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第九十六章：為國效力
孟江剛剛處理好手頭上的事情就接到了童修的電話，又帶著人火急火燎地趕到了影視城裡頭。夜幕下宮殿影影重重，彷彿有無數不懷好意的生靈躲在邊邊角角，窺伺著人間。孟江皺眉，他並不喜歡影視城的打造出來的仿古建築，空有其貌、不得精髓，殿閣樓宇少了鎮宅的真獸、藏進了魑魅魍魎，要不是人來人往、陽氣足，才震懾住了那些凶靈。
《天命傳奇》取景的是漢式建築，在影視城的A區，要沿著人工河往裡面開車半個小時才到，車內孟江捏著鼻樑，臉上有著藏不住的疲累，他身邊坐著個年輕俊朗的男子，深褐色的長發編成了一條長而粗的辮子搭在肩膀上，白皙的肌膚在昏暗的車內也白得刺目。男子雙眼微闔，靠在座椅上假寐。
如果秦和宜和童修在場，肯定能夠認出男子，正是鯉堂剛剛開了不久之後來光顧的山藥精。
「等會兒他們兩個見到你，肯定會非常驚訝。」
「嗯。」山藥精從鼻子里發出了一聲。
「幾年未見，別這麼冷漠啊。」
「嗯。」
「……嗯。」
「嗯。」
「……」孟江扭頭，算了，不和一根山藥計較。
「那位記掛在心上多年未解決的事情，應當有個了結了。」山藥精單薄淺色的唇緩緩開合，古井無波的眼中對看不透的未來透露出了幾許茫然。
孟江想點頭，腦袋剛動卻停了下來，諸神之戰時都沒有解決的事情，現在真的能夠解決嗎？
車子內恢復了安靜，沉默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心頭，壓得人喘不過氣來、讓人想要逃離……
地方很快就到了，有數量不少的警察圍在房子外面，有更多的圍觀群眾想要透過警察組成的人牆看到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
現場有著「嗡嗡嗡」的說話聲，大家都好奇裡面究竟發生了什麼，有說劇組拍攝的時候道具出了問題，吊在半空中的人掉下來摔死了；有說演員之間發生了口角，然後上升到肢體糾纏，最後有人被捅死了；還有人說，劇組在拍攝的時候使用了小動物，人多、吵鬧，動物恐懼不安之下攻擊了人類，有人被動物咬死了……
每個人都繪聲繪色的說著自己知道的消息、聽著別人傳遞來的內容，《天命傳奇》劇組發生了傷亡事故的事情迅速擴散，在朋友圈、V博上等等傳遞開來，越來越多的人涌了過來，想要得到第一手的消息，卻看到嚴正以待的警察越發覺得事態嚴重。
推開擁擠的人群，孟江黑沉著臉帶著人強行推開人群走了進去，見到現場負責的警察就直接質問道：「不是讓你們疏散人群，為什麼現場還有這麼多人？」
現場的負責人是個中等身材中年男人，神情中帶著被無關人等質問后的不悅，直接就問道：「M.J.公司的負責人？」一個公司的負責人而已，憑什麼來質問他的工作？
有個身材高大健碩的男人從孟江的身後走了出來，三十歲出頭的年紀，兩道刀鋒似的濃眉攏著深深的紋路，就像是第三隻眼，能夠看透世間萬物。男人直接將證件拿出來展開在負責人的面前，低沉的聲音發號施令，「現在，立刻，疏散所有圍觀群眾，不允許任何人靠近這裡。」
看到證件上單位名稱，負責人的瞳孔驟縮，所有的不滿都煙消雲散，神情嚴肅地點頭，「我立刻去辦。」
有男人帶頭，孟江一行人走進了劇組，首先就看到一群瑟瑟發抖的劇組工作人員站在角落裡，就算是手捧熱水、身披厚重的羽絨服，依然無法從剛才的驚慌中恢復過來，稍微有一些風吹草動就緊張不安。他們抱團站在一塊，彷彿這樣才能夠感覺到安全。
孟江他們並未在此停留，繼續往裡面走，繞過影牆，就是個開闊的中庭，中庭上方的鋼絲上吊著個人，晃晃悠悠、隨風擺動，不知死活。
開闢出來的休息區地上鋪了一些厚被子，上面躺著幾個人，捂著自己受傷的地方喊疼，還有個人高馬大的男人正在照顧他們。
中庭內還還站著兩個極為出色的男子，一人握刀、一人身穿古裝，正是秦和宜和童修他們兩個，兩個人靠在一起，低著頭正在研究什麼。他們兩人面前有兩團黑乎乎的屍體，有濃稠暗沉的鮮血從屍體內漫延了出來，腐朽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腥臭難聞。
看到那兩團東西，孟江緊皺的眉頭更加隆起，再這樣下去快要像那個高大的男人一樣出現一道深痕了，「秦和宜，你們把事情的經過跟我們講講。」
秦和宜和童修見到孟江並不驚訝，見到山藥精忍不住露出訝異的神情，「前輩？」
山藥精朝著秦和宜和童修點點頭，孟江卻不滿的囔囔，「你們竟然叫他前輩，不叫我！」
「別耽誤正事。」芍藥精看了孟江一眼，讓他以正事為重。
孟江摸摸鼻子，自己成了不穩重的那一個了，「好吧，以大事為重。」
「好。」秦和宜來的時候事情已經發生了大半，並不能事無巨細地將事情複述出來，讓出位置讓童修來說。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童修將事情經過一一道來，「魘之前藏匿在何處，又怎麼出現在我們這裡，為什麼出現，我們都不知道。可以審審上面這個人，他有古怪。」
童修拿出手機，屏幕上停留著一張圖片，他和秦和宜剛才正是在研究這個，「我的助理無意間拍到的，他在吃魘的血液。我和魘在打鬥的時候，他還用迷藥暗算我。撬開他的嘴巴，應該可以知道很多消息。」
照片上，一個僻靜的角落，有燈光斜著照射在牆壁上，將牆壁切割成兩塊，上半部分明亮如晝，下半部分漆黑如墨，隱藏在深處的角落顯得光怪陸離卻並非是個很好的躲藏地點，因為這就在員工們進進出出的地方，比宮殿正門走的還要多，出去買個吃的、到外面去上廁所等等，大多數都是從這邊經過。
人來人往，只要稍微轉個頭就看到角落裡發生的事情。
也許是安峰覺得這個角落昏暗隱蔽，也許是他覺得「燈下黑」，也許是對方並不在乎被人看到。安峰就這麼毫無遮掩地站在那兒，手上抓著個貓一樣大小的魘，嘴巴卡在魘的脖子上，照片很模糊、光鮮很昏暗、魘又是漆黑一片，能夠分辨出那隻魘的大小和被咬的是魘的脖子，還是靠著孟江他們接觸了太多的魘判斷出來的。
「我問過我的助理了，她是買宵夜回來剛好走到門口，有信息來了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就無意間看到了站在角落裡面的安峰，偷偷地拍了幾張照片之後發現不對勁就嚇得離開。」李萌萌自從成為吳舍強工作室的兼職員工之後，就養成了隨時隨地拍照的習慣，安峰差勁的表現拖累了全部人，她氣不過就想挖掘一下八卦，卻沒有想到直接看到安峰的另一面，當場嚇得掉頭就跑，從正門跑回來了童修那兒，手上的帶著湯水的宵夜還牢牢地抓著沒有潑灑……
這些童修就不告訴孟江他們了。
孟江把手機遞給身邊的人，讓他們傳到自己的手機裡面做個存檔，另外有人去回收魘的屍體。事情說清楚之後，孟江才開始介紹身邊個子高大健碩的年輕人，「這是高隊長高經武，國家特殊部門潛龍的負責人，我和他爺爺認識。沒辦法當時答應了他爺爺幫他辦一件事情，他爺爺在世的時候沒有要求我做什麼，反而將這份因果延續到了他身上。這回魘的事情發生，他就直接找上了我。」孟江無奈地搖著頭，「他的到來，算是把我的逍遙日子打破了，整天東奔西走，一把老骨頭都要顛散了。」
「孟爺爺年輕力壯，吃得消。」高經武法令紋深刻的臉上滿是嚴肅刻板，喊看起來比自己還年輕的人為爺爺也是一本正經，沒有任何開玩笑的意思在裡面，在他心裏面孟江就是爺爺輩的，事實而已，不因為外表而轉變。向秦和宜伸出手，「你們好，高經武。聽孟爺爺說你們是修士，這可比我們這些古武者厲害多了，有沒有興趣加入潛龍，國家需要你們這樣的人才。」
「……」孟江一臉扭曲，他知道自己輩分大，前後加起來不只是可以當高經武的爺爺，心裏面清楚歸清楚，但不用時時刻刻在嘴巴上提醒他啊！
秦和宜握上高經武的手，「秦和宜，鯉堂的老闆。我愛人童修，演員。我們挺滿意現在的生活和工作，並不想要改變它們。」
高經武點點頭，並不遺憾也不勉強他們，「要是現在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可以為國家效力，五險一金按照最高標準繳納，五十歲就可以退休，單位給你們配發車、房，一切待遇從優。要是覺得不錯，歡迎你們隨時聯繫我，我的聯繫方式是……，我為你們辦理入職手續，走綠色通道。」
「別聽他的，得到的越多、付出的越多，還是默默付出的那種。」
高經武不贊成地反駁，「吾輩當為國家效力，得到的已經遠遠比普通人多得多，也會在內部刊物上進行表彰，並不算是默默無聞。我們的付出，國家知道的。」
眼看孟江翹起嘴角又要諷刺，秦和宜連忙打斷，免得這兩人沒完沒了的互相駁斥對方，各執己見、天亮都說服不了彼此。「國家需要我們，絕對為國效力，只是我們並不想改變如今的生活。」
「那好吧。」高經武點點頭。
「童修是公眾人物，麻煩高隊長處理好今天的事情，事情流傳出去就不好了。」
「這個你們放心，所有的目擊者我們都會消除他們的記憶、植入合情合理的記憶，現場也會給出妥善的解釋，不會流傳出任何魘的消息，也不會有不利於大明星的消息傳出。」
「多謝。」
……………………
懸吊在半空中的安峰被放了下來，脖子歪在一邊，腦門上腫了一個很大的包，他是被打暈的，九歌鼎直接從鼎裡面扔了一塊青磚出來，拍在安峰的腦門上，也不知道九歌鼎收集的青磚符合了他什麼標準……
山藥精不知何時站到了安峰一邊，低著頭看了一會兒，然後讓高經武的隊員找了一把鋒利的鐵器，道具組那兒正好有，那名隊員給了山藥精之後就離開繼續做自己的事情。
山藥精拿著鐵器，對準安峰腦袋上的那個包戳了下去。正常人的腫塊會泛紅、有青紫色的淤青，但是安峰的不同，他的腫塊發黑、發暗，戳開後有黑色的漿液順著傷口溢了出來，鐵器碰觸到液體被燒灼發出「嗞啦」的聲響。
「他變異了？」秦和宜他們也走到了一旁，看到如此景象，忍不住問道。
山藥精沒有回答，而是握著鐵器往前面一送，頓時扎進了安峰的大腦里，有東西發出瀕死的尖銳叫聲，那是躲藏在安峰大腦裡頭的魘。
「被侵蝕了，還沒有完全佔據他的大腦，不過也快了。」山藥精鬆開鐵器，「給他收屍吧，又是個受害人。」
之前孟江說過，魘能夠控制人類、迷惑心智、製造幻境等等，它們會侵蝕到有智生物的大腦，控制他們、給他們帶來短暫的卻威力強大的力量，魘這是在養殖合心意的食材，激發一個人所有的潛能之後，彷彿給肉質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變得更加符合魘的品味。然後魘就會慢慢吸允掉這些人血肉，最後吃掉這些人的大腦，徹底佔據這具軀殼，繼而找尋下一個食用的目標。
魘也有著不同的品種分類，按照食用方式大體可以分為兩類，一類激進型，喜歡直接用爪子撕開獵物的身體、飽嘗獵物的血肉、吃掉獵物的大腦，像秦和宜他們在山道里遇到的、在機場抓到的和在片場殺掉的都屬於激進型的魘。第二類，保守型，這樣的魘喜歡控制食物、飼養食物，慢慢等待美味的到來，就是上面說的那樣，安峰大腦里的就是這種類型。
國家特殊部門辦事效率特別快，不到十五分鐘，安峰短短十七年的經歷都通過手機呈現到了眾人眼前，他短暫的一生被半年多前的選秀節目割裂成了兩個部分，前面的大半部分安分守己、默默無聞，在學校是被欺凌的對象、在家裡是被父母漠視的老二、在鄰居的眼中是個寡言寡慾的陰沉孩子。後面的半年多突然變了一個人，光彩奪目、樂觀陽光，成了同學們追捧的對象、父母寄予厚望的孩子，鄰居的評價中也帶上了羨慕的酸味。
「魘養了他半年多，已經把這個孩子吃得差不多了。」秦和宜搖著頭，照片上的安峰並沒有看著鏡頭，他縮著肩膀、低著頭、厚重的劉海讓他顯得陰沉抑鬱，處於青春期的少年人身上肉還挺多，肥厚的校服讓他看起來有些微胖。
在看地上，道具服裝下的身體瘦得單薄，原本還以為是為了追求鏡頭感特意瘦的，現在看來都是魘的「功勞」，說不定安峰有了不小變化的臉也是魘出手的結果。
「他有很好的嗓音條件，聲音空靈，小時候就經常唱歌，但家裡面老大、老三更加受到父母的喜愛，對他不管不顧的扔給了在鄉下的爺爺奶奶，性子就越來越孤，唱歌聲都變成了空洞。唉，可惜了，都沒有成年。」高經武拿著資料的同事說道。
歷經歲月，見慣了生死，比安峰更加可憐、悲慘的事兒孟江和山藥精聽得多、見得多了，神情沒有半點兒變化。秦和宜和童修很惋惜，卻流露不不出更多的悲傷來，冥界走了幾圈的他們早就將死亡看成了另一種活著的方式，冥界等著投胎的鬼太多，輪到安峰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看著有些眼熟？」
「老秦你忘記啦，我們進酒店的時候不是剛好有個人推著行李出來，就是他。」
「還對你翻了白眼的那個？」
「對的，就是他，裴哥那天說他在影視城有個古裝偶像劇，又跑到我們劇組客串了一個小配角。」童修搖著頭說道：「都要換人了。」
「換人事小，劇組發生死亡事件，估計要被推到風口浪尖上了。」
孟江聽到了直接說道：「沒事兒，劇組從開拍就一直事情連連，我決定暫緩拍攝，給大家放一個月假再說，輿論上有高經武在，不會翻出多大的浪花來，頂多是出了意外死了人然後鬧一陣而已。」
「不好吧，放一個月的假要耽誤多少進度啊，而且還會撞了檔期。」
孟江財大氣粗地說道：「我說沒事兒就沒事兒，耽誤就耽誤吧，又不差那些錢，要是撞了檔期那些人又不想調整的，直接換人。休息一個月，給你們換換運氣，到廟裡面、觀裡面拜拜，去去霉氣。」
「……沒有想到你還信這個。」秦和宜對孟江刮目相看。
孟江聳肩，「那兒有功德金光，沾染上一些也是好的。這是為了他們好，魘會出現在這兒肯定是盯上了某個人當獵物的，盯上的人私德有損或者氣運正值低谷期，魘就喜歡負面情緒，看上了就會打上標記，在獵物成熟的時候收割。收割的同時，會在周圍選上另一個獵物。別以為這隻魘死了，它做的標記就沒有作用，我明確地告訴你們，不會，標記會被其他魘發現，成為它們首先狩獵的目標。」
「從古至今，都沒有人知道魘的標記長什麼樣，不知道誰會被它們標記，為了不被吃，就樂觀向上、行善積德吧。」高經武這句話不僅僅是說給秦和宜和童修聽，還是告知跟著自己的隊員們，讓所有人心思放正，大家都是正面面對魘的人、接觸魘的機會比普通人多得多，他並不希望自己人裡面有人成為魘狩獵的目標。
山藥精話沒有那麼多，卻句句深刻，他叮囑秦和宜和童修，「魘更加喜歡修士的血肉，你們自己當心。」
「我們會小心行事，多謝前輩提醒。」秦和宜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