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這場洶湧而來的風暴還在持續地吸收四周的空間元素,直徑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每分每秒地在進行自我壯大。

「你從來沒告訴過我宇宙法庭還在監視一個這麼危險的人,你也從來沒告訴我，當這個人爆發了足夠引起宇宙法庭重視的能力後會引起這麼可怕的後果。維度空間連鎖崩塌？」作為斯特蘭奇的貼身保鏢兼管家,王一張臉皺成了苦瓜，「處理不好這個我的法師就業證可能又要被扣上半年，天知道我上個月才把它拿回來。」

斯特蘭奇被肩上無形的力量壓得不得不低著頭,脖子扭曲著腦袋朝下,吃力的同時伸出那根還能動的小手指安撫性地拍了拍王的肩膀,接著他用難得驚嘆的語氣道：「知道嗎，這簡直是我從業以來見到過第二大壯觀的場面。」

貼身管家王摸了摸他的光頭：「第一是什麼？」

斯特蘭奇翻了個白眼：「第一是你做的蛆蟲炒甘藍。」

王面無表情：「那是竹節蟲。」

斯特蘭奇喉結動了動,又補了一句：「還有你的蜘蛛眼濃湯,那真的,足夠壯觀。」

王：「你現在還有心情開玩笑。」

王抬頭看了看頭頂已經影影綽綽能看見雛形的宇宙法庭，被緩止了下落速度后它沒能完全地完成這一次的降臨,而斯特蘭奇現在承受的大概只是整個法庭十分之一的重量，但對於足足有一顆星球那麼大的地方來說,這十分之一的重量對上斯特蘭奇就像一隻剛破殼的螞蟻對上一頭成年大象。

強烈的金光刺得王眯了眯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斯特蘭奇稍稍挪動了一下已經被亞麻的手臂：「這點力道還不能把我怎麼樣，】況且——」他看向風暴中心,露出一個「當你倒霉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比你更倒霉的人」的表情,道：「裡面還有一個更慘的。」

那個人就是艱難地往風暴中心前進的漢考克。

螺旋向上的風暴內部破壞力比外部還要驚人得多，氣流摩擦間形成電流狀的絲線，一絲絲匯聚成球體，不規律地排列在四周，內部是當電流滾動速度達到一定速率時虯結在一起的黑色，與那些散落在外的電流碰撞間發出炸響聲不同，球體內部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靜止狀態，看起來神秘又無害。

沒人會真的愚蠢到把它當成無害的東西。

漢考克小心地避開這些，卻還是刮擦到了被颶風往外推送的球體表面，而只是那一下，就有一股巨大的吸力從碰觸的皮膚表層一直深入到內里，像是什麼無形的力量將他大力往那頭拉拽，他甚至聽見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那是他的骨頭。

儘管碎裂範圍不大，聲音很小，又因為超人強大的自愈能力而在一瞬間得到了痊癒，但漢考克確確實實地察覺到了。

這種感覺對他來說有一種陌生的熟悉感，就好像在他那段丟失的記憶中他曾接觸過的，來自於宇宙最原始最神秘又最危險的力量——儘管只是一個雛形，規模甚至算得上小兒科，但它確確實實是——

黑洞。

而在裡層，最靠近戴澤的地方，這些小型黑洞串聯在一起如同繭般將戴澤包裹拱衛在了中心，就像人在受到巨大創傷時將自己閉鎖在一個能讓他尋求到安全感的小型空間里的本能反應。

在還沒思考出「為什麼要去救他」的理由之前，漢考克就沒有絲毫猶豫地下意識往前邁出腳步。

一瞬間，鋪天蓋地的壓力從四周湧來，那些球狀物體吸附在皮膚上，就像要連骨帶髓一起吸出體外一樣，龐大的數量讓它們所吸附的這具軀體成了它們爭相爭搶的對象，四肢百骸被撕裂露出裡面白森森的骨頭關節，又在下一刻恢復如初，接著再撕裂，再還原。

超人不是沒有痛覺，只是這種陌生的感覺在漢考克從那間邁阿密的小診所清醒過來後到現在都不曾體會過。

或者說，不曾體會得這麼清晰過。

等漢考克來到戴澤面前的時候，身上那件白色的大褂已經被破壞得不見蹤影，他渾身血肉模糊，耳邊是肌肉自我修復時濕漉漉的蠕動的聲音。漢考克渾不在意地伸出手掌在臉上一抹，抹去血跡的同時那半個懸在鼻樑上搖搖欲墜的鼻頭也被帶了下來——儘管花不到多少時間又會重新長出來。

他想他現在看起來肯定糟糕透了，至少跟需要幫助的那個人比起來。

戴澤跪坐在地上，身邊那些「復聯成員」的屍體早已被風暴捲成粉末，他看起來沒有受到任何一點傷害，衣服一如既往的整齊，褲子沒有過多皺褶的痕迹，僅有的□□在外的白皙皮膚也沒有任何傷痕，但從他握著手中那塊金色面具的，大到指節發白顫抖得力度中，輕易就能感受到眼前這個男人幾乎要凝成實質的崩潰和絕望。

就算他現在面無表情。

漢考克看著那雙被黑色佔滿的眼睛，幾乎要遏制不住用手去將它們遮住的**。

因為這雙眼睛讓男人看起來失去了所有的生機，像一具還在呼吸的空殼。

「這到底是什麼？」

聲音不大，但他確信斯特蘭奇可以聽到。

果然，下一刻虛空傳來斯特蘭奇的聲音。

「異能暴走，這個解釋起來實在太複雜了，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種情緒帶動能力的集體爆發，也能理解成某種元素過度飽和時產生的炸裂反應，它異常強大，也很危險，不及時制止甚至能危及生命——當然，現在他生命的最大威脅不是不受控制的異能元素而是隨時有可能降臨的宇宙法庭。」

漢考克皺眉：「解決的辦法。」

看起來似乎做足了功課的奇異博士張口就背道：「根據魔典里的內容，你可以圍在他身邊跳一場用來安撫暴動維度空間元素的名為』主宰』的祭祀之舞，這是變種人被發現的那一年，一名暗影牧師創造的舞蹈，巧的是那個人也叫戴澤。還有一種方法，你可以揮舞著魔杖大喊一串咒語，一名長滿鬍子的老巫師的自創，不過這個對你來說似乎比第一個還要困難，因為你首先要有一根魔杖——」

漢考克忍不住打斷道：「你只需要告訴我一個現在能用的。」

斯特蘭奇聳了聳肩，但因為壓在他身上的重量的關係，他最多就是翹了翹小指，然後正經道：「我是在認真地告訴你解決辦法，因為這兩個是短時間內成功率最高的。」

漢考克皺眉道：「沒別的了？」

斯特蘭奇道：「有，但那並不是次次都能成功。我不知道這是什麼原理但是——」

「在他的額頭寫上他的名字。」

漢考克愣了一下。

他低頭看了戴澤一眼，像是感受到什麼一樣，戴澤也機械抬起頭，那雙黑色的，目無焦距的瞳孔正對著他。

明明沒有表情，卻看起來那麼無措無助。

漢考克帶著那麼點小心翼翼的味道地伸出手，在戴澤額頭上方，那隻食指正好滴下一滴鮮血，順著他的眉心劃過鼻樑，從下巴上滴落下來，在白色的襯衫上留下一朵濺開的紅色印記。

他小心翼翼地在戴澤的眉心上寫著名字，指腹下的皮膚跟漢考克粗糙的皮膚不同，光滑，細膩，溫熱，讓他忍不住一再放輕動作，就怕一不小心把這片皮膚劃得七零八落。

在寫完以後，他收回手在原地站了一會，而戴澤身上，什麼都沒有發生。

漢考克不由自主地捏緊拳頭：「不管用？」

宇宙法庭的掌管者在這時終於發現了一股外力阻止了宇宙法庭的降臨，幾乎一瞬間那股壓力又增大到了數倍，斯特蘭奇被壓得整個人開始向下沉，王及時出手分擔出些許重量才阻止了法庭的繼續下落的趨勢。

「沒有時間了！」王大喊，「再這樣下去我們一個都走不掉！」

斯特蘭奇思索了魔典里的所有案例，終於找出關鍵所在：「感情，你需要感情。」

「你是在喚醒一個人，漢考克，不是在完成一項作業。」

漢考克動了動喉結：「你指望我對一個把我關在玻璃房間里切片研究的人有感情？」

斯特蘭奇：「你們都同居了你跟我說你們沒有感情？！」

像是聽到什麼難以置信的事情一樣，漢考克的第一反應是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他哪裡聽錯了，但愈漸清晰的宇宙法庭表象讓他根本騰不出時間來做這些無意義的事情。

越來越大的壓迫力讓他頭一次產生了稱得上是慌張的情緒。

天知道從他過去幾十年孤身一人的生活經歷來看就知道他對感情這兩個字有多麼缺乏認知！

漢考克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就在他艱難地回憶那段他根本不想回憶的在實驗室里度過的時光時，無意間他看到戴澤眉心上，那個印著淡淡血跡的名字。

戴澤。

於是腦子裡自然而然冒出一個問題。

他是怎麼知道這個人名字的？

因為他胸前掛著的那塊名牌？

不，他應該是在注意到那塊名牌前就已經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了。

Dazzle。

耀眼，炫目，燦爛。

對了。

在所有冷眼旁觀的人里，居民也好，媒體也好，研究員也好，只有這個人笑著跟它說。

「我叫戴澤。」

「肯定沒人會告訴你他們的名字，這裡是研究所。不過我跟他們不一樣，我們是朋友。」

他一向把實驗體稱為「朋友」。

這種做法很可笑，在漢考克看來，他們都不是好人，而這個人不過是稍微裝模作樣一點罷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

他不想看他死。

這麼想著，漢考克順著剛才的痕迹，完成了名字的最後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