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無花
據陵祁推測,自己之所以被綁架,有以下三種可能。
一是先前那伙搶奪寶石的人賊心不死,想拿自己當人質,讓楚留香拱手交出那塊寶石;二是龜茲王的營地里有叛徒,想抓了他擾亂視線,阻止龜茲王的復國計劃;而最後一個,就是無花知道他們追進了沙漠……
前兩個陵祁倒不怕,畢竟在達成目的之前,綁匪肯定不會撕票,他的人身安全至少是有保障的。
可萬一是最後一個……陵祁有點兒方。
想當初揭穿無花真面目的時候,他可沒少嘴賤,從各種角度對無花進行了一番花式嘲諷,幾乎拉爆了無花的仇恨值,如果是落到了無花的手裡,他的下場一定凄慘無比!
陵祁提心弔膽的在屋裡轉了好幾圈,生怕等下就看到無花那張臉出現。
可是陵祁今天的運氣真心不太好,他越是怕什麼,就越是來什麼。
發現他醒了,幾名女子推門而入,一聲不吭的就按著他出了房間,在一段七拐八繞之後,把他帶到了一處清幽美麗的山谷。
而陵祁心心念念祈禱著千萬不要出現的無花,就站在山谷中,一派悠然的沖著陵祁微笑。
陵祁的腿差點兒就軟了。
「陵道長,許久不見啊。」
看起來依舊像從前那般神姿高徹的無花輕笑一聲,眼底卻儘是冷意。
他穿著一襲潔白無塵的僧袍,渾身透著股出塵脫俗的氣質,在旁人看來,似乎還是那個曾經名滿江湖的妙僧無花。
看出無花眼底的冰寒,陵祁不知為何,反而安定了一些。
揮退守在陵祁身邊的女子,無花側身示意,「聽聞陵道長醒來,想來睡了這麼久,一定腹中□□了吧?貧僧特地準備了一桌素齋,還請陵道長賞臉品嘗。」
陵祁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見無花自顧自的已經坐到了擺滿飯菜的石桌旁,才有些艱難的挪動腳步,走了過去。
落座后,無花還十分有禮的給他斟了杯茶,「道長請用。」
這茶里……沒投毒吧?
陵祁狐疑的瞟了無花一眼,卻只見對方笑容溫和,似乎之前發生在他們之間的不愉快根本就不存在一般。
可惜陵祁心知肚明,無花對他絕對是恨不得除之後快。
雖然心裡萬分不想碰那杯茶水,為了面子功夫,陵祁卻不得不佯裝淡定的伸手接了下來。
當然,就算是接了茶,他也只是放到了一旁,絕對不會喝下肚。
無花也沒在意陵祁這番提防的做派,臉上的笑容紋絲不變,嘴中道:「此次請道長前來做客,貧僧也是有事所求,不過在道出所求之前,還請道長一定先用了這頓齋菜……咱們吃飽才好談事兒啊,道長你說是么?」
「……你到底想做什麼?」
陵祁到底沒沉住氣,不過這也不能怪他,實在是無花這番話說的太有歧義。
什麼吃飽才好談事情,他看是吃飽好上路才對吧?!別以為他沒看出無花眼底的那絲殺意!
「道長,請用餐。」無花對陵祁的質問仿若無聞,只是周身的氣勢卻驟然強勢了起來。
被氣場壓制的陵祁有些難受,他倒是不想認慫,可是哪怕背脊挺的再直,臉上的表情擺的再冷酷,在無花的氣場之下,仍舊弱的一塌糊塗。
面對這種情形,陵祁心亂如麻,險些沒崩住淡定的作態。
好在系統及時出聲,告訴他那些菜肴的鑒定結果都是無毒無害的,才讓陵祁按耐住了躁動的情緒……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素燒火腿塞進嘴裡,陵祁眼睛一亮,抬頭沖無花燦爛一笑,「早就聽說妙僧無花的一手素齋乃天下一絕,今日一嘗果然不負盛名,確實好吃極了!」
在說到妙僧無花四字時,陵祁還故意加重了語氣。
無花面色微僵,眼中閃過一絲陰鬱之色。
陵祁心道,呵呵噠,想嚇唬小爺我?
雖然搞不懂無花為什麼要擺出這副自相矛盾的架勢,但至少可以確定,對方現在還沒打算動他,既然如此,他自然不能任由對方欺壓。
打不過你,我就膈應死你!
在接下來的用餐過程中,陵祁開始放飛自我,一邊時不時點評一下哪個菜好吃,哪個菜有些不合自己口味,又或者是提出一些改進的建議,簡直沒有一點被綁架身為人質的自覺,反倒像個食客。
無花: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他簡直要給陵祁氣笑了。
壓下想要一巴掌拍死陵祁的衝動,無花移開視線,不再去看陵祁那張可惡的嘴臉,垂眸間,看到谷中移種的那些梅樹,無花恍然間憶起自己曾經在少林時的住所。
他喜愛青竹,喜愛松柏,更喜寒冬綻放的紅梅,可惜寺院乃清靜之地,紅梅太過艷麗,他便一直都沒有種過梅樹。
現在……也挺好的不是么?
他可以不必再壓抑自己的喜好,隨心所欲,喜歡什麼便做什麼……
「這裡的梅樹恐怕種不活,」陵祁不知何時已經用完了餐,他順著無花的視線看向那片略顯萎靡的梅樹林,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對這些梅樹而言,沙漠的氣候太燥熱了。」
「陵道長對花草樹木也有所了解么?」
無花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淡然回問。
「你應該聽說過,我同花滿樓關係很好,他素來喜愛花草,耳聞目濡之下,我自然也學會了一些東西。」
「江南花家的花七公子……確實是個妙人。」哪怕心裡對陵祁感官再差,提到花滿樓,無花也不禁露出了讚歎之色。
這普天之下,恐怕在沒有一個瞎子能像花家七公子活的那般瀟洒了。
「花滿樓說過,人活一世,總會遇到許多不如意的事情,但只要你無論何時都心存善意,樂觀以對,你就能一直活的開心快樂。」陵祁雙目直視無花的眼睛,輕飄飄的問了聲,「你活的快樂嗎?」
無花愣怔的看著陵祁彷彿深邃到直指人心的雙眼,一時失言。
陵祁也沒打算真聽無花回話,他自顧自的說道:「我第一次見你時,就看到你渾身散發著煞氣,面上更是薄情寡義之相,無論如何都跟那個傳聞中皎潔如月的妙僧無花對不上號……」
「楚留香在得知你可能是兇手時,那副表情可真是可笑極了,後來你詐死脫身,其實我和楚留香都看出來了,但楚留香心慈手軟,總想著在給你一條生路,總想著他曾經那麼敬佩的無花,絕不可能是個窮凶極惡的人。」
「多天真啊是吧,一個連親兄弟都可以下殺手的人,怎麼可能還有一絲善念?」
無花忍不住開口打斷陵祁的話,「我是一個怎樣的人,又與你們何干。」
「說什麼給我一條生路,可笑,你們不過是想利用我繼續追查下去罷了,何必說的那般虛偽!」
「到底是誰虛偽?」陵祁嗤笑一聲,道:「我就不信你真的不知道我們此次前來的目的,你不過是為自己心中的惡念找借口,好減輕罪惡感罷了。」
從頭到尾,楚留香的目的就是找回那瓶剩下的天一神水,絕對沒有想過要無花的性命,他就不信無花會分辨不出一個人對自己有沒有殺意。
見無花仍舊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樣,陵祁忍不住自嘲的想,他肯定是跟楚留香相處久了,都快被傳染上他那胡亂聖母的毛病了,明知無花這人已經無可救藥,還在這兒瞎叨叨什麼?
面色一正,陵祁瞬間又恢復了那副冷漠的裝逼臉,道:「你不是說你有求於我?飯我已經吃完了,現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
「聽聞陵道長精通卜算,請你來自然是想讓你算上一卦了。」
抬手又斟了一杯茶,無花眼眸半垂,看著茶杯中起起伏伏的茶梗,語氣毫無波動的說道:「西方魔教的教主與家母有些舊怨——」
「等等。」陵祁打斷了無花的敘述,「你說什麼來的?」
家母什麼的,他沒聽錯吧?
「道長來大漠這麼久了,應該也聽聞過家母的名號,」無花似笑非笑的挑起嘴角,「家母在外有一個稱號,叫做石觀音。」
陵祁一臉懵逼——
沒給陵祁緩衝的時間,無花接著先前被打斷的話語,繼續不急不緩的說道:「家母身為一介女流,在這沙漠中能謀得一席之地已是不易,長久以來只能忍辱負重,任由那西方魔教欺辱打壓,近來聽聞,那魔教教主閉關之時出了意外,走火入魔……」
「還請陵道長幫忙算上一卦,就算算那西方魔教還有多久的氣候。」
石觀音野心極大,更是將沙漠看做自己的地盤,可偏偏西方魔教勢力太大,那魔教教主玉羅剎無論功夫還是心計,也都在她之上,阻隔了石觀音稱霸沙漠的目標。
當然,若只是這樣,石觀音也不會對玉羅剎恨的那般咬牙切齒了。
早年間,石觀音覬覦魔教勢力,曾動過用美人計算計玉羅剎的心思,結果不僅被狠狠打臉,此後更是受到魔教的刻意打壓……總而言之,這仇是結大發了。
這次聽說玉羅剎閉關出岔,石觀音自然蠢蠢欲動,想要趁機對付玉羅剎。
在石觀音看來,若是能趁著這次機會除掉玉羅剎,再吞併了西方魔教,日後莫說是稱霸沙漠,就是稱霸整個武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石觀音又很忌憚玉羅剎,在不確定這個消息是真是假之前,輕易不敢妄動。
這麼拖下去,石觀音怕錯過最好的時機,也是病急亂投醫,就讓人把陵祁這個有神算之稱的小道士給『請』了來。
當然,能得知陵祁的真實身份,這其中也有一部分無花的功勞。
陵祁:這信息量有點兒大,容我緩緩——
卧槽!
綁架他的人竟然是傳說中的女魔頭石觀音Σ(°△°|||)︴
無花稱呼石觀音為家母,也就是說,他竟然是石觀音的兒砸?!
等等,石觀音還想幹掉西方魔教之主玉羅剎……他不得不說,這女人膽兒真不是一般的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