身上,所有人都感覺到氣氛有些怪異。

「我的身體會和你回去,但你帶不走我的心。」劉尚重重地道。

此時劉刑已經心疲力倦,因為劉尚他已經浪費了兩年的時間,這兩年來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到來尋找劉尚的工作上,此時他才不管是心回去還是身體回去,只要人回去就可以了。

劉刑揮了揮手,對陳侍和王紹武道:「備好車馬,送他回去。」

聽了這話王紹武立即來迎請劉尚,但誰知劉尚去一動不動:「我可以和你們回去,但是我要等到一個人。」她的目光深深地望著門外。

此時沒有人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她不相信自己就要走了,孫子臻能忍得住在屋子裡睡大覺,連送不不送自己。

至少應該告聲別吧————劉尚心想。

「反正都要回去了,還等什麼人?」劉刑顯得有些不耐煩,給王紹武遞過一個眼神,王紹武馬上理會了其中的意思,向劉尚走去。

「我說了我會和你們回去,你們要強拉我就休怪我翻臉!」劉尚面有怒色的說著,她的聲音尖銳有力,讓王紹武不得不停止他的動作,回頭望向了劉刑。

劉刑望著劉尚,緊緊地攥起了拳頭,他面色鐵青,對於劉尚,他只能說她是得寸進尺,不過他卻沒有辦法,這恐怕就是所謂的敢怒不敢言吧。

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風變得和煦起來,陽光擴散到了御文殿每一個角落。

等待是漫長的,這個道理是此時的劉尚和劉刑最能體會到的,所以人都在等待著劉尚口中的那個人。

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劉尚的目光一點一點的變得消沉。

莫非他真的不來送自己?

她的目光由遠而近的收了回來,低下了頭,沒有人能看清她那隱晦的表情。

「快一個時辰了,現在可以了吧?」劉刑略加小心的詢問著。

這一次,劉尚沒有再說什麼,如果說回到皇宮是毀滅了她的希望,那麼就沒有什麼比孫子臻不來送自己更讓她感到失望。

希望與失望,以後自己就要在這個夾縫中生活嗎?

劉尚停下了腳步,這一刻,她有一種對未來前所未有的恐懼。

離別,擔憂,寂寞,孤獨,許許多多消極的情緒在這時間一涌而出。

與其這樣,還不如死了的好…….

劉尚抬起頭來,她以為她會看到眼前的道路是無比的黑暗,但是此時,她卻看到了一絲光明。

不知何時,孫子臻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她獃獃的看著孫子臻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堵住了一樣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要走了嗎?」孫子臻深深地看了劉尚一眼,竟發現對方已經木訥了,抬起頭來,看到他身後的劉刑的面色是那麼的陰沉,怒氣沉沉的,一旁還有兩個人,也在冷視著他。

一見著架勢,孫子臻馬上就明白了什麼。

「我要走了。」劉尚凝視著孫子臻,垂下了頭,她的話語輕不可聞。

孫子臻發現劉尚的目光是那麼的無神,他明白劉尚是不願意離開的。

「那麼…祝你一路走好。」孫子臻不知道如何來報答自己心裡的想法,他迴避著劉尚的目光,輕描淡寫的道。

「好了,人你也看見了,現在可以走了吧?」劉刑注視著劉尚,緊緊地道。

劉尚好象沒有聽見,看了孫子臻好久。

黯然**者,惟別而已矣。

縱有千言萬語,但是此時一句話也說不出,向遠眺望,陌頭楊柳輕輕,枝枝葉葉離情,此去一別,再見面時會在哪裡?

孫子臻看著劉尚,忽然想起了好多,昔日戲言身後意,今朝都到眼前來,他的腦海中全都是劉尚的影子。

他發現這一切都是難以割捨得了的,不由自主的喚住了劉尚。

劉尚意外的轉過了頭,她發現孫子臻的目光中那份濃濃的離愁,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另自己感動?僅僅是一個眼神就夠了。

劉刑不明白再這麼糾纏下去會滲到多久,正當他要採取些什麼強硬的措施,但是看見孫子臻比他搶先了一步,他的動作和聲音開始變得比以前強烈:「劉尚,如果我要你留下,你願意嗎?「他的目光變得炙熱,表情變得嚴肅。

聽到這話,讓劉尚與她一旁的劉刑都是一怔,劉尚知道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搖頭道:「這不可能。」

孫子臻仍不放棄,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尖銳:「我只問如果可以,你願意嗎?」

劉尚沉思了一會兒,當然地道:「如果可以,我願意。」

此時劉刑再也忍不住孫子臻這種無理的糾纏,站出身來:「孫子臻,你若再胡鬧就休怪我不客氣!」

「我並非胡鬧!」孫子臻挺直了身體,環視著四周所有人,目光有些逼人:「昨天,這位劉公子給我們出了一副上聯,我知道這個上聯你們沒有人對出來,但是我們身為御文殿的學生,能就這樣被人小瞧嗎?」

所有人都怔怔地看著孫子臻,傻子也能明白孫子臻的意思,劉尚上前一步,拉住孫子臻,她最明白那種可能是多麼的不靠譜,昨天晚上他一直都在睡覺,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應對那一副對聯:「孫子臻,你在說什麼?」

一旁的劉刑也非常驚訝,但是他卻分毫不相信孫子臻能對得出,他有察過,孫子臻在御文殿會試的評定為下品,這樣一個人能有這樣的本事嗎?

劉刑冷冷一笑,輕蔑的道:「你說這話代表你能對得上嗎?」

這一刻,所有人都望向了孫子臻。

孫子臻的目光有些傲氣,重重道:「沒錯,你之前和劉尚打了個賭,那麼你現在敢不敢和我打個賭?如果我能對得出,那麼你就讓劉尚讀完這剩下的一年,怎麼樣?」

這句話又帶出了一陣石破天驚的效果,所有人都不禁愕然。

作為三王子的劉刑,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他不敢打的賭,更何況是在絕對有把握的情況下。

劉刑看著孫子臻,輕輕一笑:「好,你要有這本事,就讓我看!」

劉尚愣愣地看著孫子臻,宛如秋水一般的目光中閃動著一種迷離的色彩:「孫子臻…….」

孫子臻對她頷首一笑,抬起頭,自信滿滿的昂聲道:「拿筆來!」

一張偌大的紙橫鋪在桌上,孫子臻在所有人的註釋下提起筆來,一手背在後面,在強有力的重壓下,那隻筆猶如行雲流水般的在紙上留下了它的足跡。

待孫子臻收下手,所有人都爭先恐後的探過頭去,但是沒等人看清,陳侍將那副下聯呈給了劉刑。

劉刑接過下聯,盯了孫子臻一會兒,他便將目光轉移到手中那捲紙上,他慢慢的將其打開,字體灑滿了整張紙,淡淡的墨香下,是龍蛇一般的走勢,他一字一字地看去。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劉尚緊張地將手蜷握在胸前,他一會兒悄悄的看看孫子臻,一會兒擔憂的看看劉刑。

『啪!』靜謐的御文殿里,一個輕微的響聲驚住了所有人,學子們愣愣地看向劉刑,只見他目光獃滯在孫子臻身上,嘴唇翕動著,他的手時緊時握,那寫滿了下聯的紙落在了地上。

學子們互相一望,一臉不解,劉尚更是不明所以更加緊張,額上滲出汗水來。

魯桑平尋視了劉刑一會兒,小心翼翼的將下聯拾起,念了出來:「牖前歲歲年年,蒲柳松柏,軒里朝朝暮暮,春更夏疊,焚盡膏油苦讀書,獨苦獨愁,風急雨狂得兄弟!」

『陌頭東東西西,軒冕甲宅,田間日日夜夜,秋獲冬藏,漏斷金虯理萬機,萬興萬容,天清氣朗臨衣冠。』配上這上聯,一副完整的對聯呈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雖然這不是絕對和妙對,但是按照劉刑的要求,孫子臻還是完完整整的對下來了。

御文殿里引起了一陣喧嘩,有人拍手稱奇,有人搖首自愧,儘管有些學子因為之前孫子臻在會試被評為下品而看不起他,但是現在,或是因為出於志趣相投,或是因為仰慕之心,他們對孫子臻的目光都發生了大大的改變。

孫子臻以一副對聯震驚全場,更加挽回了御文殿的聲譽,但在這歡歡喜喜的時刻,劉尚卻仍舊愣在那裡,一動不動。

窗戶外面年復一年,依舊是那株株柳樹松柏,窗戶裡面,朝朝暮暮讀書的我送走了春天即將迎來夏天,我每天晚上一直都是讀書讀到燈燭都燃盡,(但是我最終卻什麼也沒有得到)孤獨的我自己一個人在苦悶在憂愁,但是在一個風雨猛烈的夜晚,我得到了一個患難兄弟————這正是孫子臻所寫的下聯的意思,劉尚明白這句句話語說的都是他自己,裡面的『患難兄弟』不正是自己嗎?

劉尚感覺她就像是陽光下的花柳,孫子臻就是陽光,不管多大的風,多大的雨,終會有過去的時候,待到虹銷雨霽,陽光會顯得的嬌媚,她會感覺更加溫暖。

「劉公子,不知你還記怒記得你的承諾,如今你還要堅持嗎?」孫子臻走到了劉刑的面前,靜靜的道。

劉刑也靜靜地看了好長時間,他的目光變得柔和了許多,忽然,他長舒了一口氣,轉過身去:「算了,就算再好的馬也有失踢的時候,今日算我輸了,不過我還是那句話,躲的了一時躲不了一世,劉尚,我相信你總會有一天會回去的。」做了一個撤離的手勢,帶著陳侍與王紹武走出了御文殿。

看著劉刑慢慢遠去的背影,孫子臻長長舒了一口氣。

總算是結束了。

忽然,耳邊傳來了一陣陣沉穩的腳步聲,孫子臻詫異的回過頭,卻看見劉尚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他就這樣深深的看著自己,久久沒有說話。

「劉尚…….」孫子臻先開了口,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此刻,劉尚將自己緊緊的攬住了。

兩個人就這樣相依了好久。

屋外,光芒萬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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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盪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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