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鯊魚
「是我男人的話你還能好好站著說話嗎?」俞蔓知道俞莎又想製造問題。
顧錦程深以為然地點頭,繼而問俞蔓:「那麼如果我把她打趴下,是不是就可以做你的男人?」
俞蔓抬腳就踢,顧錦程輕巧地躲開。
俞莎譏諷道:「你連女人都打,還算不算男人?」
顧錦程深情地看著俞蔓,「是不是男人,自己的女人知道就行。」
俞蔓簡直要被他氣死,俞莎不知道要在背後怎麼編排她,雖然她不怕,但是她幹嘛要承受這種無妄之災?
「想不到俞蔓你的眼光這麼差,就找了個這樣的男人?長得好看能當飯吃?」俞莎說著,然後笑了,「對哦,長得好看確實能當飯吃,這不就吃軟飯了嗎?呵呵。」
「你別笑了。」顧錦程一臉嫌棄。
「我高興就笑,你管得著嗎?」俞莎覺得自己佔了上風,很得意。
「本來就不漂亮,笑起來就更丑了。」顧錦程真不是說假話,他加過的美女太多,俞莎這樣的,太一般,而且嘴巴本來就大,還塗大紅色的口紅,這一笑起來就跟要吃人似的。哦,她叫俞莎,鯊魚,還真貼切。
「你才丑!」沒有哪個女人被說丑會不高興,何況是俞莎。
「你墊鼻子割雙眼皮是為了什麼?不就為了變漂亮么?不過以後整容找靠譜一點兒的醫院。」
顧錦程的話引起了圍觀群眾好奇心,他們都極具探索精神地盯著俞莎的臉看,並展開激烈討論。
群眾討論的話題很有延展性,比如:私生子整容也不好看,那沒整之前是有多醜?她長得像爸還是像媽?像爸的話那說明爸爸是丑的,那麼姐姐的美貌就是遺傳媽媽了,原配那麼美居然還找小三,是不是傻?不傻的話就是小三夠厲害,姐姐也是夠可憐,有個厲害后媽,不知道吃了多少苦,這妹妹又那麼兇惡……
俞莎生氣地呵斥越說越來勁的人們,「你們給我閉嘴!」
俞蔓一直說俞莎沒有自知之明,現在就體現出來了。她以為她是誰?叫人閉嘴別人就閉嘴?
眾人討論的語氣越來越不善了。
俞莎回了幾句,但是她一張嘴哪能說得過悠悠眾口,最後只能灰溜溜開車走了。
俞蔓早就離開人群,有些話,是她不想回憶的事實。
「我幫了你的忙,你就這樣一走了之?」顧錦程在她的身後說道。
俞蔓回頭:「誰讓你幫了?」
「上天讓我幫的。」
「那你找他去。」
「他讓我找你。」
俞蔓:「……」懶得理他,回家!
「你家裡有碘酊和醫用紗布嗎?」下午三四點,小區沒什麼行人,顧錦程沒有追上去,站在原處問。
俞蔓腳步頓了一下,還沒說話,就聽見顧錦程下結論:「我就知道沒有。」他幾步走到她身邊,對她說:「走,去藥店。」
俞蔓猶豫片刻,點頭。
小區外面不遠處就有藥店,顧錦程買了碘酊和紗布,問藥劑師要了一把椅子,讓俞蔓坐下。他拿出棉簽打開碘酊,又問藥劑師要了一杯開水。
俞蔓心驚:「你要開水做什麼?」她潛意識就覺得是用來給她洗傷口什麼的。
結果顧錦程抬頭看白痴一樣看她,「給你喝。」
俞蔓楞然。
顧錦程:「看你吵架挺賣勁,是該潤潤嗓子了。」
俞蔓真是……不太想跟他說話。
顧錦程動作嫻熟地幫俞蔓重新包紮了傷口,然後起身,「該注意什麼醫生應該跟你說過了,我走了。」
於是,俞蔓就眼睜睜看著他邁著長腿走出去,很快消失不見。
就這樣走了?為什麼她有一種太突然的感覺。旋即她又想,他走了才是最正常的,難不成還要繼續跟著她?
藥劑師見此情景,結合俞蔓茫然失落的神色,笑著勸道:「你們鬧彆扭了啊?你男朋友那麼帥又那麼體貼,你也不要對他太那啥。」
「那啥是啥?」俞蔓不明白了,她對他怎麼了?至少今天沒怎麼。「還有,他不是我男朋友。」
「那啥就是苛刻啊,男人大多都是神經大條的,不懂女人的小心思,但是他愛你,這就是最美好的事情。」藥劑師看起來已經三四十了,沒想到還保持著浪漫少女心,對愛情充滿美麗幻想。
「你覺得,他愛我?」俞蔓眨著眼睛問。
藥劑師點頭。
俞蔓笑了,笑得很暢快。
這是多麼好笑的笑話。
「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眼神啊,他看你的眼神專註,眼中含笑。」
俞蔓想起在餐廳遇到他的時候,他看約|炮對象的眼神,那才是含情脈脈情意深深。
「我偷偷告訴你哦,他看男人的眼神,更甜。」俞蔓神神秘秘地說。
在藥劑師驚訝的目光下,俞蔓施施然離開。
她的心情莫名變好。
因為胳膊受傷了,俞蔓在家休養幾天,俞德海是讓她等傷口全好了再去,但是俞蔓只打算休息個兩三天。其實她去上班也是可以的,不過嬌氣一下也沒什麼不好。
俞蔓在這兒沒有朋友,小時候倒是有一些的,但也算不上十分好,大學四年都在外地,她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聯繫。漸漸地,就淡忘了。
至於同事,那還是算了,誰都有可能是石秋芳的人,如果來往多了,突然在她背後捅一刀多不好。
關心她的人,似乎就只有俞德海。
撇開對婚姻不忠,拋棄媽媽,以前對她的維護不夠的事情,俞德海對她的父女情誼也不算太少。但那又怎樣呢?錯了就是錯了,有些傷害,永遠都不能抹平。
從前,俞蔓除了恨他辜負了媽媽之外,更恨的是每次明明知道是石秋芳和俞莎對她不好,他往往都是很輕易就原諒了她們的行為,然後想辦法彌補自己。
她不稀罕他的彌補!
當一個人無人依靠的時候,就只能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強。
俞德海當天下午就去俞蔓那兒看她,給她買了很多補品,還買了一隻雞,說要親自燉給她吃。
他很明顯地在討好她這個女兒,顯得有些卑微。然而俞蔓一點都不感動,反而覺得諷刺。
這就說明今天的事是跟石秋芳有關的吧。
俞蔓不揭穿,揭穿了又能怎麼樣?他只會說一大串勸服她的話,他只想息事寧人。
雞肉洗凈下鍋,放入一些黃芪党參紅棗枸杞,沒多久就飄出一股清新的香氣。
父女倆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俞蔓坐在靠近陽台的地方,俞德海坐在離她有兩米遠的另一端。
「你小時候最喜歡吃党參了,還說党參像鬍鬚,問我吃多了會不會長鬍子,呵呵,你還記得嗎?」俞德海一直在找話題跟俞蔓說。
俞蔓答:「不記得。」
俞德海笑容有些尷尬,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那時候你才四五歲,肯定不記得。」
俞蔓不做聲,她記得,她還記得俞德海說會長鬍子,把她嚇哭了,她說長鬍子會嚇跑白馬王子,他說沒關係,爸爸養你一輩子。
養你一輩子,呵呵,這句話他對很多人說過吧。
俞德海沉默片刻,面色糾結,俞蔓知道他一直想問什麼,她等著他開口。
「你……你媽媽還好嗎?」俞德海有些局促,他知道自己不該問。
俞蔓揚起一個笑容,輕鬆愉快地回道:「她很好啊,她老公對她很好,他們的兒子也很可愛。爸,你不用擔心,也不用內疚,真的。」因為離開你,她才會遇到那樣一個愛惜她的男人。
俞德海苦澀地笑,「那就好。」
俞蔓覺得,他好像真的老了。
手機響了起來,是俞德海的,這已經是第三次了,之前他都沒接,說工作的事都丟一邊,他要跟女兒好好聊聊天。
「你接吧。」在俞德海再次說那些虛假的借口之前,俞蔓又說:「接唄,也許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
俞德海接了,沒有起身去別的地方。他沒怎麼說話,基本都是在聽,時不時應一聲。
俞蔓拿著填色本塗抹玩耍,一筆一劃,很細緻。
等他掛了電話的時候,俞蔓手上動作不停,說:「有事你就去忙吧,燉雞湯也不用怎麼管,我能自己搞定。」她的語氣沒有什麼不好的,平平淡淡,善解人意。
俞德海糾結一陣,走了。
門關上,俞蔓把彩色鉛筆和本子往邊上一扔,她不知道為什麼,眼淚會毫無徵兆地流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