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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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顏烈沒有曬太陽,反而曬起了月亮。

月華如水,將這玉陽山每一處都映得通透明亮,就連地上一粒塵埃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顏烈一襲黑衣端坐於地,他整個人也彷彿是琉璃鑄成的,白得透明端麗。他修長手指輕輕順著老七的頭頂撫到它尾梢,小狐狸舒服地晃了晃尾巴,繼續埋在父親懷中呼呼大睡。

原本鬧騰無比的八個崽子,現在竟只剩一隻,真是寂寞啊。顏烈輕輕嘆了一口氣,不知是惋惜自己崽子死得太輕易,還是感慨世事無常。

固然那七隻崽子是顏烈親眼看著死的,甚至沒費心救上一救,然而那依舊是他的孩子,他與芸娘的孩子。

它們可以死在其餘妖修手上,也可以死在化形劫中,唯獨不該死在他這個父親眼前。那七具小小的冰涼的屍體,代表著顏烈的無能與怯懦。枉費他以七隻幼崽的性命為代價,竟只傷了那修士一條胳膊,未能將仇人一爪穿心。好在顏烈是妖修,他自有其他陰狠手段。

亥時已到,還有一個時辰就是整整七日。黑狐狸悠悠閑閑端坐於月光下,他在等他仇人自投羅網。

固然那抽魂碎骨咒不算頂頂有力的詛咒,立竿見影即刻取了仇人性命的咒術自然有許多。然而唯有這咒術最磨人也最陰損,它能讓那仇人死後靈魂亦不入輪迴。

那少年修士取走了自己七隻崽子的魂魄,顏烈便要那人三魂七魄相抵。只要自己活著一日,他就不會讓那少年安生一天。直到那少年魂飛魄散不存於天地,此樁仇怨才算兩清。

黑狐狸篤定那少年會來。縱然九巒界中有千萬種方法可以解這抽魂碎骨咒,卻唯有直接殺掉自己這條路既迅速又妥帖。更何況那少年既有乾坤挪移符,更有練虛修士劍氣所化成的劍符,行事謹慎些殺掉自己就並非難事。

若是普通門派練氣大圓滿的弟子,自然沒有膽量招惹化神妖王,更別提在顏烈眼皮子底下殺他的崽子。但顏烈從一開始就瞧出那少年不是普通人物,從他偷襲殺妖,再到負傷逃走,所有行為都乾脆利落無比果決,可見那少年是天生要成大器的人物。

顏烈就在玉陽山頂等著那少年,態度從容又安然。好似他與那少年是相識已久的好友,只一個眼神便定下了這月下之約。在這麼美的月光下以命相搏,豈不是最酣暢淋漓的死法?

黑狐狸忽然閉上了眼睛。他自十裡外就聽到有人來了,那人腳步輕而又輕,踏在玉陽山的土地上也濺不起一絲塵土。

十里,七里,三里。那少年越走越近,顏烈也越來越平靜。

突然那少年呼吸急促了一瞬,隨後竟不顧一切奔跑了起來,顏烈不禁皺了皺眉。那腳步聲是滿含怨恨與怒氣的,狂暴又激烈。

不對勁,來的並不是那少年。

顏烈霍地睜開了眼睛。他遙遙望著那黃衣的少女攜著暴烈風聲而來,似一場足以焚盡玉陽山的漫天大火,剎那間就覆到了他頭頂。周遭靈氣奔涌彙集,幾乎能看見透明的旋渦席捲了半座玉陽山,似要將這座秀麗山峰扯碎一般,無比銳利無比兇猛。

黑狐狸只是彈了彈手指,那妖修少女拼盡全身修為的奮力一搏,就被輕輕鬆鬆地擋下了。他懷裡的老七根本未曾覺察到方才的兇險,那狐狸崽子只是抖了抖耳朵,又沉沉睡去了。

顏烈食指微揚,無形繩索立刻將那妖修少女牢牢捆住扔在一邊。他居高臨下望了瑟狸一眼,淡淡道:「原來是無名山的小猞猁。我原本預計你一千年後才會來,你現在又來作什麼死。」

瑟狸恨極了他這副雲淡風輕萬事不掛懷的模樣,她咬牙切齒道:「你殺了我爹娘,我遲早要將你千刀萬剮……」

妖修少女話還未說完,便尖叫了一聲,無形之風忽然將她高高托起了幾十餘丈。瑟狸眼看著大地樹木離自己越來越遠,一顆心都要躥出嗓子眼外。

眼見自己就快飛出這座玉陽山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瑟狸終於開始擔心了。要是那該死的老狐狸忽然鬆開手,自己怕會被活生生拍成一張猞猁肉餅,這可死得太冤枉了。

黑狐狸當真毫不手軟,他將瑟狸拋到了一百丈高后,直接收手不管了。環繞在瑟狸周圍的靈氣驀然消失了,她被重重摜在了地面上,大頭衝下栽在了一株靈芝旁邊。

瑟狸被摔得灰頭土臉好不狼狽,好在整隻猞猁沒什麼大事。

黑狐狸卻將一切瞧得清楚明白。在那小猞猁落地的一剎,一圈暗金光芒自她頸間擴出,忠心耿耿護了她一下。正因為有這道符咒在,瑟狸才沒被拍成一張肉餅。

顏烈一把地將那枚符咒取下,漫不經心道:「那人類修士可是說過,要你先從正面攻擊,他再從背後偷襲,有這枚符咒保你安全,如此萬無一失十分安全?」

眼見瑟狸瞪大了眼睛,黑狐狸越發失望了。他將那枚符咒直接捏碎了,一字一句道:「不過一張四階固土符,就能讓你死心塌地替他賣命。我可真是太高看你了,小猞猁。」

他望見瑟狸眸中慌亂之色,便湊近了幾分捏著那小猞猁的下巴道:「還不明白么,你被你那情郎騙了,傻猞猁。」

瑟狸微微垂下了頭,似是絕望無比。顏烈最愛看妖修或人類這等絕望掙扎的模樣,他抬起妖修少女的下巴,輕聲細語道:「我最喜歡你現在的模樣,脆弱又美麗。和你娘死得時候很像,簡直是一模一樣。」

一股暴虐之氣忽然自瑟狸周身騰起,那小猞猁原本已經枯竭的經脈中竟重新生出了一縷靈氣。她咬著銀牙一字一句道:「不准你提我娘親,你怎麼敢提她!」

這周圍聚合而來的鬱郁寒風,竟比方才更猛烈,顏烈的臉色終於變了。那寒風好似落地生根一般,一借土勢立刻壯大了兩分。那暴風雪繼續盤旋擴散,不急不緩端麗優雅。它自瑟狸掌中悄然綻出,每刮一寸風勢便猛烈一分,只一剎便讓這永不結冰的山頂結了冰落了雪。先前顏烈布下的層層法陣,似都成了無用之物。

那寒風攜著無數冰屑與雪花,掀起狂烈而暴虐的氣旋,威勢赫赫將整座玉陽山都籠在其中。

落風成雪,不折不扣的九階符咒。這符咒望風即長落地成雪,足以將一座方圓百里的城市徹底冰封。若是碰上什麼本領稀鬆的化神修士,只這一道符咒都足以讓他們疲於奔命。符修之所以能在九巒界中佔據一席之地,就因為這效用詭異層出不窮的符咒。

顏烈立刻將老七牢牢揣在懷中,他自然沒有要硬抗這道符咒的想法。他駢指一點,那暴虐風雪立時收攏了兩分,微微放緩了速度。

趁此機會,顏烈聚精凝神準備發動陣法抵禦符咒。他剛一抬手,便覺出兩道霸道至極的玄光直奔他背後襲來,陰狠至極乾脆利落。

那兩道玄光攜著無與倫比的威勢而來,所經之處樹木化灰土地崩裂,兩道深不見底的鴻溝將玉陽山橫著剖開,平平整整等分為四。

峰頂原本失控的靈氣被此劍氣一卷,立刻消失殆盡。原來最可怕的劍氣襲來時,竟是無比安靜的,就連聲音都被吞噬了。

這情形恍如神仙大能輕描淡寫在空中畫了兩筆,一左一右兩道劍氣交叉之處,將顏烈死死釘在了原地。他前進不得後退不能,只能憑藉修為硬抗這兩下,不啻於以卵擊石。

死得好,死得妙!雖未能將那公狐狸生生活剮一千刀,但他既然死了,倒也算自己替爹娘報了仇。瑟狸在這烈烈風聲中倔強地睜開了眼睛,她快意地注視著顏烈的身影,她要親眼見證仇人被大卸四塊的情形。

然而什麼都沒有。那兩道劍氣消失了,顏烈依舊完完好好站在原地,甚至連頭髮絲都不曾被吹亂一根。彷彿有一隻無聲無形至為可怖的巨獸,一口將這兩道劍氣吞了個乾乾淨淨,還依舊不饜足地張了張嘴。

黑狐狸捧著老七,好整以暇望著一丈外的少年劍修,揚了揚眉道:「聲東擊西,好計謀,差點就讓我逃不掉了。」

顏烈見顧夕歌不答話,又自顧自道:「你知道我為何要在玉陽山等你來么,就因為自己家終歸比別的地方更方便些。天時地利人和,我已佔據其中兩項。就算你找這麼個笨猞猁來幫忙,也是無濟於事。」

「紫微垣宮陣,了不起。」

顧夕歌只是吝嗇地稱讚了八個字,顏烈卻似得了什麼至高無上的誇獎一般矜持地微笑了。

黑狐狸撫了撫懷中老七的小耳朵,稱讚道:「你是我這一千年來碰上的最有趣的敵人,這些信淵妖修個個不長腦子,於是就連我也懈怠了些。」

「上次我差點死在你手上,所以就額外多花了些心思。」顏烈平靜道,「可惜我卻不能讓你繼續活著,你還是給我那七隻崽子賠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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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撕系統重生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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