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行宮避暑

83.行宮避暑

皇后被降位才人,也只是看在太子的面上,畢竟一國儲君,怎好有個庶人母親。相比蕭貴妃,不,皇貴妃的風頭無兩,皇后這邊可謂一派死氣沉沉。

太子先前觸怒皇帝,本已憂心忡忡,母后被廢更是食不知味睡不安寢,只恐皇帝說廢就廢了他。不過,轉念想想老三也是一母同出,母后被廢,他也撈不到什麼好處,這才稍稍得了幾分寬慰。

衛子悅這幾日格外將息自己的身子骨,飲食上尤其注意。她已經有好幾天沒見過太子了,聽人說皇后被廢,她起初還不信,後來下人們都這麼說,她才不得不相信。

皇后被廢了,那太子現在怎麼樣了?她急於弄明白,思前想後,顧不得已經夜深,找去了太子暫居的院落。

不理會門房的阻攔,她硬闖了進去。院中靜悄悄的,唯有書房一盞孤燈亮著,莫名的使人感覺很壓抑,也很孤寂。

她從來都是被照顧的那個,眼下不知太子難受到了何種境地,她這個做妻子的,是時候盡到自己的義務了。以前是她糊塗,現在經歷一遭磨難,被晾了幾天,才反思明白自己不能就這麼天真下去。凡事必要與太子有商有量,也不可讓太子孤軍奮戰才行,報仇不急一時,她可以徐徐圖之。

秦源正僵在案頭,被一聲吱呀推門聲響打擾,木然抬頭。本以為是屬下來見,不想卻是衛子悅來了,他調整了下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不知所措。

「這麼晚了,不好好休息,來這裡做什麼?」語氣平淡,聽不出什麼情緒。

衛子悅抿唇微笑:「妾身怕殿下苦悶,特意送來清酒。只有一小壇,不會醉人的……殿下這樣愁思下去不是個辦法,不如喝點小酒,困了好休息養神。」

她不敢提皇后被廢的事,唯恐添他難過。

「夫人有心了。」秦源只是掃了眼,卻沒要喝的意思,「我需要保持清醒,酒放這兒吧,你先回去休息。身子若養不好,過兩日去行宮怕是不能帶上你了。」

衛子悅在後院不能外出,十分苦惱,行宮當然想去,連聲應下這就回去休息,卻又實在不放心太子,於是又勸了一遍。

「殿下也要注意身子,書房不是有軟榻么,您累了就先躺會兒。」

「知道了,你回吧。」太子今天格外沒有耐心,才說了幾句話,已經二度趕人了。

衛子悅心裡很不是滋味,自知太子怨了她,愛意減弱是必然的。她不敢再惹太子不快,只好悻悻然關上門回去了。

待到她走,秦源那一聲長長的嘆息才終於呼了出來。他何止苦悶,他現在連提劍出門亂砍一通發泄痛快的心都有了。

然而他什麼都不能說,尤其是對經不得一點刺激的衛子悅。

桌上那封密信被他翻來覆去地看,已經起了褶子。

廢太子。

就在今晚,安插在御前的暗樁傳來消息,說父皇已經生了廢除太子的心思,讓他早作準備。

既然要廢太子,那麼之前幫他瞞下北軍一事算什麼,障眼法么,放鬆他的警惕?若是如此,又何必訓斥他一頓……難道真的是放他一馬,先博個仁至義盡的說法,再真正對他下手?

如果他被廢了,上去的就是老三,那廢后這一出又是怎麼來的。真的只是為了如今的皇貴妃嗎?難道……是要扶持恆王?

不,不可能,恆王即便娶了衛大將軍,依然是個扶不起來的爛泥,父皇不可能把江山交給他這樣的人。

廢太子……從種種跡象上看,父皇的身子骨應該出了什麼問題,聽說已經連續咳嗽一段時日了。所以,現在到了關鍵時候,父皇不是選他就是選老三。

結果他偏偏在這個時候闖了禍。

假設父皇選擇老三,那因為廢后一事,當朝處斬老三兩個心腹又算什麼。這一團團的迷霧,抽絲剝繭也沒能扒開看個清楚。

看不清楚不重要,這一封告訴他父皇打算廢太子的密信,才是重中之重。不需要再分析多少,他只要知道父皇要廢他就夠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如果父皇當真龍體有恙,那麼廢與立,必定在今年之內,所以,他絕對不能坐以待斃。

主動權一天在父皇手中,他就隨時可能丟掉性命,如果……他將這份權力握在自己手中呢?

秦傕想到這裡,腦中倏爾冒出一個想法,驟然驚出一身冷汗。

兩天之後,到了去行宮避暑的日子。

皇帝陪同太后,攜妃嬪去了君山行宮。滿朝文武也隨之前去,將會在那裡避過約莫兩個月的酷暑。負責行宮安全的,自然是暫代衛尉一職的恆王妃。

太子妃養好了身子,這一次也同行前往,相比她上一次露面,整整消瘦一圈,精神狀態似乎也差了好多,整個人失了往日的光彩,哪裡還有當年令人側目的盛容,著實令人唏噓。

太子不離不棄,身邊依舊沒有別的女人,可謂是重情重義。

路上耗了五六天,到行宮的頭一天,衛子楠勢必會很忙,將眾人安排妥當,在檢查過禁軍部署后,回房休息時已近半夜。

行宮靠山而建,草木繁密容易隱藏,所以保衛難度相對要比皇宮高。內宮住皇家內眷,外宮住皇子大臣,禁軍要保護的人比從前還要多。

她這麼晚回來,秦傕居然還沒睡,鋪開她的行宮地圖,毫不避諱地研究得正起勁呢。

「偷看地圖,王爺這是犯了重罪。」衛子楠打著哈欠倒上床,嘴上這麼說,卻沒有奪回地圖的意思。

「夫人的部署是否已□□無縫?」

「談不上。」

「哦?」秦傕合上地圖,過來陪她,「那豈不是危險。」

衛子楠打起精神坐起來,由著他給自己揉肩:「父皇若要去外面溜達,我可說不準。君山風景秀美,又有獵場,父皇如果不希望別人猜測他龍體有恙,就絕對會大舉狩獵。到了宮外,情況多變,誰也不敢把話說死。行宮的部署我倒是放心,可倘若是在佔了兩座山的獵場之中,密林殺手便於隱藏,難說沒有危險。」

「我知道,弓箭無眼,排查獵場最是麻煩。只希望父皇不要是臨時起意,把我夫人累著了可怎麼辦。」秦傕說著,為她揉肩越發殷勤。

「少貧嘴了,很晚了,讓我休息會兒。」衛子楠困得不行,別說沐浴了,衣服都懶得脫就躺下了。

「好好好,讓我再說一句。」秦傕幫她脫下靴子,蓋好薄被,「皇祖母說初到行宮想招呼兒孫聚聚,打算明天見個面。」

「哦。」

「皇祖母最疼你,咱們可不能浪費這份兒疼愛,我琢磨著得有個計劃才行。」

「哦……」衛子楠應了這一聲,迷迷糊糊的就進入了夢鄉。

秦傕自說自話了好一會兒,才發覺媳婦兒睡著了,只得無奈地親親她的臉蛋:「明早說吧,累成這樣……」

翌日一大早,皇帝暫罷朝休息一日,太后則在永康宮見到了她思念得緊的兒孫們。行宮一成未變,卻已物是人非。

皇后的位置上,現在坐著皇貴妃,而當年美艷不可方物的太子妃,已失了貌美,險撐不住一身金飾,沉默著站在太子身後,讓人一不小心就忽略掉了。至於三皇子妃,剛剛生產,捨不得孩子,便就沒有跟來。

不過太后倒不在乎,今天到場的有恆王夫婦就夠了。也不是她不樂見太子夫妻和三皇子,要怪只怪恆王妃一忙起來就沒個人影兒,很久沒來請過安了。

三個孫媳婦,她是最喜歡老二媳婦的。

「沒瘦就好,沒瘦就好。」太后昏黃的眼睛根本看不清眼前的人兒,用手摸著恆王妃的臉,依舊十分滿意,「不過你這身上冷冰冰的是什麼?」

衛子楠看看自己穿在身上的輕甲,笑著解釋道:「回皇祖母,這是孫媳的甲胄,一會兒還得巡視行宮呢,就順便穿來了。」

秦傕話多,樂呵呵地搶白:「皇祖母不知道吧,子楠現在代領衛尉一職,可威風了!」

「真的?!」太后拉著衛子楠的手,將耳朵側向皇帝的方向。

皇帝罷朝一日專陪太后,只為討太后歡心,捋著鬍鬚道:「恆王妃乃可塑之才,兒子自然要她擔當要務。」

「好!有出息,哀家果然沒看錯。」太后開懷大笑,眼睛都笑得眯成一條縫了,「女子也該干實事,養尊處優的哀家最看不慣。」

「皇祖母過獎了,孫媳也沒幹什麼。」衛子楠被誇的挺不好意思,皇貴妃不也算得上養尊處優么,太后這番誇獎她可不敢受。

好在是皇貴妃素來溫厚,臉上沒甚不快,倒是太子妃低沉著一張臉。侯氏不在,三皇子純屬個看戲的,像不存在似的,沒開腔應承。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此刻是恆王夫妻得臉面,他一個廢后的兒子言多必失,能不開口就不開口。

「哪是沒幹什麼!」秦傕不認同,馬上就抱怨上了,「夫人昨晚忙到半夜才歸,做了就做了嘛,謙虛什麼。」

「忙到半夜?」太后立即變了臉色,「那哀家的曾孫子什麼時候才能有啊?三個月都快過了,哀家可一直記著呢!」

能不能不提這茬……衛子楠苦著臉解釋:「孫媳近來挺忙的,等閑下來就好了,好事多磨嘛。皇祖母莫急,這不三皇子妃才給您添了孫子么。」

太后想起侯氏的兒子,立時就樂上了:「嗐!那小子哭聲亮得哀家耳朵都快受不了了,小小的一團,哎喲,叫哀家心都化開了。」

三皇子這時候當然要接話,這說的可是他兒子:「皇祖母若是喜歡豐哥兒,孫兒這就叫人把侯氏母子接過來好了。」

「可別。」太后揚手止住,「這大熱天的,路上顛簸,你媳婦兒剛出了月子,孩子還小,就別折騰了。等暑熱消了,回去再看。」

一直旁觀的太子,心裡越發不是滋味。

太后如此喜歡老三的兒子,父皇臉上也難得帶上了笑意,難不成他們當真鐘意三皇子繼承大統?自己身為太子,居然像個透明人似的,那滋味真的太難受了。

睿兒倒是跟來君山了,但路途顛簸,生了點小病故而沒來。不然,現在太后應該逗上曾孫了。

這個時候,哪怕一點點蛛絲馬跡,在他眼裡都會放大。所有父皇對他可能不滿的小動作,和不善的隻字片語,都能叫他放在心裡翻來翻去地仔細推敲。

「啊,對了,蕭……皇貴妃你就不急?」太后又轉了面相,指著皇貴妃問,「你說你啊,別人都抱孫兒了,就你沒抱,心也太寬了不是?」

皇貴妃搖頭,看看皇帝,笑言道:「能幫到陛下才是好的,孫兒不急一時,他們還年輕,忙點好。」

衛子楠就知道,今天這場見面,又會是她的「主場」,太后她老人家也沒什麼追求,就一心盼著曾孫。都怪秦傕承諾什麼三個月,叫她真是難堪。承諾個一年,哪怕半年都是好的啊。

太后思前想後,還是不贊同,繼續拉著衛子楠:「不行,哀家覺得不妥。」眉頭皺緊,像是想通了什麼,突然間生了怒氣,「你們都來行宮避暑,還有後山、獵場可以找樂子,恆王妃卻得給你們那什麼……看門?莫說熬夜,瞧這日頭曬的,哀家心疼死了。」

衛子楠:「……」

秦傕:「對對對,皇祖母說得極是,孫兒也心疼死自己媳婦兒了。」

衛子楠白了他一眼:「皇祖母,那是孫媳分內之責,能擔任衛尉是孫媳的榮幸。再說了,昔日和高北打仗,比這辛苦多了,安穩享樂我倒不習慣了呢。」

「那也太辛苦了,不成!以前是以前,現在你是王妃,身份不同了,怎麼可以還跟以前一樣。」太后態度強硬,「這樣下去不是個法子。既然是來行宮,該休息的就休息——皇帝,你可有辦法?」

皇帝在旁聽了有一會兒,太后和小輩們說話,他一般不會插嘴。這時候被太后問到,也是面帶難色:「這……恆王妃不是普通女子,還望母后多擔待。」

「你就沒有別的人可用?非要折騰我的乖孫媳?叫人分擔一二都不可么?她這樣下去,何時給哀家添曾孫那!」

說到這個,皇帝心中有了計較。保衛行宮也不是非恆王妃不可,他本就意欲分化衛尉職權,衛尉少卿舒淼如今也是他想提拔起來的。只是若沒有太后提出來,他一時沒想到這上面去,況且也不好莫名其妙讓恆王妃歇著去。

「恆王妃確實也辛苦。」皇帝清清嗓,故作思索,「不如這樣,巡視就交給舒淼,恆王妃只處理突發事件,抽查崗位,如何?」

「對對對!」待皇帝話音剛落,秦傕上來就是一通馬屁,「父皇真是巧安排呀,這樣咱們子楠那才真叫威風,再不必風吹日晒,只管發號施令!兒臣就說嘛,當大官兒哪有親力親為的,她偏就是不聽!」

衛子楠輕呼出一口勾起嘴角笑了——終於是成了,把重責丟開,可以放心看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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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歸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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