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我的錦鯉

離開奮鬥了六七年的公司，說實話，秦和宜是不捨得，但現在的生活真不是他一直以來期盼的。受父親的影響，他更喜歡田園詩畫般的恬淡生活，喜歡家鄉水鄉古鎮的悠然自得，而不是在大城市中忙忙碌碌，連給自己做頓飯的時間都是百忙之中抽空出來的。

而且，公司少了秦和宜並沒有什麼不同，哪怕他是公司的創始人之一、是公司的股東之一。

轉戰技術和美化的秦和宜甚少參與公司決策，他沒有足夠的市場敏銳感、也沒有強大的洞察力，更適合在技術部門工作。只是在技術上，秦和宜也有很多不足，他認得清自己，沒有剛愎自用、固步自封，為了趕上日新月異的硬體變化和不斷發展的市場，他一直利用各種機會充實自己。

手機從過去的砸核桃直板變成了大屏幕智能機，遊戲從過去的貪吃蛇、推箱子變成了現在種類繁多的卡牌類、解密類、音樂類等等，大學里學的那些已經是落後的知識，而知識又是每時每刻都在更新換代。

秦和宜能夠應付得來，卻感覺非常累。

身邊的同事有許多都是剛從大學畢業出來的新新人，他們有著充足的幹勁兒和豐富的想象力，看著他們就像是看著過去的自己，他大學剛畢業正式投入工作時也是這麼有幹勁，彷彿要氣吞山河、征服宇宙。

時間就是把鈍刀子，改變了人的外貌，也改變了人的思想，他對大城市霓虹璀璨、車水馬龍的生活越來越厭倦，越來越想逃離。

有時候自嘲，他果然沒有繼承到他媽媽的性格，沒有一往無前為了事業、為了追求拋夫棄子的勇敢。

裴原輝在那頭沉默了半響，「生活上有什麼困難都可以克服，感情上的挫傷沒有不能夠彌補的，真的要放棄好不容易打拚出來的一切嗎？」

這時候，他已經不是日理萬機、洞若觀火的公司老總，又變回了那個一同奮鬥、一同拼搏、可以互述心事的學長。也只是他自己認為的而已，高高架上去的架子是不會那麼輕易拿下來的，就像是他在敞開心扉時也總留了一些餘地，在安慰秦和宜時帶著不自覺的上司關懷。

秦和宜笑了笑，「都想清楚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所知的技術都落伍了，創新也不夠新穎，做出來的美化也無法貼切現在年輕人的需要。感覺自己老了，想回家了。」說到後面，秦和宜略有悵然，誰願意承認自己已經老邁，二十□□歲的年紀而已，可是面對喧囂的、光怪陸離的大都市，他真的厭倦了，年復一年高強度的工作真的讓他感覺到自己的蒼老、心態上的蒼老。

特別是經歷了「夢境」和好兄弟、女友的雙重背叛之後，他越發的想要回去。那個他之前避之如蛇蠍，恨不得遠遠逃離的地方，其實才是讓他真正心安的地方啊。

突然有些明白父親那時候的所思所想，他一直在無法滿足母親的嚮往和自己的夢想之間徘徊，最後母親走了、他也死了，結局傷感。秦和宜和父親不一樣，他有著堅定的信念，認定了自己想要的就不會反悔，也不會猶豫，該得就得、該放下就放下。

「你想清楚就好，有時間了就來公司吧。如果有別的想法，在家鄉待不下去了，公司隨時歡迎你，我的兄弟。」

「好的，裴學長。」

這幾天雖然在識海中徜徉，但秦和宜也在一刻不停的思考自己未來的路，發現還是家鄉更適合自己。

…………………………

第二天秦和宜就去了公司辦理辭職，卸去公司內的一切職務，一切手續辦理得都很順利，可見裴原輝的挽留沒有多大的實質性內容，只是停留在嘴上而已。

最後，在裴原輝的一再勸說下保留公司股份，可以年底分紅。

公司草創初期，資金短缺，是秦和宜用自己新購買的房子作抵押借貸撐過了最困難的時候。雖然幾年過去了，貸款早就還了，秦和宜收到的分紅也大大超過了一開始的投入，但裴原輝不能夠寒了所有老員工的心，秦和宜繼續持股比不持股更加有利。至於以後，秦和宜並不是個沒有眼色的人，他準備明年就把股份轉交給裴原輝，半年的時間足夠同事忘記他這個老人了。

覺得悵然的同時，他更覺得一身輕鬆，肩膀上壓著的重擔終於消失了。而且他還打了幾個電話解決了一下葉松和顧文文，也就是聯繫了他們的上司、朋友等，巧妙的透露了一些真相，就這麼簡單，卻會讓他們兩個栽個大跟頭，足夠銘記終生。

哼著小調，秦和宜把車子停了準備去超市買些材料，中午他要給自己做頓大的好好犒勞。工作日的上午，陽光燦爛，要是以前才沒有這麼好的興緻和機會出來買菜呢。

從停車場出來要經過一個小花園，秦和宜遠遠地看到幾個小屁孩蹲在地上圍著什麼看。其中一個還在草叢裡撿了一個小棍在圍著的東西身上捅。

走近了才發現，他們圍著的是一條巴掌長的錦鯉，錦鯉通體雪白，只有額頭上有一塊菱形大的紅斑，精緻、秀氣、漂亮。因為缺水，嘴巴一開一合極力地喘息著，大概是時間長了只有小孩兒拿著棍子捅一下身子才會動一動。

那雙溜圓的黑眼睛逐漸暗淡，秦和宜竟然看出了悲傷和祈求，他停住了腳步。

「小孩子太殘忍了啊，旁邊就是噴水池，怎麼不放進去。」秦和宜嘴巴里這麼說著，動作也一點兒不慢，讓幾個小屁孩起開雙手捧起錦鯉。

「叔叔它太丑了。」拿著棍子的小屁孩擦著鼻涕，嫌棄地說道。

「……」真是個看顏的世界，連一條魚都要靠顏值才能夠活。「那也不能這麼對待它，這是一條生命。」

幾個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好意思的點點頭，然後趁著秦和宜不在意嗖的就溜走了，還沒有忘記把棍子帶走。應該送到學校里，多多布置些作業。

小花園裡有個噴水池，裡面就養了些紅色的小錦鯉，秦和宜猜手上的這條魚就是被哪個缺德玩意兒撈出來又扔在地上的。魚長得真的很漂亮，流暢的線條、精緻的鱗片、漂亮的魚鰭，特別是額頭上菱形的紅斑，襯得白色更加瑩潤，而紅色更加鮮艷。

不是專門混這一塊兒的，還真是無法欣賞出一條魚的美，一池子或紅、或白、或金的錦鯉在秦和宜的眼中其實沒有什麼兩樣，可是今天不同，他看手中這條錦鯉就跟看一個人一樣，突然的秦和宜不想把它放回去了。

腦子裡蹦出一大堆V博上「轉發這條錦鯉，會有好運」的信息，既然遇到了它，這就是自己的好運了，也是它的運氣。

魚這麼漂亮，真搞不懂那些熊孩子怎麼會覺得它丑。從包裡面掏出個塑料袋，把魚裝了進去，又裝了許多水，得了水的魚兒懶懶地動彈了一下就安靜了下來，秦和宜也知道孩子們為啥說魚丑了。

因為在魚的另半張臉上，有一大塊被燙傷的痕迹，鱗片外翻、鮮血淋漓，十分可怖，一隻眼睛感覺都差點兒瞎了。

秦和宜心裏面一跳，菜也不買了，直接開車去找寵物醫院。

可惜，連著找了四五家，都是給貓貓狗狗看病，看到他帶著一條受傷的魚差點把他當成蛇精病。還是最後一家的老闆娘是個萌妹子，可憐魚兒受了這麼重的傷，又看主人是個有愛心的大帥哥，好心給了一條燙傷膏，還沒有收錢。

可是看著手裡面躺著的燙傷膏，這能給魚用嗎？

秦和宜看著魚缸里奄奄一息的錦鯉，心疼如絞，傷口碰到水多疼啊，可魚又離不開水。

它也沒有表情，無法閉眼來表達自己的難過，要不是魚鰭偶爾動一下，都要讓人以為它死了。

有時候想想，魚也真是可憐，睜著眼睛睡覺、也睜著眼睛去死。但「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說不定魚還嫌棄人有眼皮呢。

秦和宜仔細盯著魚缸里的魚兒瞧，卻覺得它是不喜歡魚的生活的。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想法，秦和宜連忙甩掉，自從遇到九歌鼎之後他都覺得自己不正常了。小心地把魚缸放在副駕駛座，還用安全帶固定好，用手在魚兒的位置愛撫地拍拍，無論如何他都會想辦法治好這條魚的。

魚缸還是路過花鳥市場買的，荷葉邊的大玻璃缸，造型別緻又漂亮，而且玻璃堅硬、不是用力地砸在地上不會碎，花了他一百多。

他想著是不是去農校那兒的畜牧站看看，說不定他們有辦法治療他的魚，對的，自從以後這條魚就是他的了，也不準備給起名字，就小魚兒小魚兒叫著也挺好的。

被擠掉了位置的九歌鼎也不惱，溜到後座繼續玩它的pad，玩著一個小女孩兒玩的換裝遊戲，還很起勁。「你要治好這條魚怎麼不問問我呀？」

秦和宜從後視鏡看過去，鼎上面一團模模糊糊的便是器靈，因為鼎身上有傷痕，所以器靈也不能夠成型，他玩遊戲都是通過神識控制，可謂是克服一切困難都要為遊戲而生。「你有辦法？」

「嘿嘿。」聽到這聲音秦和宜就惡寒，果不其然，鼎舉著pad到自己面前，用一種詠嘆調般的聲音說道：「你看這衣服多漂亮，是為美麗的五月特地設計出來的套裝，精美的設計、溫暖的色調、漂亮的裝飾是不是與陽光燦爛的五月很貼合，你忍心讓我的女兒沒有這一套漂亮的裙紙嗎？」

「密碼XXXX。」秦和宜覺得自己額頭的青筋跳得厲害，綁定的□□里就幾百塊，隨便九歌鼎折騰，「你有辦法治好小魚兒？還有，你不是男孩子嗎？」

「器靈是沒有性別的，謝謝。並且再次強調一下，請別一再質疑我的能力，我是會生氣的哦。一條魚受傷了而已，小菜一碟，撒上我給的葯幾天就好。」愉快地輸入密碼，顯示餘額不足，九歌鼎叫囔了起來，「秦和宜，卡里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