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6.第六章

果然,一到中午阿綿的爹並幾位叔伯便帶回消息,陛下今日在朝堂將那位小將軍發配去戍守邊疆了。當然用的是別的理由,畢竟覬覦后妃這個由頭對元寧帝本人來說也不是什麼好說出口的事。

真正讓眾人驚訝的是,據說昨夜宴席結束后陛下十分安寧地在皇後宮中睡了一宿,半點事沒發生,就連正常的酒瘋都沒鬧。這讓一眾擔心第二日會聽到宮中發生某某慘案的大臣們鬆了口氣。

同時他們也不由想到了當時安撫住元寧帝的那個小姑娘,據說是程太常卿家的幼女,才兩歲多點,可愛是可愛,也很大膽,就是不知為何獨獨得了陛下的眼緣。

莫非陛下就喜歡這般年紀的小姑娘?聯想到元寧帝之前偏寵的五公主,朝臣們個個心思活絡起來。

危機解除,阿綿不知外界對自己的諸多猜測,她正苦惱著這幾天阿娘對她甜食的管制呢。

見識到阿綿藏糖的功力,程王氏生怕她吃壞了牙,規定每天只能讓阿綿吃一塊糖,糕點倒是可以多吃幾塊,但大都是些味道淡淡的或鹹味糕點。

在從幾個哥哥姐姐那裏賣萌撒嬌也索要無果之後,阿綿頓感人生黑暗,所以在聽到宮中柔妃傳召她的消息時,立馬便興高采烈地跟着程王氏進宮去了。

拜見時沒想到妙充容也在柔妃宮中,正在抹淚向她哭訴,「說是我穿着不當有傷風化,可往日陛下都是誇的,這幾日怎麼……」

原來是自從晚宴后元寧帝便對妙充容冷淡許多,妙充容納悶下親自前往御花園中邀寵卻莫名得了一陣斥責,道妙充容衣衫有違宮制,沒有上位妃子該有的儀態,罰她用簪花小楷抄寫《女則》五遍。

其實不過是帝王的佔有慾作祟,若是普通人家,發生了如宴席上的事,元寧帝也不過是將妙充容看得更緊些罷了。但他既是帝王,較常人的自尊和猜疑也就更多些。後宮佳麗三千,為何那位將軍獨注意到了妙充容?是否妙充容行為不端?無論真相如何,像元寧帝這樣的帝王,自然是不可能像以前那樣毫無芥蒂地寵愛妙充容。

可惜除了當時在那桌的人,無人知道那位將軍說了什麼,旁人也就無從知曉妙充容被冷落的原因。

程王氏不防才進殿就聽到妙充容的哭訴,暗道自己來得不是時候,在外間放大了些聲音道:「柔妃娘娘。」

「進來吧。」過了會兒,柔妃溫和的聲音傳出。

阿綿被帶着走進去時妙充容已收拾好儀態,見阿綿還笑道:「這便是那天讓陛下破例的阿綿吧?快過來讓本宮看看。」

這幾日阿綿也被抓着學了些宮廷禮儀,此時有模有樣糯聲道:「娘娘好。」

她這一點點大的小豆丁,行起禮來自然是不倫不類的。妙充容卻連聲誇讚,命人拿來一個錦盒,裏面正是一把打造精緻的長命鎖,「阿綿小小年紀就乖巧守禮,怪不得陛下喜愛,這便當作是本宮的見面禮了吧。」

原是有備而來。

柔妃笑着按下她手,「妹妹怎麼如此客氣,今日是妹妹來我宮中看望,不知情者還以為我特地讓阿綿進宮來討禮呢。」

妙充容動作一頓,又笑道:「柔妃姐姐也不用見外,阿綿冰雪聰明,誰見了不想多疼愛幾分。」

被誇讚的主角心思卻完全不在這場暗藏鋒芒的對話中,她在看着桌上的冰碗。如今酷暑,若能吃一碗冰碗自然是極舒暢的,但程王氏擔心她還小受不得這個寒,一直不許她吃。幾乎是被禁甜又禁冰的阿綿自然受不住誘惑了。

知女莫若母,看着她這小貪吃鬼的模樣,程王氏暗暗搖頭,想着阿綿還小,柔妃有事自然也是問自己,便讓婢子奶母並一位宮女帶阿綿出去玩耍了。

沒了冰碗,還有皇宮。阿綿第一次真正在這古代的皇宮轉,怎麼能沒有幾分小激動。

她牽着奶母的手四處張望,帶領她們的宮女彎腰柔聲道:「不知小姐想去哪裏?」

「御花園。」阿綿張口便道,脆生生的聲音讓宮女眼中多了幾分笑意,「御花園離娘娘宮中有些遠,不如讓奴婢帶您去就近的幾個園子逛逛如何?最近的瑤香園中還可划船在湖中摘芙蕖,小姐可想去?」

阿綿自然沒有異議。

好在已經過了最熱的時辰,他們出去逛也合適。

宮中五步一樓十步一閣,無處不是美景,將江南樓閣的精緻與皇宮該有的大氣結合得恰到好處,比之阿綿以前看過的故宮更要奢華鮮活幾分,成功讓小土包子阿綿看花了眼。

戀戀不捨離開那道仙鶴吐珠的噴泉,阿綿不住在心中讚歎古代勞動人民的智慧。離開了奶母的幫助,她這一雙小短腿倒也跑得歡快,只是讓一眾僕從都擔心地不行,不停道:「小姐慢點,慢點兒。」

「我想下去摘花兒。」阿綿趴在欄桿上,渴望的小眼神盯着湖中的小船,心中想的是荷花下面的菱角。

新鮮摘的菱角最好吃了,又脆又甜,想到吃的她的小包子臉都鼓了起來,看着軟綿綿想讓人戳一戳。

正想着,剛下課堂的三皇子便尋來了。聽了阿綿的主意微微笑道:「阿綿想去,那就去吧。」

有皇子帶頭,奴僕們自然不虛了,忙去準備一應器具,三皇子則抱起阿綿,掂兩下奇道:「居然瘦了些。」

阿綿:「…………」並不想理你。

三皇子笑看着她,忽然變出兩塊晶瑩剔透的糕點來,眼中有着歉疚,這個不大的少年還當阿綿是那天被自己父皇嚇到了瘦的,親了親她的小臉蛋道:「若是那天我沒將阿綿抱走就好了。」

作為皇家一員,三皇子自然對元寧帝的狀況了解更深,這並不像是病,而是家族遺傳的一種特性。而且他還知道自己同樣流着這樣的血脈,隨着年齡增長,他日後也可能變得像他父皇甚至皇祖父那般癲狂。思及此,他一貫隨性的眼眸也染上幾分郁色。

「兩塊,一人一塊。」阿綿的聲音拉回他的思緒,三皇子一低頭就看到小丫頭睜得圓滾滾的眼睛和不舍的眼神,笑了笑,低頭含去一塊糕點。

阿綿愣愣看着空空的掌心,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她以為對方怎麼也會推辭兩下,然後她就可以順理成章全吃了。

沒想到……該說不愧是父子嗎。欲哭無淚的阿綿啃著剩下的那塊糕點,水汪汪的眼眸看得人覺得可憐又好笑。

三皇子牽着她走上小船,「阿綿想要摘哪朵花兒?」

芙蕖開了大半的池子,這一看去確實美不勝收。

阿綿比了個手勢,「最大的那朵。」

三皇子忍不住笑道:「阿綿才多大,就知道要最大的那朵,最大的可不一定是最漂亮的哦。」

阿綿應了聲,心道可是旁邊的蓮蓬一定是最大的呀,這就夠了。

她不亦樂乎指揮着划船的宮人,不一會兒小船上就裝滿了荷花和蓮蓬。阿綿這個小貪心鬼,似乎要一次性將這裏摘光了才罷休。

他們在池中穿梭玩得開心,湖邊不知何時多了一位來客,正靜靜看着三皇子與他懷中不大的小姑娘。

「那是誰?」他開口道。

一旁內侍定睛仔細瞧了兩眼,「應該是三皇子的表妹,程太常卿大人的幼女。」見少年仍有些疑惑他補充道,「殿下,就是這幾日聽宮人談論頗多的那位小姐。」

少年點頭,面上一直沒什麼表情,便是某些宮人的忽視也沒能讓他生出異樣。

直到三皇子提醒她船上不好再裝了,阿綿才意猶未盡地停下來,順便還甜甜討好了句,「謝謝三哥哥!」

三皇子捏捏她的小鼻子,怕她走不穩,親自將她從船上抱了下來。

二人一上去便碰到那位已待了好一會兒的少年,少年十歲左右的模樣,衣裳看得出是上好的絲綢所制,上面綉著淡雅的竹葉花紋,但穿在他身上卻明顯有些大了。他臉上沒有什麼血色,微露出的手腕凸出幾條青色血管,身邊也只跟了一位內侍,但他的神態好似早已習慣了這些。

三皇子臉色一怔,放下阿綿略不自然道:「七皇叔。」

阿綿瞪大了眼睛,來回看了幾遍,這個和他年齡差不多大的少年居然是皇叔?

這仔細一看,才注意到少年竟是坐在輪椅上的,行動都由宮人推走。

被稱為七皇叔的少年略點了點頭,目光移到阿綿身上,雖是夏日卻給她帶去一股涼意。阿綿不由抖了抖,小聲不確定道:「七…七皇叔?」

三皇子頓時失笑,想起面前的人又斂了神色,「七皇叔,阿綿還小,還請不要與她計較。」

他神色雖恭敬,但語氣卻頗為隨意,至少旁人一聽便知他並沒將這位皇叔放在眼中。

少年略微搖頭,伸手朝阿綿招了招。

是在讓自己過去嗎?阿綿迷迷糊糊地就自己走了過去,還沒回過神來臉上就感覺到了一根冰涼的手指。

冰冰涼涼的,好舒服。阿綿更乖巧了些,如小貓兒般蹭了蹭。

少年卻已經不著痕迹收回了手指,淡去眼底那一絲恍惚,果然,很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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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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