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意外

獨有宦遊人，偏驚物候新。

荏苒光陰如白駒過隙，時隔月余，身上衣杉越來越少，望著窗外層層花草，孫子臻手中拿著厚厚的一疊書卷，一動不動。

這些日子，孫子臻在御文殿的學習還算順利，每日朝乾夕惕的學習使得他已經在御文殿名列前茅。

五天前，孫子臻的文章被魯桑平評為第一，在別人眼裡這或許是無比光榮，但是在孫子臻看來，這並沒有什麼可喜的，他每時每刻都惦念著遠在家鄉的妹妹，他恨不得現在就進行遷試，履行承諾，摘取御文殿的頭名，帶妹妹離開孫府。

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對於孫府，依然聞之猶如一塊石頭壓在心底，想起林漓，江少音這些狠毒的人，想起妹妹此時一人生活在那裡，他都有些緊張的喘不過氣來。

在劉尚眼裡，孫子臻似乎每時每刻都有很重的心事，常常嘲笑他為怪人，平時也會稱他為書獃子，孫子臻也沒有不高興，這些日子他們漸漸熟識了，彼此以兄弟相稱，但是儘管這樣，孫子臻心裡也有些煩悶，那便是無論什麼時候劉尚死活也不讓孫子臻用床，無論孫子臻如何懇求，劉尚也無動於衷，有時把劉尚惹急了還會趕他出門。

對於劉尚，孫子臻依然認為他性格怪異，但是他也明白劉尚心地善良，為人正直，這也是孫子臻能夠和他處好的原因。

此時孫子臻的目光輕輕一移，回過身將手中的書卷放到了案上，今天沒有課，往日在休息日孫子臻也會悶在屋中讀書，要不就向魯桑平去求教，可是今天劉尚早上忽然說他身上有異味，惹得劉尚生出一種作嘔的表情，匆匆離他遠去，這讓孫子臻很難為情，所以今日便想去浴館去清潔一下身體。

孫子臻出了門很快地便找到了劉尚，劉尚還是自己一個人待著，似乎還是因為劉尚性情古怪，所有人都不喜歡和她待在一起。

劉尚第一眼見了孫子臻還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面前這個深居簡出，讀書如痴的傢伙怎麼有時間出門來了？

「喂，你個書獃子，這會不在屋子讀書，出來作什麼？」劉尚語氣依然那麼強橫，雖然孫子臻對他的印象還不算壞，可是有時候她就看不慣孫子臻讀書如命，廢寢忘食的樣子，現在有機會便想嘲笑他一番。

孫子臻看著劉尚那秀美的面龐，大而明亮宛如星辰一樣的眼睛，紅潤的小口櫻唇，柳煙一般細眉，不覺神志有些恍惚，這小子投胎真是投錯了，這要換成女子的裝束還不慶國傾城了？

看著劉尚蓮藕一般的雙臂，心裡竟有些異樣的騷動，不由有些奇怪起來：孫子臻你在想什麼呢，別好這口啊？

劉尚似乎瞧出了孫子臻的古怪，悶哼一聲，道：「你這獃子，看什麼呢？」

孫子臻笑了笑，調侃道：「劉兄你可真是一副好相貌啊，你這幸虧穿的是公子裝，這要是換成女裝，你兄弟我說不定還真會動心呢？」

劉尚一愣，孫子臻這般說笑卻是極其少見，聽了孫子臻的話不由心情大為舒爽，她本來就是一位極其美的女子，一句『那是！』是要脫口而出，可轉念一想若是這麼說那不就暴露了自己身為女子這件事的嗎？於是便換作了狠狠的在孫子臻的胳膊上捏了一把，拉粗音調道：「你個死變態，以後再說這話看我不揍你？」

孫子臻連忙擺手求饒，道：「別別別！兄弟我口無遮攔你可別在意！「劉尚一聽這話以為孫子臻害怕了，當下就樂得就差搖尾巴了，可聽隨後孫子臻又道：「不過我說的可都是事實…..」

劉尚面有羞紅，劈手作勢就要打孫子臻，孫子臻見鬧也鬧夠了，便一手抓住了劉尚的手腕，道：「好了，劉兄，別鬧了，兄弟我還有正事呢。」

劉尚輕啐道：「你個白痴能有什麼正事，莫不是又要找姓魯的那個糟老頭去求教吧！」

孫子臻聽到糟老頭三字，不由一身冷汗，輕輕一笑，道：「才不是，我是說今早你說我身上有異味，所以現在我想去洗一下。」

劉尚一聽這話頓時無言，露出一副嫌惡的面孔看著孫子臻，退去兩步掩住口鼻，不時一雙小手還扇動兩下，嘖嘖道：「哎呀，真是臭，像一條野狗，你快去洗吧，免得讓人將你這條野狗趕出御文殿去！」

孫子臻看著劉尚演得和真的似的，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湊近劉尚的身體，用鼻子在她胸前嗅了嗅。

劉尚看到孫子臻這個樣子頓時嚇了一跳，本能的後退兩步，用手掩著胸前，其實她身上衣服穿得多就是為了掩蓋那突出的部位，這時以為是孫子臻發現了什麼，一陣心驚肉跳。

「你幹什麼？」劉尚驚恐道。

只見孫子臻意猶味盡地依然用鼻子在空氣中嗅著，搖了搖頭，道：「劉兄，你這身上也有一些奇怪的味道，就好象…….」忽然見他湊到劉尚身邊，在她耳旁輕聲道：「兄弟，你沒幹那事吧，你身上怎麼會有女子的香味呢？」

劉尚一愣，頓時臉上露出兩瓣桃紅來，隨後狠狠地用小蠻靴在孫子臻身上用力一踹，道：「你才，才幹了那事…..」說著臉越加的紅，陽光的照耀下，雪白又瑩潤的脖頸也染成了紅色，匆匆地背過了身去。

其實劉尚身為女子，身上的衣服可以變，但是習慣卻是不那麼容易改變的，有時忍不住就會在身上塗些香粉，沒想到這次卻讓孫子臻給發現了。

孫子臻以為劉尚的心事被人看穿羞慚地不敢面對他，心中偷笑，來到劉尚的身前，只見劉尚目光輕垂，竟不敢直視自己。

「劉兄，你別擔心，要不你和兄弟我一起去吧？」說著，拉住了劉尚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劉尚一驚，連忙將手掙脫了出來，道：「你要做什麼？」

孫子臻笑了笑，道：「一起去沐浴啊，難道你還想讓別人聞出你身上的味道么？」

劉尚被孫子臻的話幾乎嚇得魂飛魄散，柳眉倒豎，憤憤道：「你說什麼，我，我怎麼能和你一起沐浴？」

孫子臻奇怪道：「怎麼不能？」

劉尚被逼得啞口無言，面上發燙，心中七上八下，她身為公主，怎麼和一個男子一起沐浴？這成何體統？

孫子臻硬拉著劉尚走，劉尚心急如焚，她死死的拉著孫子臻停了下來，只見她眼眶發紅，怒視著孫子臻，道：「你敢帶我去沐浴，我說了不可以！」

劉尚情急之下，說話聲音大得將耳朵一枕，孫子臻看著劉尚的樣子有些發愣，明明是自己為他好，帶他去沐浴，可是沒想到劉尚突然之間又發起了他那怪脾氣。

孫子臻見劉尚死活不肯和他去，也就此罷了，畢竟不能因為這件小事就傷了和氣，靜靜對劉尚道：「劉兄，既然你不肯那兄弟也就不強求了。」說完，悶悶不樂的轉身離去。

劉尚被驚嚇得，此時心也平靜不下了，看著孫子臻的背影，劉尚目光一垂，想起剛剛的態度，是不是讓惹子臻生氣了？畢竟以孫子臻的角度考慮他確實是為自己好，一時間有些愧疚，可是又想起自己貴為公主，貞潔比自己的命都寶貴，又給自己了一些安慰。

晚春時節，海棠鋪綉，黎花飛雪，柔和的陽光將花柳的影子與她的影子摻雜在一起，靜謐的小路上，除了風聲，竟聽不到任何聲音。

劉尚此時的心不知為何，竟然越來越安靜不下來，想起孫子臻剛剛悶悶不樂離去的背影，她的心史無前例的雜亂過。

只見她秋水一般澄澈而有神的眼睛凝成一種名叫憂慮的東西，貝齒輕咬著紅唇，步伐越來越緩慢，她慢慢轉身向後望去，久久未動。

「那個白痴剛剛不會生我氣了吧？」不知怎的心裡竟然莫名其妙的害怕了起來。

風聲中混淆著幾個人嬉笑的聲音傳到劉尚的耳畔，只見劉尚對面正有幾個衣衫華麗的少年迎面向她走來。

那些少年手裡拿著毛巾，一路嬉笑，見了劉尚都不由一愣，見到劉尚分花拂柳一副心事重重的走來，幾個少年相互望了望，均都是一臉壞笑。

「劉老弟啊，你這是上哪裡去？」

劉尚聽了著話不由一怔，向前一望，正對上了幾個滿臉堆笑的少年，劉尚此時心情甚煩，見了那些經常找她麻煩的人，不由更是燥氣一團。

「滾開！」劉尚一臉怒氣，沖面前幾人大吼道。

那些少年顯然都被嚇了一跳，不明白平時木木訥訥，被人欺負都不做反抗的劉尚，為何今日哪來的這麼大的勇氣和他們大吼，莫非是戰神附體了？

見到劉尚這麼大的脾氣，今天不欺負欺負他都對不起老天爺了。

「我說劉老弟，別沖我們這麼大聲說話，我們聽了會害怕的。」幾個少年頓時嬉笑作了一團，佝肩搭背的向劉尚圍了過來，看著面前幾個少年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容，劉尚的心重重一跳，驚恐地向後退了兩步，卻發現一個少年已經堵掉了她的去路，一個少年饒有興緻地在劉尚的耳邊說道：「我說劉兄，今日這麼好的天氣，我們兄弟幾人正想去沐浴一番呢，我看劉兄就一起陪我們去吧？」

從前在孫子臻沒有來到御文殿以前，這些人便經常欺負劉尚，常常逼到劉尚到角落哭泣的地步，可是自從孫子臻來到了御文殿，見到這個大都督的兒子與劉尚稱兄道弟，平日他們的手段也就收攬了些，此時他們見到劉尚竟敢公然沖自己大吼，又忍不住想要好好『教育』『教育』他，想起平日劉尚有著從不到浴館沐浴這麼毛病，便有意想要為難他一下。

看到劉尚煞白的面色，他們面上都得逞似的笑了笑。

劉尚知道形勢不妙，一旁又沒有孫子臻，頓時心裡沒了底，戰戰兢兢地低聲道：「

我，我不和你們去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一步…..」

那幾個少年怎麼就這麼容易的放劉尚走？馬上便攔住了劉尚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