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祭奠亡母

81.祭奠亡母

彭成的死訊在第二天早上傳遍了京師。

據聞,他們這一行人,在路過崖壁時不幸遭遇落石,無一人倖免。驍勇善戰的彭將軍,最終沒能馬革裹屍一展抱負,令人扼腕。

和心殿裏,皇帝聽了屬下的彙報,眉頭不見舒展。

恆王妃去見過彭成。

北軍的事他按下不表,恆王妃卻知道彭成要死,要麼說明恆王妃在他身邊安插眼線,要麼就是彭成知道時日無多,曾寫信給恆王妃希望能再見一面。

何梟稟報了此事,等著皇帝吩咐,卻不想皇帝只是擺擺手,讓他下去了。

皇帝在殿中來回踱步,思忖良久,才終於想通靜下來,扶著几案重重咳嗽了好幾聲。徐旺上捧來茶水,卻也是被他擺手推掉了。

恆王妃大抵沒有這個能力在他身邊放暗人,如果放了,不會任由自己的好兄弟赴死。但這都不是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現在恆王妃可能知道了處死彭成背後的秘密,繼而獲知他最終的選擇——保太子。

那麼現今恆王妃有兩個選擇,要麼鬥爭到底直到她死,要麼及早和太子達成和解。和解是最好的,看太子對太子妃的處置,應該還有緩解的可能。

他正思考着這些,此時和心殿裏匆忙跑來一個宮人,徐旺見皇帝一副不想讓人打擾的樣子,便上了前去,聽那宮人稟報事情。

若是小事,他還能代為吩咐,不能擾了陛下。若是大事,勢必要陛下親自定奪。待到聽完,他覺得這事兒……不僅要皇帝親自解決,還得立刻、馬上!

「陛下,後宮出事兒了。」

皇帝抬眼,皺眉不悅。他最煩的就是後宮不安分,這回又是誰。

「今兒貴妃娘娘覺著茶水不對味,便宣了太醫來驗,發現茶水加了慢性□□,長期服用,會使人昏睡不醒。太醫順便替娘娘號脈,驚覺娘娘體內已經埋了毒素,好在是不太嚴重,如果讓擅長解毒的劉御醫出手就不會有事。那奉茶的宮女被查,當場就招供了,說是……今兒葯失手放多了,否則不會被查到。」

「什麼?!」皇帝突然震驚地站了起來,一時激動,又猛烈咳嗽上了。這一回咳得整張臉紅一陣白一陣。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徐旺連忙上來為陛下順背。

「還有呢?」

「還有便是……那宮女是兩年前,皇、皇後分給蕭貴妃的。」

皇帝一聽,這下更是惱怒,一把推開徐旺的手,咬牙切齒道:「皇后!她早年欺凌宮妃,朕訓斥多次,倒是安分了些年。不想又來這手,欺到朕愛妃頭上。蕭氏性子溫婉,必定忍了她許多,這一次想來已忍無可忍!她是想逼朕廢后不成!」

「……」徐旺知道,這個時候只能閉嘴。這宮裏哪個宮妃被皇后加害,陛下都可以睜隻眼閉隻眼,然那蕭貴妃是最得聖心的,陛下也只能在她那裏才會心裏舒坦。所以,對付蕭貴妃,豈不就是給陛下找不痛快嗎。

「或者說,皇后見不得朕在愛妃那裏調養身子,巴不得朕快點死了?」

他倒是不想廢太子,結果太子這邊卻逼人太甚!是時候警醒了,不給皇後點教訓,難消他心頭壓了這麼多年的火。

「陛、陛下,是不是先去看看貴妃娘娘?」徐旺了解那些年皇后一族對皇帝的彈壓亦自覺火氣大了,稍作平復,便依徐旺之言,先去了蕭貴妃處。

三日後,恆王府。

衛子楠素衣素服,上了去鎮國公府的馬車。今日程氏起靈出殯,雖然是嫁入皇家的女兒,有所不能為,最後她還是回去上了香。

秦傕雖為女婿,卻因是皇子,身份尊貴,故而未往。

太子妃也沒能前來,外間都道是病情加重了,衛子楠卻清楚,她大約是被太子半軟禁了。至於葬禮本身,宋氏作為長媳,雖然眼瞎,卻在族中長輩的幫扶下把喪禮辦得沒有出一絲紕漏,也算盡心。

待送了程氏的靈柩出門,直至落葬,衛子楠關懷了宋氏母子一番才抽身離去。

她沒有回恆王府,而是改道去了城外小香丘。這是她挑的風水寶地,她的生母就被她移葬在此處,請了守陵人守墓。

不怕沒有香火,只要她活着,只要她的後代活着,就不會讓傅氏斷了紙錢。所以,為什麼要葬入衛家陵園呢,生前沒有受夠折磨,死後還要面對程氏的刁難么?

程氏落葬,也落了她一塊心事。

墓前有一撮香灰和紙灰,聽守墓人說,是前兩日陳海芝來過,提過那天是她娘的生辰,不能回鄉祭拜,便來祭拜姨母聊表相思,和姨母說說她娘的事。

呵,這個表妹。

有這樣懂事的表妹也是挺幸福的一件事,不知道母親喜不喜歡。

「娘,終於給你報仇了。」她點燃從守陵人那裏拿來的紙錢香燭,一張張燒給傅氏,「不比表妹跑得快,直到程氏落葬了女兒才來,希望娘不要怪罪。」

山丘無風,青煙直上。

「女兒很出息,您泉下有知,可以放心了。不過我想,大概是娘在保佑吧,保佑我橫衝直撞地居然熬過來了。」

守陵人不敢打擾她,小香丘放眼望去,只有她一人,背影寂寥。

山丘下,駛來一輛馬車,從車上下來一個素服男子。男子仰頭望望那一縷直上的青煙和女子堅毅的背影,舍了奴僕,獨自往上走去。

衛子楠跪了良久,當燒完最後一張紙錢,神情已經平淡甚至帶了笑意,沒有了初來時的悵然。

「娘,您的仇我報了,我的仇卻還沒有。您性情寬厚,我卻睚眥必報,不知道您若曉得了,會不會罵我小肚雞腸。不過,就算您不高興,我也會不會收手。」她頓了頓,和傅氏開起了玩笑,「到時候等女兒也下去了,您再抽我鞭子不就好了。只是……那時候您大約也投胎去了。」

「衛子悅不曾害我性命,那是我命大聽話。小時候我就在想,我一定要她遭到報應,要她也經歷一遍折磨。可是,現在女兒不想了。她最好快點死掉,我想……開始新的人生,終結過去的仇恨,好好和他過日子。」

「秦傕他很好,不管成敗,女兒都會和他風雨同舟。」

說到這裏,她停下來,覺得該說的話都說完了。八歲喪母,其實她對自己的生母了解甚少,心知母親關心的大概也就只有她了。所以,她把自己的近況和生活一一告之,料想生母泉下有知,已經很開心了吧。

「起初只是想活下來,沒想到能走到今天這一步,如履薄冰,可還是覺得幸福。我學會和人說笑,還學會了忘記痛苦,更學會了往前看。採薇說,我變得和以前不一樣了。」

她自說自話,一直說到自己都覺得聒噪了才停下來,看了眼天色,猜想秦傕大概在奇怪她怎麼還不回來了吧。

起身,回頭,卻對上某人的眼。

秦傕靠在樹邊,已經站得腳麻了。

「說完了?」

「你來多久了?」

「快半個時辰。」

也就是說,許多心裏話都被他聽去了?怎麼悄無聲息的,竟躲過了她的耳朵。衛子楠略有些尷尬,剛才那些話有些是關於秦傕的……

說了他不少好話呢。

「夫人說完沒?」

「咳,完了。」她故作淡定地走過來,拍拍身上的灰,「一時感慨,讓王爺見笑了……回吧。」

「夫人說完了,為夫還沒有。說起來,本王還未同岳母大人好生說過話呢。勞夫人稍等片刻,為夫和岳母嘮會兒嗑——還有紙錢嗎?」

「……沒了。」

「還好為夫備了。」他笑道,從樹后拎起一個竹籃。

這廝未卜先知的工夫真是越發醇厚了,她來這趟明明是臨時起意,居然也被他猜出來了。他還帶了紙錢來,顯然不是出來找她,碰巧找到這兒的。

秦傕一掀下擺,很乾脆地跪在墓前,點燃紙錢,張口第一句:「小婿給岳母送錢來了,雖然不夠聘禮,但以後會補的。之前送錯人了,不過小婿從未當程氏是岳母,這事兒有必要給岳母大人解釋一下。」

「……」

第二句:「小婿能娶到世上最好的妻子,還要感謝您給予她生命。小婿說句真心話,給岳母大人燒一輩子香,都不夠表達小婿對您的敬仰之情。」

「……」

秦傕在她面前似乎從來就沒正常過,她之前聽霜華說,私底下的恆王十分嚴肅,很少開玩笑。所以,秦傕這是鬧哪樣……

第三句:「什麼時候有了孩子,定會抱來給岳母大人看。總之,您無需憂心,小婿會給子楠最好的,不然沒臉來見您。」

「……」

就在衛子楠在猶豫該不該堵上秦傕的嘴時,他自己站起來了,拍拍腿上的灰,過來牽她:「說完了,走吧。」

「不是要嘮嗑么?」

他聳聳肩,牽勞了她的手,點點她的鼻尖:「是啊,可我一個人嘮也嘮不起來,岳母大人顯然不能回我話。心意到了就是,我更喜歡用行動證明,而不是用嘴承諾——走吧,我的愛妻,到車上去,為夫還有要事與你說。」

所謂的要事來自宮裏,衛子楠在聽到的那一刻,震驚之餘,又清醒地明白,有他這個推手在,這天看來是變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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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歸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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