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富貴與責任

15.富貴與責任

治療系的凱羅爾導師在看過戈蘭多的傷勢后表示並不嚴重,但是需要靜養半個月才能正常上課,而且傷口沾上了特殊的藥粉,這半個月內最好不要使用魔法,又把一些注意事項跟羅諾耶說了,讓羅諾耶盡到室友的職責,好好照顧戈蘭多。

凱羅爾導師離開后,羅諾耶在宿舍里走來走去轉了一圈,最後回到戈蘭多的床前。

經過凱羅爾導師的治療,戈蘭多的外傷恢復了大半,可由於內臟也有受損,一時半會兒他還下不了床,也沒有恢復意識。

「戈蘭多?」

羅諾耶在戈蘭多耳邊喊了一聲,等了兩秒鐘沒有得到回應。

這個素來牙尖嘴利,常和自己吵架的人,現在就像具屍體般靜靜地躺著,毫無生機。

羅諾耶的心像是被一隻手拽了起來高高地懸在空中,這種感覺該說是焦急呢,還是無助呢?他搞不清楚。

宿舍內的寂靜如冰冷的海水蔓延到羅諾耶的胸口,讓他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往日總嫌戈蘭多太吵鬧,想要把他驅逐出宿舍,如今戈蘭多不吵不鬧了,卻並不是羅諾耶樂見的結果。

羅諾耶的心裡有對戈蘭多這個人的厭惡,還有對他才華的欣羨以及對他趕來解救自己的感激,種種感情交織在一起,如同五彩斑斕的顏料打翻在白布上,混成連他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色彩。

想起和戈蘭多因失誤訂下的契約魔法,要是戈蘭多在之前不小心喪命,怕是就能與他自動解約了,可如果是因為這種原因解了約,羅諾耶終究心底難安。

就在羅諾耶定定地望著戈蘭多的床出神時,宿舍的門傳來魔法鎖被解開的聲音,羅諾耶條件反射地身體一凜,轉頭看向來人。

「他醒了嗎?」

奧爾文騎士長進入宿舍后關上了門,順便脫下了自己的手套收進懷裡。

「沒有。」羅諾耶別過頭,語氣有些悵然。

奧爾文走到羅諾耶身旁摸了摸他柔軟的頭髮:「很擔心嗎?」

「我哪裡會……」話剛出口羅諾耶就咽了下去。

他確實是有點擔心的。

於是他改了口:「這個平民救了我,我自然要關注他的狀況。」

奧爾文聽罷眯起眼道:「你們還真是情深義重。」

「大哥?」

羅諾耶不明白奧爾文從哪裡得出了這個結論。

下一秒奧爾文的表情凝重了起來:「不說這個了,談談刺客的事兒吧。」

聽到「刺客」兩個字,羅諾耶整頓了臉色,嚴肅地問:「抓到了嗎?」

「抓是都抓到了,不過……」奧爾文慢慢握緊拳頭,「他們全都服毒自盡了,屍體在藥效下燒成了灰燼,連根頭髮都沒留下。」

羅諾耶睜大眼睛,這種死亡方式……

「審判司嗎——?」

奧爾文沒有否決,羅諾耶略微低下了頭。

果真是審判司的人。

這是一群自詡為身負神授之權的異教徒組成的不法教團,他們打著「幫助天神審判善惡」的旗號四處招搖撞騙,還偷偷招兵買馬妄圖動搖費爾加帝國的根基,這次他們刺殺羅諾耶的行動說明羅諾耶失去魔力的消息早已傳出,看來連皇家魔法學院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了。

「連你都敢動,這群人的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奧爾文重重地捶了下床邊的柜子,「最令人氣憤的是沒人看見他們是怎麼進來的,皇家魔法學院的防守竟疏忽至此,實在出乎我意料之外。」

「今天是聖祭日,守衛肯定比平時松一些的。」羅諾耶說。

審判司的人多半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鑽了空子。

奧爾文後怕的是,若不是床上這個正在躺屍的平民小伙,他的弟弟可能再也無法這樣站在他面前同他說話,等戈蘭多醒來得好好感謝他才行,而且……必須安插一些信得過的人在羅諾耶身邊了。

奧爾文看著羅諾耶瘦弱的身形托腮沉思起來。

……

戈蘭多昏睡了一整夜,在第二天中午才堪堪醒來,羅諾耶正好吃完了飯回到宿舍,戈蘭多與其四目相對,指了指乾癟的肚皮說:「我餓了。」

一醒就知道要吃的!

羅諾耶放下挎包朝外面使了個眼色,兩名騎士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戈蘭多看傻了眼,居然能享受這種待遇,他不是在做夢吧?

羅諾耶板著個臉走到戈蘭多床邊問:「起得來嗎?」

戈蘭多試著抬了抬腰,靠近腎臟的位置有明顯的拉扯感。

他剛醒的時候檢查過自己的身體,有人治療過他的傷口還敷了足量的葯,只是那些黑衣人的刀上塗的玩意兒有夠坑爹,只要他想用魔法傷口就一陣劇痛。

要坐起來也不是辦不到,可是瞅見小少爺那努力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戈蘭多突然就想使點壞。

他作勢微微仰起脖子,接著放任自己摔回床里,捂著傷處□□道:「哎喲痛痛痛痛痛……」

羅諾耶沒有多想,以為戈蘭多是真的很痛,連忙撲到床前抓著戈蘭多的手臂緊張地問:「還是很痛嗎?連坐起來都不行?」

戈蘭多哼哧了兩口氣點點頭。

「要麻煩哪位騎士兄弟來喂我這個傷者了。」戈蘭多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羅諾耶看那兩名騎士長得唇紅齒白的,估摸著也是養尊處優的貴族,八成笨手笨腳沒伺候過什麼人,就咬咬牙道:「不用你們,我來。」

「怎麼能讓安菲洛斯少爺您做這種事呢。」其中一個騎士惶恐地說。

羅諾耶比了個手勢攔住騎士伸向餐盤的手:「沒關係。」

他的母親在生過他后一直體弱多病,平常都是幾個兄弟姐妹輪流看護的,在照料病人方面他還算有點經驗。

羅諾耶舀了勺熱雞湯吹了吹,送到戈蘭多的嘴邊。

戈蘭多滿臉震驚,恍如夢中。

小少爺怎麼這麼聽話?不科學!

「……快喝。」

羅諾耶不好意思地催促道。

戈蘭多忙湊嘴過去咬住了湯勺,就這樣一勺一勺地把一碗鮮美的雞湯喝下肚,身體立刻恢復了幾成力氣。

喝完了雞湯,羅諾耶又把其他的食物餵給了戈蘭多,戈蘭多有種羅諾耶是在把自己當藍德喂的錯覺。

一頓飯吃盡,兩名騎士推著餐車退了出去,當然他們有記得關上門。

戈蘭多直勾勾地看著羅諾耶,好像要在小少爺臉上看出朵花兒來。

「小少爺,我能說一個請求嗎?」戈蘭多舉起手。

「說。」

「扶我起來,給我後面墊個枕頭,我想看會兒小說。」

羅諾耶心裡雖不情願還是照做了,戈蘭多的小說就塞在枕頭底下,遞書給戈蘭多的時候羅諾耶無意中瞄了眼標題——《純情教皇俏聖女》。

「你這看的都是什麼啊!」羅諾耶吐槽道。

「哦,這個嗎?約翰遜借給我的,我剛看了個頭。」戈蘭多翻了幾頁,停在夾書籤的位置。

羅諾耶感到不可思議:「這種下三濫的小說你能看進去……?」

戈蘭多道:「打發時間還成吧,算不上喜歡。」

看了幾頁戈蘭多放下書問:「小少爺你不去上下午的課嗎?」

羅諾耶移開視線:「因為你醒了,我就讓他們給我請了假……你行動不方便。」

——這個「他們」說的是剛離開的兩名騎士。

戈蘭多聽了有點詫異,不就是擋了把刀,小少爺就破天荒地對他這麼好,值啊!

他得趁機多敲幾下竹杠。

「誒,我這次可是大出血啊,小少爺您怎麼也得表示表示吧。」戈蘭多賤兮兮地說。

羅諾耶皺緊眉頭作疑惑狀。

還要怎麼表示?他都請假來照顧戈蘭多了,還要怎麼表示?堂堂一個公爵府的少爺親自照顧一個平民,說出去都不會有人信,他已經給足戈蘭多面子了,而這個平民竟然還覺得不夠滿足?

羅諾耶不耐煩地問:「你還想要我做什麼?一次性都說了吧。」

戈蘭多救了他,他怎麼都是理虧的,所以也懶得與見識短淺的平民費時間爭執了。

戈蘭多想了想說:「表面上看我是救了你一個人,實際上我是救了好多人呢。你的父母,你的兄弟姐妹,還有你的未婚妻……這些人都不能失去你,你看,我做的貢獻大吧?所以要點實質性的謝禮也不為過吧?」

戈蘭多都說了「實質性」了,羅諾耶也明白了。

「想要錢嗎?」

「對,小少爺您真聰明。」戈蘭多笑了。

羅諾耶騰地站了起來,又嘖的一聲坐下。

「你要這麼多錢想幹什麼?除了錢……其他的榮譽或者爵位,你就不感興趣嗎?」

這次戈蘭多救了他,要是真的以此向安菲洛斯公爵索要一個最低等的爵位或是肥差完全是可以的。

「不要,我只要錢。」

戈蘭多態度堅決。

羅諾耶一時無言以對,戈蘭多的眼界太過窄小了。

戈蘭多看出羅諾耶的不解,聳了聳肩說:「小少爺您瞧不起我是嗎?您是不知道呢,錢對窮人來說足以解決很多問題了,只要有錢,我們這一生能夠順遂很多,只要衣食無憂,我們願意拿出所有去交換。」

看著羅諾耶純凈的眼眸,戈蘭多繼續說下去:「我小時候和乞丐搶過蘋果,也被不良少年搶過麵包,為了在骯髒混亂的貧民區生存下去,為了搪塞飢腸轆轆的肚皮,尊嚴和驕傲都是可以拋棄的東西。」

戈蘭多不自覺地陷入了幼時的回憶當中。

「我見過因為飢餓出賣身體的花季少女,也見過為了給母親治病自願去危險橫生的地底挖礦的少年,他們和魔法學院的這些少爺小姐們差不多大,但是已經經受了常人所不能想象的艱辛。這些都是每時每刻上演於街角巷落的日常。」

那個時候,他的世界是灰色的。

從回憶里回到現實,戈蘭多發現羅諾耶不知什麼時候抿起了唇,神色低迷。

「哈哈,我這些話聽聽就過,小少爺您別想太多,像您這樣的人一輩子都不會接觸到世界的陰暗面的。」戈蘭多道。

「你是在嘲諷我的天真嗎?」羅諾耶抬起頭。

「不,我是在羨慕你的純……」

羅諾耶忽地打斷戈蘭多道:「我曾被綁架過。」

「哈?」

「我在三歲的時候曾經被綁架過,你說的那些事,我不是沒見過。」羅諾耶閉了閉眼,語氣沉重,「我不像你以為的那樣對這個世界的陰暗面一無所知,只是暫時還沒有能力去改變,不管一個國家多麼富足強大,終是無法杜絕這樣的現象,我們……唯有盡量去減少它,少讓一些人流離失所。」

授予管制範圍內的平民們幸福——這也是身為貴族的責任和義務。

羅諾耶目光灼灼,戈蘭多忽然不敢直視小少爺那雙充滿正義的眼睛了,它們太過清澈,乾淨得如同最名貴的水晶。

「富貴與責任是並重的,」羅諾耶一字一頓,好似在向神祗宣誓,「我的理想是將來加入皇家魔法師隊,和古斯塔夫二哥一樣為國效力。國家賦予了我們榮譽,我們就要付出相應的代價,即使為之拼上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闡述理想的羅諾耶彷彿全身都發著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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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對頭每天都在誘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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