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古代宮延（番外）

蕭靖淮篇／

很小的時候起，我就知道，我這輩子恐怕也就這麼度過了。

幼年時候的黑暗經歷，讓我對這個世界產生了些許的絕望。

宮中的奶娘告訴我，我是王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靖王爺，可是我知道，在那些奴役的眼裡，我只是母妃用來爭寵的一個工具，一個只有著王爺頭銜的精緻的傀儡。

我不能像普通小孩子一樣快樂的玩耍，甚至我所有的心思舉動，都是被人嚴格安排好的，沒有一絲一毫自主選擇的權利。

只要皇上喜歡，我就必須得做，不能有絲毫的偏差。

長此以往，我的心也越發的壓抑。

「為什麼我一定要成為那樣的一個人呢？」我想著，心中十分不甘願，沒有人知道，一個有著思維的傀儡，是多麼的痛苦，可是我卻只能在這樣的痛苦中徘徊，找不到救贖。

直到那一天，我終於被父皇批准，獲得了一次出宮的機會。

然後，我第一次找到了我的陽光。

那是一個無比精緻的孩子，不同於我們這些在宮中明爭暗鬥許久，早就身陷黑暗的人，他有著一雙透明澄澈的眼睛，圓嘟嘟的小臉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漂亮的娃娃。

在看到他的哪一個瞬間，我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把他帶回家呵護起來的衝動，可是我知道我不能，那樣只會害了他。

於是我按捺下心中的激動，小心的試探著，和他成為了朋友。

從他的口中，我得知，他叫「俞昊塵」，是神醫的關門弟子，此番出來，是為了出山見見世面。

然後我告訴他，我叫蕭靖淮，是靖王。

他似乎是不知道靖王是多麼大的官，只是懵懂的眨巴著一雙亮亮的眼睛，看著我，似乎在問我什麼是靖王。

我大笑，然後用手指戳他的軟軟的臉頰，看著他瞪著一雙水潤的眼睛，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心中越發柔軟。

這個人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我想著，然後拉住他的手，做了一個在今後想起都無比慶幸的行為--------我把我的傳承玉佩給了他。

「小塵塵長大，做我的媳婦兒好不好？」我笑道，眼底帶著期待。

然而他還是個孩子，似乎不明白我的意思，只是看著我，任由我把玉佩掛到他的身上。

「以後，我來寵你，好不好，你要什麼我都給你。」我摸了摸他的腦袋，看著他懵懂的點頭，心中越發高興。

這是我數十年以來，唯一一次真心實意的笑出聲來。

真好，我想著。

很可惜的是，我不能出宮太長的時間，所以只能不甘的在日落之前回宮。

臨別時，我摸著他的頭，再次叮囑他，千萬不要丟了玉佩，然後便在不舍中離開了那個地方。

之後的日子裡，我第一次產生了想要脫離控制，成為萬人之上的想法。

這個想法很危險，很瘋狂，甚至一不留神就會永無翻身之地。

但是我必須要賭，不僅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以後再次與他相遇時，我可以正大光明的給他一個名分。

買通關係，默不作聲的下毒，終於，在我的暗中布置下，很快的，老皇帝重病，母妃也早就在十年前，死在我一手策劃的刺殺中。

整個朝堂除卻少數中立派，其餘的，都變成了我的手下，掌握著百萬重兵的我，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攝政王。

至於老皇帝，我不打算讓他去的那麼痛快，所以，他被我囚禁在了一座破舊的行宮中，藉助他的名義大肆尋找著，那個早在幼年就屬於我一個人的孩子。

而後，在數次尋找之下，我終於得到了好像是他的消息。

手下說，城外有一個非常有名的義診處，有一個醫術頗為高超的大夫。

為了能早些見到他，我連夜快馬加鞭的趕到了義診的地方。

然後，我就看到了他，那個容貌與小時候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卻美的驚人的青年。

幾乎只是一眼，我就知道，是他，他回來了。

沒有想象中過的滋潤，不知怎的，我竟覺得這個時候的他看起來有些虛弱，似乎是不堪重負的模樣。

也是，畢竟這麼多病人，醫術再高超的人也必然會疲憊，既然如此，那就幫他一把。

我如此想著，偷偷的插入隊伍中，想著他看到我究竟是什麼表情。

他旁邊的抓藥的小夥計似乎有些擔心他，不知道和他，說了些什麼，只能看見他固執的搖了搖頭，轉而繼續問診。

很快的，問診的人便排到了我，我貪婪的看著他的臉頰，聽著耳邊他淡淡的詢問我的名字。

心中有些微微的失落，不過隨即瞭然，畢竟過了這麼久，我也和兒時模樣沒有絲毫相似，他不認識我，卻也是應該的。

「蕭靖淮。」我如此答道，卻依舊是看到他淡淡的神色，似乎沒有因為這個名字而想起什麼。

「你的身體很健康。」他如此的說著。

我怎麼能不知道我身體的問題，如此過來，不過是為了和他多親近一下罷了。

看著他似乎是因為我，而皺起的眉頭，心中不知怎的有些心疼。

我開始軟磨硬泡，想要他和我親近，這是我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在這一刻卻是如此的真實。

我確定，我喜歡這個人，或許不是男女間的喜歡，但是我想要寵著他。

故作可憐的用小時候的我稱呼叫他，看著他略有些慍怒的臉，心中升起些許的好笑，就連再沒有遇見他之前，那個被自己唾棄了無數次的稱呼，似乎都無比的悅耳。

真好，我想著，他還是如同小時候那般乾淨透徹。

他似乎對我的到來很不以為然，語氣不善的問我的目的。

「我的目的就是你啊～小塵塵～」

我如此說著，心中有些緊張，想要看看他的反應，可他似乎並不相信我的話，只是固執的認為我來這裡，抱有著不單純的目的。

我猶豫了片刻，但是終究還是改口。

我知道，老皇帝是他的親舅舅，只不過這個舅舅似乎和他的關係並不好，但是那有什麼關係呢？

留著一樣的血脈，就算是他不答應，我也有辦法把他留下來，只要多多懇求，以他的性格，肯定也是會心軟的。

果然，最後他還是鬆口了。

可惜卻不是因為那個被我整的半死的舅舅，而是另一個名為「蘇朗華」的男人。

其實之前他和那個男人糾纏的時候，我就看到了，但是，心中的奇怪感覺讓我沒有貿然走過去干涉，只是靜靜的看著，不做聲。

「那樣一個渣男，有什麼好的呢？」我如此想著，心中對那個從未謀面的蘇朗華，也產生了強烈的厭惡感。

於是我糾纏著他，卻意外的發現那個人臉上的蒼白。

我是第一次覺得我自己太過敏感，畢竟那樣一個人，先不說他神醫的身份，光是作為醫生的本分，都讓他不可能如此忽視自己的身體。

然而，我還是猜錯了，看著他倒在我懷裡的樣子，心中不知怎的，突然很難過。

於是我自作主張，把他帶回來了我的寢宮，並安排人手把那個叫做蘇朗華的男人也帶了回來。

聽著他昏迷的時候，時不時的小聲喃喃著什麼，雖然聽不清他到底說了啥，但心裡卻是無端的覺得這個時候的他，真的很可愛。

想到那個讓他牽腸掛肚的蘇朗華，我的心裡，略有些不舒服，但是這個男人已經被打上了我的標籤，那麼那個不知是什麼地方出來的蘇朗華，自然要好好處理一下。

於是我走了出去，安排手下的人，布了一個局。

等再度返回宮殿的時候，他已經醒了，卻是一醒來詢問的便是那個人。

我有些不甘，卻不知為何。只能無端的逗弄著他，看著他因為我的話而變臉的樣子。

那個男人果然很沒有規矩，我想著，看著蘇朗華不知所謂的從門外衝進來，心中簡直覺得無比的厭惡。

這樣的一個人，配不上小塵塵。

於是在他走後，我用蘇朗華威脅了他，要他陪我睡覺三個月。

說實話，是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提出這個要求，但是我卻依舊順著本心說出來了，看著他一瞬間色變的臉蛋，心中不知為何，有些空落落的。

後來，蘇朗華過來求我，要我把淼淼嫁給他，我毫不猶豫的同意了，為的是斷掉小塵塵的念想。

雖然不知自己為何會這樣做，但是我也是確確實實的順從本心。

順從本心，這是他告訴我的，我想著，腦海里閃過小時后和他在一起的片段，心中有些感慨。

後來，我不知怎的，看著他的傷心的面孔，心中有些憤怒，於是，在那個至今我都不敢再進去的地方，我狠狠的吻了他，卻是在下一刻，失去了知覺。

再次醒來的時候，看見的，便是他宛若破布娃娃一般的身體，我慌了，叫來太醫，甚至從未有過的威脅太醫，若是治不好他，便殺了他陪葬。

於是，我得知了，他的身體里有毒。

難道真是醫者不自醫么？我不知道，但是不知道，我不想他死。

之後，我為了他，第一次的去了母妃留下來的墓中，找到了那個我一輩子都不想碰，卻為了他不能不碰的天山雪蓮。

那是我一輩子苦難的開始，卻是另一個人活著的希望。

這株雪蓮是個忌.諱，傳說中，但凡得到他的人，都會痛失自己最為寶貴的一樣東西。

我不在意，也不想在意，就這樣吧，我想著，只要他能好起來，什麼都不是問題。

後來，他為了那個人來求我，答應陪我睡，願意從了我。

明明應該是讓人高興的事情，卻是無端的讓人憤怒。

於是，我要了他，在那個讓人心碎的地方，第一次清醒的要了他。

那破碎的聲音，痛苦的低吟，現在都變成了我的夢魘，日日糾纏著我。

醒來之後，我終於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麼，可是那個人心中卻完全沒有我的存在，為了躲避心中無端的情感，我選擇了躲避。

只是在暗中窺探，或者依靠手下的報告得知他的消息。

看著他眼裡只有那個男人，心中越發的不甘願，於是我設了一個局，把他帶到了百花宴，讓他看清了那個男人的真面目。

然後，他為了那個男人，救治了一個可能他心裡無比怨恨的女人。

但是沒關係，因為我聽到了他的話，「兩清」很好的一個詞，不是么？

後來，為了讓他能對我負責，我騙他，他強迫我，與我發生了關係。

本來以為還需要施加一些手段，卻沒有想到他居然真的答應了要對我負責。

那一刻的心情，真是說不出是喜是悲，或許二者都有吧，我想著。

再後來，為了徹底醫治好他身上的毒，我遠出皇城尋找能夠解百毒的藥草。

可惜還沒有找到，就得到了蘇朗華篡位的消息。

為了把他搶回來，我選擇了起兵造反。

等到再次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那個男人的屋子裡，眼神空洞，彷彿什麼都看不到一般，無端的讓人心酸。

我要帶他走，和他成婚，他答應了，但是代價便是要我尋一處不為人知的地方，他不想要別人知曉。

我同意了，雖然心裡依舊不舒服，但是至少這個人是自己的了，不是么？

在然後，蘇朗華找來了，大鬧婚禮。

他替我擋了一道，卻依舊是淡淡的說著「無事」，而後陷入昏迷。

在那之後，援軍來了，我怎麼可能會讓他，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所以早在蘇朗華來的那一刻，我就發出了求救信號，只要援軍來了，什麼都不是問題。

可惜還是遲了一步，他，還是受傷了。

回去之後，他昏迷了兩天半，無論用什麼方法，都無法清醒。

後來，太醫告訴我，他醒來的日子，就是他將要離開的日子。

再後來，他醒了，卻也是時候無多，我曾想過，若是他一直睡下去，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縱然痛苦，但至少他還是活著的。

可惜，他還是醒了。

我提出要帶他出去看看，他答應了，於是我們就一直坐在那棵樹下，看著風景，直到黃昏。

那是他第一次沒有拒絕我的靠近，只是順從的任由我摟著他的腰，抱著他。

黃昏來臨，我知道，這一切，都到了該結束的時刻。

他也彷彿知道了什麼一般，目光中只有平靜，「靖淮，我想看梨花......」

我是第一次聽到啦如此喚我，卻是在這最後的時間。

「好，我帶你去看梨花......」我聽見自己如此說著。

然後......就再也沒有瞭然后......

他......走了......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是依舊的摟著他，看著漸漸暗下的天色。

臉上劃下一滴濕冷。

晉江文學城獨家發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