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6章 記憶寄生（1）
夜，瞬間變得更為死寂；
氣氛，已經降到零點；
夏曉漫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陰涼的秋雨夜，世界完全變成了一個巨大的太平間。
她看着謝亦揚的眼睛，看着他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深邃的眼神中，有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覺。
她努力地回憶著，與謝亦揚自麗江一別後，一直到他墜樓，期間哪有再見？
夏曉漫不禁忐忑，低聲問道：「你、你的意識是說……你的死，和我有關？」
謝亦揚輕輕說道：「不知道。」
他微微一笑，但這笑顯然不合時宜，夏曉漫讀不出這微笑背後的意思，是釋懷？是無所謂？還是……
但是至少，如果自己與他的死脫不開關係，他為何不像陸然那樣憎恨自己？
謝亦揚又繼續說道：「不知道為何，那天牆外看到的竟然是你……你手中拿的，依舊是那會兒贈我的晴天娃娃，只是它的臉上已經不再是微笑，是如此猙獰，頭上的血染紅了整個雪白的身子……」
夏曉漫越聽越驚。
謝亦揚忽然微微仰面，無奈笑道：「沒有想到的是，它竟是我死亡的樣子呀……但是死前能見上你一面，也是安慰了，即使可能，那根本不是你。」
夏曉漫心陡然一緊，忽地想起校門口看見的那個女人，那個把自己引向小禮堂，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
「難道……是她？」
「她？」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那個與我一模一樣的女生嗎？」
謝亦揚微微一怔，點頭，不禁也有有些詫異，「可她為何要……」
夏曉漫已經搖頭，雙眸中瞬間多了一絲恨意：「果然不錯，這一切肯定是她搞得鬼，陸然死前肯定也見到了她，所以才會如此憎恨我。」
「不會這麼簡單的。」
「什麼？」
夏曉漫猛然一驚，剛才那聲音並不是謝亦揚的聲音，也不是蔣凱，但確確實實從他那傳來，她又追問道：「你剛才說什麼了？」
謝亦揚神情恍惚，被夏曉漫用力晃了幾次，才覺醒：「我剛才有說話？」
夏曉漫不由得有些發怵。
「不可能的。」這回輪到謝亦揚有些難以置信，他剛才確實沒有說話。
夏曉漫不由自主退開了一些，顫聲道：「剛才的聲音是從你這兒傳來的……」
瞬間，恐懼再次蔓開。
兩人往周圍張望，附近除了雨水過後，偶爾飄忽不定的螢火，便只餘下一動不動的一幢幢樹影。
「誰在這裏，出來！」
夏曉漫已經覺得心臟跳動得太快，快得整個人要陷入抽搐，不得不喊出一聲，雖然聽得有些歇斯底里，可至少也是種恐懼的宣洩。
「出來啊！」
夏曉漫又喊道，因為用力，身子幾乎躬了下來。
回應她的，是她瘋子一樣的叫喊迴音。
謝亦揚走上前，將她抱在懷裏，低聲道：「曉漫，別激動，不管對方說了什麼，有我在。」
夏曉漫抱着腦袋，痛苦地蹲下來。
她又聽到了，就在謝亦揚說話的同時，她聽到了有人輕聲的詭笑，是女人的聲音，但很快又有男人的聲音，那些嗤笑忽高忽低，根本不是一個人，而是一群人，一大群人！
可這一切，她知道謝亦揚根本沒有聽見！
「為什麼會這樣？」夏曉漫捂著耳朵，搖頭大叫，可是能有什麼用，那些笑聲此刻忽然變成了哭喊，忽然又變成了咒罵。
更要命的，它們似乎就存在她的腦海里，捂著耳朵，只能讓周圍更安靜，只能讓那詭異的聲音更清晰！
「曉漫！」
謝亦揚忽然掰開夏曉漫的雙手，狠狠往她臉上扇去一巴掌，臉頰上的燥熱疼痛，瞬間讓夏曉漫醒悟過來，可自己的指甲里，已經隱隱嵌著一些皮毛。
一些從自己太陽穴處挖下來的皮毛。
「曉漫，你看到什麼了聽到什麼了？」謝亦揚死死抓在她的雙腕上，擔心她還會再自己抓傷自己。
夏曉漫大口大口起喘著氣，臉上已經完全沒有血色，雙瞳近乎完全失去光彩，謝亦揚不禁嚇了一跳，那蓬頭亂髮的模樣，越發像當時貼在牆上拿着晴天娃娃的女鬼。
「你逃不掉的，哈哈，誰都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你必須死，你死了就能解脫了！」
「你不死，還會有更多人死，啊哈哈……」
……
耳際又是那一陣陣的狂笑，夏曉漫再也無力抗拒，雙手被謝亦揚牢牢抓在手裏，腕上微微的痛感是唯一讓她知道自己還活着的感覺。
她猛然想起了那天在醫院，自己恍恍惚惚走到了窗前，若不是陳凡喊醒自己，恐怕那天早以墜樓身亡。
「不！我不信！你別想我死！」夏曉漫不知哪裏來的力氣，掙脫了謝亦揚，猛地往樹樁上磕去，「滾出來，從我腦海里滾出來！」
謝亦揚駭然，夏曉漫才撞上去的第一下，血已經汩汩流出，染紅了她大半個面頰。
「曉漫，你不要這樣！」
謝亦揚大喝一聲，將她抱入懷中，他此刻除了這樣，已經別無他法，他無奈，他根本不知她聽到了什麼，他幾次想像之前一樣去感知她的心，可不知為何每嘗試一次，眼前就會出現那個帶血的晴天娃娃。
自從成為亡魂之後，謝亦揚已經沒再感受過恐懼，可這一次，看着夏曉漫絕望的模樣，看着她近乎以自殘來緩解痛苦的模樣，他害怕了。
他害怕蒂娜的夢境馬上就要實現。
他害怕那夢境裏的一切，要活生生呈現在自己眼前。
他更害怕自己要眼睜睜看着夏曉漫步所有死者的後塵，而自己無能為力。
夏曉漫掙脫得越加激烈，指尖刺入蔣凱的身體之中，可謝亦揚竟也感到了疼痛。
「夏曉漫，你醒醒！我們都很安全，沒事的！」
謝亦揚死死抱着她，縱使疼痛，也不願鬆動絲毫，忽然夏曉漫一蹬，整個人往地上摔倒下去，額頭明明已經磕在石頭上，她卻竟也不知痛。
隨着激烈的掙脫，謝亦揚猛然發現夏曉漫的腹部竟然有着一張猙獰的人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