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故事
俞蔓被顧錦程拉出修車店。
之前她心裡有一股氣，掙脫不了他，然後用指甲在他的胳膊上掐了好幾下，然而他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甚至還笑。她都覺得醬紫有點兒太狠了，指甲印很深。
「幫個忙唄。」顧錦程低頭在她耳邊說，然後抬頭，俞蔓從他眼裡看到了——祈求。
這種略顯柔弱的神情出現在顧錦程的臉上，實在太驚悚，好在很快就消失不見。
俞蔓突然間就不反抗了，她想起了他剛才面對徐思怡的冷酷表情。
從幾天前的阿飛事件中，俞蔓多多少少知道顧錦程曾經遭遇過不好的事情，那些過去對他來說是不好的，是不想面對的。對於徐思怡，他也很不想面對的樣子。俞蔓覺得她與顧錦程也算是朋友了，幫就幫一下吧。
出了修車店，顧錦程還是牽著她的手。原本站在門口的兩人對俞蔓笑笑，俞蔓有些尷尬地回以一笑。她回頭望了一眼，徐思怡被周豪他們攔著。
「去哪裡？」俞蔓問，同時抽了抽被顧錦程抓著的手。
顧錦程卻沒放開，力度沒之前大，但是很堅定。
「你可以鬆手了。」俞蔓又說。
顧錦程低頭看這兩人的手，復又抬頭對她說：「幫忙要幫到底才行。」
俞蔓瞪了他一眼，濡了濡嘴，沒反對。
「至於去哪裡……」顧錦程沉吟片刻，說：「到處轉轉吧。」
旁邊兩位員工很熱心地提出建議：「現在是吃飯時間，程哥帶俞小姐去吃飯唄。」
「對，吃飯，吃完飯可以去看看電影。」
「看完電影可以吃宵夜。」
「吃完宵夜程哥記得把俞小姐送回家。」
俞蔓汗顏，趕緊打斷：「我現在不想吃飯。」
被打斷的熱心群眾苦思片刻，奈何他們的浪漫細胞稀少，只能讓顧錦程自己解決了。「程哥會帶你去好玩的地方的，嘿嘿。」
「嗯，我們程哥一向很會玩。」
俞蔓：「……」
顧錦程看了他們一眼，繼而將另一隻手伸向俞蔓：「車鑰匙給我。」
車鑰匙放在包里，俞蔓抬眼看他，「那你鬆手。」
這一次顧錦程終於鬆手了。
圍觀的兩人剛才總是不由自主地盯著他們牽著的手，現在無不露出遺憾的眼神，好似在說：程哥啊，你還需加油努力啊，人家好像很嫌棄你的樣子。
顧錦程將車子開出了市區，再過不久就天黑了，俞蔓有不安全感，於是問：「你這是要去哪？」
「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俞蔓：「也沒見得多新鮮。」
此處道路寬敞，車輛稀少，柏油馬路中間和兩旁是綠化帶，紅的綠的植物被修剪地很整齊，人行道旁種著榕樹枝繁葉茂，像一把大傘。
顧錦程把車內的空調關上，把車窗都按下，傍晚的風呼啦啦吹進來，帶著一點暑氣，又帶著一絲爽意。
確實比市區的空氣好很多。
感受著涼爽的風，俞蔓的心情變得輕鬆。人的心情總會反應在臉上，她的嘴角微微揚了起來。
她轉頭面向車外，而顧錦程不時偏頭看她。
她今天的裝扮跟平時的工作日差不多，頭髮梳得整齊，露出光潔的額頭。上身穿的是白色雪紡上衣，輕柔的材質很適合她的氣質，配著卡其色的西褲，有著職業女性的知性成熟，然而二十齣頭的年紀仍會透出青春的氣息。
顧錦程覺得，還是日常打扮的她更可愛。
車子開出市區沒多久，顧錦程就在一個小路口拐彎，小路是土路，路面凹凸不平。
「去哪？」
這附近都是山，不遠處有居民區，但距離並不近。
「很快就到了。」
顧錦程說的很快真的是很快，不到一分鐘，車子就停在一座小山嶺後面，那兒有一條小河。
車子停在路邊，兩人一起下了車，往河邊走去。
小河只有十幾米寬，河水清澈，淺水的位置能清晰地看見水底的鵝卵石和水草。顧錦程在前邊走著，俞蔓跟在他身後，偶爾看看周圍的風景，偶爾會看他的背影。
「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顧錦程突然說道，他沒有停下，也沒有回頭。
俞蔓確實一肚子問題，好奇心已經膨脹了不少，但是她一向不喜歡問別人私事。
可是現在他主動讓她問了。
「你不是本市人吧？」
「嗯，我是省城的，但是這六年都在這裡，以後也都在這裡。」顧錦程停下，面對著小河站立。
俞蔓在他旁邊站著。「哦。」
然後，俞蔓沒問了，問什麼呢？關於阿飛那幾人，還有今天的徐思怡，一看便知是他以前認識的人，至於他與這些人的恩怨，俞蔓覺得自己沒有立場問。
還有他為什麼來這裡，俞蔓覺得也沒什麼好問的。
「怎麼不問了？」顧錦程問道。
「沒什麼可問的。」
顧錦程笑了，這些年他遇到過許多好奇心重的人，以前生活轉變太大，他適應得艱難，很沒耐性應付八卦的群眾，加上他以前脾氣不太好，經常對問東問西的人兇巴巴。
現在難得他想說，對方卻不太想知道樣子。
「真的沒有？」他看著她問。
俞蔓皺眉回看他，「你覺得我應該問什麼？」
顧錦程思索了兩秒，旋即含笑對她說：「比如我和徐思怡的關係？」他一臉坦然。
俞蔓的心突然加快了兩下，她很快就調節好了，轉頭看著潺潺流水，說：「這不關我的事，我問這個做什麼？」
「唉……」顧錦程嘆了一口氣，有些失望的模樣。俞蔓沒去看他，但是心裡不太平靜了。
「真不想聽聽『我們』的故事？」顧錦程故意引誘她，還特意強調了「我們」這個詞。
「嗯，那你說說。」
顧錦程笑了一下，然後在原地坐下來，雙手撐在身後，抬頭看俞蔓，拍了拍旁邊的草地。「來，坐這兒。」
俞蔓猶疑地看了一眼綠油油的草地。就這樣席地而坐，草葉的顏色染在褲子上，不太好吧。
就在她猶豫不定之時，顧錦程伸手將她拉下來了。
俞蔓措手不及，重心也沒掌控好，坐下的時候身子往他身上倒去，手也胡亂地一撐。
她撐在了顧錦程的大腿上。
手上是硬邦邦的感覺，她的第一個想法是：果然跟結實。
然而下一秒，她就像觸電一樣，驚嚇著拿開手，挪到遠一點的地方坐直。她的臉頰變得緋紅，跟天邊的晚霞遙相呼應。
顧錦程看著她，臉上帶著莫名的笑，俞蔓本想把這尷尬忽略，可余光中看到他的表情就不爽了。「你幹嘛扯我？」
「你太不幹脆了。」
「就你乾脆？」俞蔓反唇相譏。
誰知顧錦程沒有回擊，而是自嘲地說：「我也是不夠乾脆。」
不知道為什麼，俞蔓覺得此刻的他有些落寞，每次看到他情緒低落，她就會變得心軟。
「是對那個徐思怡不幹脆么？」俞蔓問，即使她知道他的情緒與這無關。
顧錦程看向他，沒有立即回答，俞蔓眼神閃躲，又說：「你不是說要講故事么。」
顧錦程點點頭，說：「徐思怡喜歡我。」他說完這句沒有繼續，而是停下來，等俞蔓的反應。
俞蔓很想翻白眼，這個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嗯，繼續。」
「他是我以前一個好朋友的妹妹，平時見面的機會很多。」
「嗯，你只是把她當成妹妹。」俞蔓結接過他的話。
「一個初中生小朋友，我不把她當妹妹還能當什麼？」
俞蔓在心裡吐槽：初中生才更討人喜歡吧，何況是這麼一個美人胚子。
而且他那個時候年紀也不大吧，早戀剛合適。
「我知道她挺喜歡我，但是以為只是小女孩對大哥哥的喜歡和崇拜。後來有一次跟朋友玩真心話大冒險，我輸了，大冒險，要公主抱在場的任意一個女人，我選了徐思怡。」
「為什麼選她？」俞蔓順著他的話問。
「因為她最小，最輕啊。」顧錦程一副這個問題很簡單的樣子。
俞蔓鄙視他。
「後來她就說以後要嫁給我了。」說到這位，顧錦程聳聳肩。以前說要嫁給他的女人不少，他沒當一回事，沒放在心上，後來家裡發生了那麼多事，他沒給別人疏遠的機會，自己先遠離了大家，誰也不聯繫。今天徐思怡的出現他是意外的，也沒想到她見到他就流著眼淚說要跟他結婚。
「看來她現在還堅持著。」俞蔓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顧錦程笑笑沒說話。
俞蔓張開手臂活動了一下，然後揚起笑臉，一臉輕鬆地說：「那挺好的啊，她長得那麼漂亮，身材又好，又是真心喜歡你，你年紀也不小了，剛合適，總好過去相親。」
「長得漂亮身材好就夠了么？」顧錦程反問。
俞蔓皺了皺眉，「當然最重要的是她喜歡你。」
「難道不是我喜不喜歡她才是最重要的么？」
「那你喜歡她么？」俞蔓順口就問，問完就後悔了。
「有一個女人，長得漂亮，身材又好，而且我很喜歡。」
顧錦程的聲音悠悠揚揚，俞蔓聽著，心撲通撲通地亂跳，跳的太激烈，彷彿下一秒就會從胸腔跳出來。
不能坐以待斃，於是俞蔓豁然起身。
「我好像看見一條魚！」因為激動，語調有些高，頓時覺得很窘迫，於是往水邊走去。
「俞蔓……」
「我去那邊玩一會兒，你就在這坐著吧。」俞蔓打斷他，說完頭也不回地快步向前，明顯的在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