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初次交鋒

13.初次交鋒

鮫綃是什麼東西,窮養長大的衛子楠還真沒什麼見識。

秦傕眯眼笑,用扇柄指指她的腰帶,然後,果然講義氣地站出來,搶著開了口:「回母后,此事不怪子楠。這條鮫綃絲帶,其實是兒臣當初下的聘禮,她添在嫁妝裡帶來王府。子楠素日樸素慣了,所穿衣物又多是男裝,竟無一條配得上身份的腰帶。因急著進宮,兒臣便勸她拿來先用了。此無心之失,還望母后寬宥。」

這話可說得不能再清楚了,皇后你指責我媳婦兒奢侈,那我告訴你,那是本王給的聘禮,我媳婦兒平日里已經樸素到沒新衣裳穿了,還穿的是打戰時著的男裝。你不表揚也就算了,說什麼酸話。

衛子楠不禁要在心裡頭給秦傕豎個大拇指。

皇后臉上一滯,當即變了臉色,哪料到恆王冒出來攪合。想當初賜婚時他是極力反抗,而今抗拒不得做做樣子討皇帝開心也就罷了,怎還甘願跳出來幫著說話?難道不該藉此打壓,挫挫悍妻的威風嗎?她之所以要責怪恆王妃,也是算著恆王不會幫腔。

其實這件事也可以私下裡告誡恆王妃一聲,皆不傷臉面。無奈她多年以來受夠了蕭貴妃的氣,凡是蕭貴妃那一邊兒的,她自然要盯緊些,這才當著皇帝的面逮著恆王妃一個小錯,拂人面子。哪知,到頭來尷尬了自個兒。

衛子悅的臉色,自然也不太好。

當下,皇后只得欣慰地笑:「既是如此,下次注意著就是,恆王妃素日節儉,可見是個好孩子。母后這裡倒是余了些上好的綢緞,一會兒著人送到恆王府去。恆王妃,勤儉是好,卻切莫虧待了自個兒。」

這下可好,臉沒打著,還賠了東西。

皇帝更是欣慰,只是瞟了皇后一眼,再看看溫柔可人的蕭貴妃,便把那身子又往蕭貴妃的方向傾了傾。

衛子楠起身謝過:「兒臣多謝母后美意,日後定不會再犯今日之錯。」

皇後作罷了,衛子楠也作罷了,可秦傕卻沒有見好就收,對著皇帝作揖拱手,面上別提有多委屈:「父皇,兒臣有一事不明。」

「哦?說來聽聽。」皇帝最是看二兒子順眼,雖然這兒子不講規矩些,腦子卻是靈光的,也未乾什麼傷天害理的勾當,不給他找麻煩。

在場諸位,皇后、太子夫婦並三皇子,猛然嗅到了一股火藥味兒。恆王此人,弔兒郎當的時候佔了大多數,可一旦他認了死理,不鬧下來是不肯罷休的。前一刻皇后錯怪恆王妃,下一刻恆王就說有事不明,怕是要抓著做文章了。

衛子楠也不知秦傕要說什麼,便跟著多上三分警覺。

秦傕正了臉色,忽然多了那麼點兒皇家子弟的氣度,字正腔圓,咬字分外清晰:「父皇賞罰有度,早幾年尚無戰事時,可將國庫半年收入賞給功臣。而今子楠立下大功,功勛可與開國諸將比肩,父皇卻因國庫吃緊,只賞了千兩黃金,封忠武侯而已。想必父皇也覺不妥,繼而賜下各類庫藏的古玩字畫。兒臣想問,我大昭但凡國庫吃緊,素來皆是皇室削減開支,從不苛待功臣,此乃列祖列宗之遠見,敢問父皇是也不是?」

皇帝神色不明,只是點頭。

秦傕所言不虛,大昭素有大賞功臣之傳統,畢竟一國一君,沒了簇擁便坐不穩江山。要想有所簇擁,唯一字可解:賞。

誰不愛財,賢臣也逃不過愛財。倘若是誰出了力,而不得享受,誰還樂意為你秦家的江山效力。

但秦傕的話漏了一點——他沒提自己。他一個大活人被賞給某人做夫君,不也是皇帝對衛子楠大大的賞賜嗎。

皇帝二話沒說連兒子都賞了,還不夠?

只是在皇帝心裡,他清楚衛子楠嫁給二兒子是委屈求全的,自然也未把這當作賞賜。

「可子楠呢?」秦傕接著往下說,就差聲淚俱下了,「難不成因她嫁給兒臣,便要抹殺她的功績嗎?父皇,子楠並非恆王妃一重身份,她以命相搏才換來大昭的太平,百姓敬愛她,萬不會見不得她穿金戴銀。可眼下卻是該賞的未賞夠,不該問責的卻要問責。」

好口才!衛子楠心裡已經三度給他豎起大拇指了。不過她沒有忘形,曉得自己才是爭議的目標,當即往地上一跪,低眉順眼,跪得極其規範:「王爺快別說了,既已嫁了皇家,便該做好皇家的媳婦,出生入死乃分內之事。父皇,今日是兒臣的不對,兒臣不敢貪功。」

這幾句話可把皇帝說得龍顏大悅,趕緊要她起來:「傕兒,快扶起恆王妃,區區小事何必掛懷。」

衛子楠的雙重身份,其實讓皇帝也很糾結。正值休養生息之際,皇家子弟當勤儉度日,皇后所言非虛,但作為臣子,她卻又盡可享受富貴。

首先,他不能苛待功臣,雖然這個功臣不止是個功臣這麼簡單,但傳出去總歸不太好聽。如秦傕所說,就算衛子楠當著窮苦百姓的面擺一桌山珍海味,吃一碗倒一碗,對方只會歡天喜地感謝蒼天,讓他有幸得見拯救蒼生的衛將軍。其次,前兩天他無意中聽到兩首民謠,含沙射影說什麼兔死狗烹。確實,以現在的國力,能賞衛子楠的東西實在是少了點,加之她連朝都沒上過,關起門來不見客,難免讓有心人做文章。

所以,兒媳既然如此識趣,適當給點特權也是不為過的。至於先前抗婚的二兒子突然肯幫媳婦兒說話,他也能理解——自己的媳婦兒若能不受約束,那小子便能打著自家夫人的招牌,繼續大手大腳地享樂。

他都看得明白,於是從座位上站起身,走到衛子楠身邊,虛抬兩隻手,作勢要親自扶她起來:「恆王妃,還不快起,父皇怎會怪罪於你。你是功不可沒的,男兒尚且不如你的功勞,何況是居於男人身後只知嚼舌根的婦人,你不必要求自己同她們一般。朕論功行賞,多大功享多大福,你切不可再過分節儉。」

皇后聽得「嚼舌根的婦人」幾個字,頃刻間沉下臉去,不悅地推開衛子悅正為她垂肩的手。

皇帝話已說得很清楚了,衛子楠再推辭便顯得太過虛偽,輕聲謝恩:「兒臣聽父皇的。」

秦傕將她扶起,又一次不怕死撓她手掌心,大抵是在邀功。衛子楠反掐住他的手,痛得這廝當即安分了手腳。

慣喜歡拍皇帝馬屁的太子和三皇子,自然要趕緊跳出來拍馬屁。

「二弟言之有理,父皇英明!」

「二皇嫂雷霆之功,我等慚愧,父皇之言聖明!」

一條鮫綃而已,被太子妃慫恿著搬出來做文章,再被秦傕往國事上一拉扯,最後竟讓她衛子楠得了好處。衛子悅告狀失算,只得在旁陪笑,高傲的眼神卻並未就此暗淡下去。她終究是未來的皇后,當年的庶妹再怎麼得勢未來也大不過她去,且讓她再囂張一段時間。她沖衛子楠輕笑,意味不明,不過衛子楠猜測,大抵是「下回再收拾你」的意思。

下回,她也不急。

如果說衛子楠對居於後宅的人生還有什麼追求,那就只剩下三件。一撐起衛家,二找到蕭任之,三為母報仇。

所謂報仇,自然是手刃仇人,程氏和衛子悅。為報此仇,一向光明磊落的她,其實不介意用些陰毒手段以牙還牙。

蕭貴妃過了這麼一會兒,見兒媳不曾居功自傲,反而乖順,一時心中也高興,適時插了一句話:「子楠今日好漂亮,來,快過來讓母妃再仔細瞧瞧。」

本安分了手腳的秦傕,這兒又抓住了衛子楠的手,撓痒痒似的地又來摳她手掌心,嬉笑道:「母妃看完了記得還給兒子。」

「去!你這孩子,娶了媳婦兒忘了娘。當初是誰死活不肯娶的,這會兒又疼得生怕被本宮看走了似的。」

秦傕把衛子楠牽到他母妃面前才撒手,大孩子似的「嘿嘿」笑了幾聲,附在蕭貴妃耳邊說了一句:「母妃千萬別看壞了,她可是兒子的搖錢樹啊!」

蕭貴妃頓時感覺無力極了。

兒子風流也就罷了,怎麼還染上了吃軟飯的毛病。罷了罷了,爛泥扶不上來,這兒子是靠不住的了,以後恐怕只能要兒媳罩著……如此一想,不免又看衛子楠越發順眼。

「漂亮,真漂亮!」蕭貴妃笑得合不攏嘴,只是除了「漂亮」二字,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詞形容。只怪這兒媳長得實在不太符合正常的美,沒有櫻桃小嘴,沒有桃腮杏面,更沒有欲語還休的眼。

這兒媳其實很好,美,有能耐,管兒子嚴一點也好,免得在外惹一身花柳病,最好自此潔身自好,乖乖過日子,以後說不定還能扶上牆。

蕭貴妃生性樂觀,突然就這麼滿意了兒媳,拔下頭戴的雲祥白玉簪放在她手裡:「這支簪子母妃最是喜歡,雕工樸素十分配你,就送給你了。」

衛子楠看看秦傕,秦傕笑道:「母妃給你的,收起來就是。」

蕭貴妃正待再美言幾句,忽聽得門口的小太監爆出一聲長呼。

「太後娘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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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甲歸甜(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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