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81.第 81 章

?超市裡空調開得很足,比家裡還暖和,許苡仁身上穿的衣服並不少,可他卻渾身發寒。

那是心裡珍藏了十年之久的名字被掏空后留下的巨大空洞,正將他周身的熱量統統吸走。

全吸走吧,一點也不要留下。他把事情搞得一團糟,一邊是他最親愛的父母,一邊是他最心愛的人,這世界上所有對他來說重要的人都因為他的一念之差即將承受本不該承受的壓力和打擊,他有什麼資格再若無其事地坦然生活?

許長平:「丟不丟人?」

許苡仁早就知道今天丟人是丟定了,不幸中的萬幸這裡是超市,又是上班時間,來來往往都是不認識的人。他低下頭,避開人多的方向。

許長平:「你還知道難看?還知道不能見人?那你還算要點臉。」

許苡仁在醫院工作見多了生離死別,平時並不輕易流淚,早晨在家時是被李超越抱著哭的情緒感染,現在他心痛歸心痛,但好歹還知道這是在外面,沒有真的流出眼淚來,不過經他父親這前所未有的說辭一說,更覺得難堪。

許長平把一大包橙子懟到他身上,許苡仁垂著雙手沒有接。

許長平緩慢而嚴厲地說:「你以為就你的人生坎坷多舛嗎?誰一輩子還沒遇見過事?家裡老人生病,至親出意外、去世,遇見騙子被騙錢了,單位改制了,要是我也跟你一樣先哭一陣,傻站著不動,掉頭就跑,難道叫你媽去處理嗎?是男人就要拿出男人的樣子來,就算站直了不能頂天立地,也要昂首挺胸,知道嗎?拿著!」

許苡仁心神俱悴,接過沒有提手的一塑料袋橙子抱在身前:「知道了。」

許長平嫌棄地問:「你看你這個德行。來你跟我說說,你這個表情是哭的個什麼勁?不是沒了他你還要找別人嗎?那你傷心什麼?」

許苡仁把頭微微轉開,掩飾道:「沒哭。」

「哭是沒哭,眼睛都紅了。為什麼病人要『靜』養?你這樣一天到晚情緒不穩定,血壓忽高忽低,眼睛什麼時候能好?」許長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架勢,「你知道什麼最可怕嗎?」

許苡仁在接二連三的打擊之下已經神經木然:「不知道。」

許長平嘆了口氣:「最可怕的是無知。」

隨便是什麼都好,許苡仁默不作聲地聽著說教,寄希望於他父親說夠了能出點氣,也就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至少不會真的拿著學號去查李超越的導師和公司。

許長平低沉著聲音緩緩說道:「無知的人,要麼面對事情做不出正確的選擇,要麼猶豫來猶豫去做不了決定,也有自以為聰明結果好心辦壞事的,害了自己,也害別人。明白嗎?」

許苡仁完全不明白,只希望他父親說得更多一點,更出氣一點:「明白了。」

「同性戀也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事人無知。不知道怎麼保護自己和對方,不知道如何自處,不知道怎樣面對家人、社會,甚至找不到對的人。」許長平說,「你現在在這方面就是一個無知的典型——什麼準備都沒做好,不懂得怎麼保護自己,想保護別人也有心無力,對家人只能說謊,面對社會、毫無瓜葛的陌生人,自己都覺得抬不起頭。」

許苡仁愈發聽不懂了:「……爸?」

許長平:「至於找沒找對人——一個人的其他科目都是0分,你覺得他有可能某一個科目忽然得個滿分嗎?」

許苡仁不得不出言辯解:「他……不管是不是對的人,至少他絕對是……很好的人。」

許長平輕蔑地說:「『很好』他跑什麼?」

許苡仁胳膊肘不知不覺已經向外拐:「……今天,有點突然,他可能也只是沒想好。」

許長平點點頭:「什麼都沒想好就在一塊過夜,許苡仁,你本事真大。」

許苡仁:「……」

「一個人無知,連累的是一個家庭,兩個人都無知,那連累的就是整個社會。為什麼很多人一提起來『同性戀』就覺得臟、亂?因為這其中有一部分人的價值觀迷失了,他們自己都對自己的感情不認可,或者過分敏感,覺得走的是一條歪路,導致自暴自棄、墮落,從而做出違反道德甚至法律的事情,旁觀者順便就把他們的身份特點放大化、妖魔化,以偏概全。究其根本,還是因為無知,不懂得怎麼保護和經營,讀過的書、學過的道理瞬間拋之腦後,跟你一樣,從說謊開始。」

許苡仁:「……」

許長平慈善地語重心長:「許苡仁,我現在重新讓你說一次,今天早晨你媽去的時候,是誰在那,你怎麼說?」

許苡仁剛想耿直地開口,忽然莫名有一種遭遇「釣魚執法」的感覺,在坦白從寬與負隅頑抗之間搖擺不定,最終閉上了嘴。

許長平見狀冷哼一聲,又扯了一個塑料袋:「你不說是誰也沒什麼意義,我看見他和你站在一起就覺得眼熟了,想查很容易,說不定過會兒我自己就能想起來。」

許苡仁脊椎立刻彎了下來:「爸,是我以前的同學,大一大二在臨床讀的,後來轉到藥學院了。」

許長平:「你們倆是什麼關係?」

許苡仁:「……談、談、談戀愛。」

許長平:「多久了?」

許苡仁:「第一天。」

許長平:「不說實話?」

許苡仁誠懇道:「真的是第一天,就從昨天開始的。」

許長平粗暴地丟了一隻橙子在袋子里:「本來以為你長大了,這些年我都沒管教你,沒想到你越長越歪,越過越亂。」

許苡仁不知道他父親的思緒飄到哪去了,趕緊往回拉:「我們倆就是在一張床上聊天睡覺。」

許長平:「下次穿個高領的毛衣出來!襯衣領子都蓋不住了!」

許苡仁:「……」他亡羊補牢般地把外套領子豎了起來,在20度以上的室溫中拉上了拉鏈。

許長平:「還有什麼要跟我說的?」

他父親的態度有些模稜兩可,許苡仁進退兩難。

雖然被揭穿后他父親的舉動不像他想象的激動憤怒,但對他又連打了一串「0分」,也不像是打算敞開懷抱接受的樣子。

而且許苡仁深知他父親身為老師的手段——平時不苟言笑,偶爾親切一番就能和學生拉近關係,三言兩語套出學生之間明爭暗鬥的那些的秘密。以上言論有可能就是捕捉信息的手段之一,稍後再和檔案室、徐教授處得來的消息一融合,從而對他和李超越進行更沉重、更有效的打擊。

可他父親現在是除了當事二人之外唯一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了,並且掌握著生殺大權,他的態度……或者說是憤怒程度,可以極大程度上影響這件事的走向。

許苡仁別無選擇。

「爸,我從來……他是我,第一個……」他想找些不那麼過激的措辭,溫和地表達自己的立場,但是傳統文化的熏陶導致他面對長輩時每到關鍵詞就有些難以啟齒。

一想到能否挽回李超越在他父親心中的地位成敗在此一舉,許苡仁深吸一口氣:「爸,他是我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喜歡的人,很喜歡。我可以不和他在一起,但我沒辦法不喜歡他。」

許苡仁自問說話的聲音不算小,口齒也算清晰,可許長平聽了卻沒說話,只顧埋頭挑選橙子,不知不覺手裡又是大半袋,好像把這一堆橙子都搬回家才是要緊事。

沒有回應就等於石沉大海,好比課上提了一個愚蠢的問題,導師聽完后連句「坐下」也沒說就和其他同學繼續討論別的事情。

話是他父親讓他說的,說完后卻連個「焉哉乎也」也沒評價,許苡仁頓生一種信任錯付的感覺,短時間內都不想再和他父親談話了,甚至覺得再低聲下氣地懇求一句都是對李超越的輕賤。

他的叛逆期遲到發作,儘管就站在他父親身邊,卻以一個背對的姿勢站立,以表達心中的不滿。

許長平倒是在這時開了口:「趨利是人的本能,避害是技能,每個人都要學會才能生存。你呢?你還沒趨著利呢,『害』也沒來找你,你就上趕著生啊死的,有用嗎?利用家人對你的感情來要挾,這是無賴的行徑!」

許苡仁一聽到說話聲,還是條件反射地禮貌轉過身來,接著反應過來后立刻又扼腕自己立場的不堅定:「我沒說要死。」

許長平:「自殘也不行,砍自己一刀很容易,但是要改變別人對你的看法卻很難,自殘和墮落不是表明你決心堅定背水一戰,其實正好說明的是內心懦弱,不敢面對現實,所以選擇一個最簡單的釋放方式。」

許苡仁抱著橙子的兩隻手下意識地互相摸了摸手腕:「……爸,我也沒說要自殘。」

許長平:「那你準備怎麼辦?」

許苡仁心情壓抑地一低頭:「不知道。」

「你自己都不知道怎麼辦,這不是把問題丟給我嗎?」許長平沉重地嘆了一口氣,「你是第一次跟我說喜歡哪個人,我也是第一次聽你說,你說一句不知道就完了,難道我就知道該怎麼辦了嗎?而且還是個……看來我和你媽給你定的標準還不夠寬。」

許苡仁不禁抬起頭來看他,企圖分辨他父親這次到底是真的設身處地,還是新一輪「釣魚」。

許長平無言了片刻,沉聲道:「帶孫子可不是個輕鬆的活兒,我就當是給你媽省事了。」

許苡仁懷疑自己情緒過激出現幻聽:「爸?」

「別人家是怎麼處理的我不清楚,但是各家各戶的情況不一樣,我不想把別人家用過的方法硬套在你身上。」許長平憂愁道,「唉,你說你整天這麼呆,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和你過得下去——我在這挑了半天,你看不清不幫我挑也就算了,連個袋子也不知道幫我撐著,和你一起過有什麼意思?還不兩天就拉倒了?」

許苡仁慌忙騰出手。

許長平:「我已經挑完了。」

許苡仁趕緊接過袋子來抱著。

許長平:「人家是怎麼想的?他要是沒有那個意思,你絕對不能去騷擾人家,知道嗎?」

許苡仁忙不迭點頭,激動的幾乎要把橙子和他父親一同擁抱住:「爸,我知道,絕對不會。」

許長平揮手打發他:「去排隊過稱吧,沒見限時一小時嗎,等會再稱就是原價了。」

許苡仁心上熱流涌動:「爸,你想吃的,多少錢也買。」

「這橙子又新鮮又便宜,這麼實惠還裝什麼清高?」許長平感慨,「我本來還不想說你的——你之前工資就沒幾個錢,現在又沒有工作,拿什麼過日子?除了你參加工作之前我和你媽養著你算是義務,人家其他人難道還能養著你?」

許苡仁:「……」

許長平:「現實一點吧,回頭我找人給你安排個工作,幹嗎?」

許苡仁心裡也有此擔憂,立刻答應:「干。」

許長平問:「想幹什麼?」

許苡仁自知眼睛不方便的情況下可挑選的餘地極小,誠懇道:「什麼都干。」

「什麼都干?」許長平體貼地問,「保潔幹嗎?」

「……」許苡仁知道他父親不可能真給他安排這樣的工作,更何況他路都看不清怎麼打掃衛生?就當是之前他父親要介紹工作時他頂撞的補償,許苡仁能屈能伸,咬牙道,「也干。」

許長平輕嗤:「糊塗!」

白屈了一回的許苡仁鬱悶道:「……怎麼了?」

許長平正色:「你選的這條路比一般人的路更難走,所以你必須要比別人優秀。只有你變成更好的你,在面對困境的時候才能堅定地走下去。如果你過兩年吃不上喝不上了,過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到時候你還能拍著胸脯說你沒選錯路嗎?還保潔,哪怕你回到原崗,連著幾年評不上職稱你都要受不了了,知道嗎?」

許苡仁這次是真的謙虛受教:「知道了。」

許長平不太放心,又問:「他是幹什麼的?」

許苡仁如實作答:「在葯企搞醫研。」

許長平一聽,語氣緩和不少:「看著就挺聰明的。在哪個單位工作啊?」

那當然聰明了,簡直全世界最聰明!雖然不是許苡仁的工作,但他說起來莫名有一種腰桿挺直的感覺,驕傲地介紹道:「以前在沈醫研究所,現在在聶氏醫療。」

許長平無聲地點點頭,似乎對李超越的工作十分認可,可隔了一會兒又問:「自古以來『男效才良』,你喜歡人家聰明,你讓人家喜歡你什麼?」

「……」許苡仁小時候被他父親挑三揀四的感覺又回來了。

許長平質疑:「是你自己在這剃頭挑子一頭熱吧?」

許苡仁咳了一聲,強調道:「並不全是。」

許長平:「不能因為沒有相應的法律限制就放縱自己的行為。記住,堅決抵制外界誘惑,不要被別人的行為和言語影響,這個群體中或許有一部分人價值觀缺失,但只要你自己堅持,就不會同流合污。你想好了嗎?萬一以後又遇見別人呢?」

許苡仁:「我不會。」

許長平:「那他呢?」

李超越渾身上下都發著光,連他父親這麼嚴格的人也只看了一眼就評價頗高。許苡仁攥了攥手心,故作大度道:「……反正我不會。他……他隨意吧。」

許長平又是輕嗤:「缺心眼!」

許苡仁:「……」

不隨他的意怎麼辦?難道他還能限制李超越的人身自由?

許苡仁困惑地問:「……又怎麼了?」

許長平說教道:「你這不是白白投入嗎?你以為你自己多偉大?其實就是缺心眼。如果有一天他跑了,首先說明你是自己在這一頭熱,其次就是他沒有變成更好的人,所以壓力大了,懷疑自己選擇了你是不是選錯了,還有就是你做得不夠好。不然要是什麼都好好的,人家幹嘛要走?你還『隨意』?到時候你被人甩了都不知道怎麼回事!」

戀愛經驗為零的許苡仁默然:「哦,這樣。」

許長平悠然拉長了聲調問:「知道我是怎麼看出來的嗎?」

許苡仁正想不明白。李超越走的時候偽裝動作行雲流水,語氣自然,連拉杆箱的輪子都沒艮一下,屋裡也打掃得不留蛛絲馬跡,他父親是怎麼看出來的呢?就算看著覺得眼熟,又是怎麼知道他們倆是那種關係?

許苡仁:「不知道。」

許長平哼了一聲:「看你的表情就知道了。」

許苡仁:「……」

許長平幽幽說道:「一般人聽到別人說他是『同性戀』,肯定會追問、反駁,你呢?我隨便試了一下,你馬上一臉作弊被抓的心虛,臉上就寫著『完了我被發現了』、『怎麼辦怎麼被看出來的』,像你這樣,以後怎麼面對別人?要是其他人問了,你也是這個表情,不是讓人看笑話了嗎?」

原來是自己這掉了鏈子,許苡仁深感愧對李超越的即興表演,低頭道:「哦。」

許長平:「你沒有對社會造成危害,沒有侵害他人的利益,也沒有影響其他人的生活,為什麼要心虛?剛才買橙子旁邊有個喇叭,其他人根本聽不見咱倆說話,你低什麼頭?挺直了腰桿走路,坦蕩蕩地面對別人的目光!這件事不讓太多人知道並非因為它不能見人,而是這是你的**,你有權利不讓與它無關的人知道。」

許苡仁吸了一口氣站直了身板:「好。」

許長平提問:「那假設你不想被別人知道,當無關的人問起你是不是喜歡同性的時候,你怎麼回答?」

許苡仁略作思索,試探地說:「……你才是同性戀?」

許長平:「不太禮貌,但是差不多了,可以再硬氣一點,有時間的時候自己考慮一下吧。今天你是第一次被我問起來,表現不好也就算了,說明你沒有應變的天分,那麼你後天就要更努力,否則下一次再失態,很有可能就是把你們兩個置於尷尬的境地。做手術還要提前設計呢,這麼重要的預案你怎麼能不先準備好?只有百鍊方能成鋼,天分不夠工夫來湊,勤加練習,做一個誠實但是又能利用語言藝術合理規避風險的人。」

「嗯。」這節課信息量頗大,許苡仁感覺他需要好好做課後作業。

許長平又問:「安全套,你……還是他?算了我也不想管你們這些事,要用哪個,知道嗎?」

許苡仁眼睛眨得像蝴蝶翅膀一樣快:「沒、沒買過。我現在也看不清……是分大小號嗎?」

「回去好好看書!」二人在顧客稀少的貨架前,許長平放低了聲音,「腸道粘膜脆弱,菌群豐富,肛管周圍血管神經分佈密集,某些行為更容易造成安全套破裂,易交叉感染,所以要選擇厚度合適的安全套,絕對不能抱著僥倖心理發生高危行為。」

這個話題和自己的親爹討論實在太驚悚了,許苡仁慌裡慌張:「我們沒有……」

許長平不悅:「就事論事,沒問你有沒有。沒有就沒有吧,當打個預防針,我說了你就聽著……沒有最好。」

許苡仁像應聲蟲一樣:「哦……哦。」

許長平又問:「四不傷害原則是什麼,知道嗎?」

許苡仁:「不傷害自己,不傷害他人,不被他人傷害,保護他人不受傷害?」

許長平又像課堂提問一樣:「發現哪裡不舒服不對勁怎麼辦呢?」

許苡仁輕咳一聲:「儘早就醫,正規機構。」

「嗯,行知合一吧。」許長平左右看看,又嘆一口氣,「你到底是隨了誰?一點都不機靈。這麼抱著兩大包不累嗎?我的推車呢?」

許苡仁現在心情輕鬆,絲毫不覺得區區兩包橙子是負累,開了個玩笑說:「有可能是小時候您把我從樓梯上摔下來摔成這樣的。」

許長平卻頓住腳步,大驚道:「你怎麼知道?你還記得?你怎麼會記得?」

許苡仁微笑:「爸,沒事,是我小時候淘氣,我沒怪你。」

「話不是這麼說的,」許長平沉吟片刻,「我後來想了想,當時你不過二十斤重,我抱你就跟提溜個兔子一樣,怎麼可能抱不住?那時候咱家住在五樓你還記得嗎?三十公斤重的煤氣罐我都能一口氣提上去,怎麼會把你摔了?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當時有什麼人推了你?」

接連聽了往事兩個版本的許苡仁哭笑不得:「爸,你想哪去了?大庭廣眾誰敢推個孩子摔下樓梯?那不是犯法嗎?我已經說了沒怪你了,敢作敢當好嗎?」

許長平哼哼兩聲,扔下他自己朝前走:「你再好好想想,我還是覺得不是我摔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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