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入城

13.入城

?.在偌大的商丘里,有些地位的人進出城門都會坐上馬車隔開旁人,畢竟進城人流過大,浪人地痞混跡其間,硬擠過去誰知道出來後身上缺了什麼。

城衛身披黑甲,滿頭大汗地分開人流,靠著厲聲喝罵來盡量維持秩序。他們並未絞下行人的武器,殷商人在和大周一年又一年的爭鬥中養成了全民習武的傳統。但就算武者基數達到這種地步,商丘的治安依舊算的上不錯,至少不會有光天化日下橫屍當場的情景。

畢竟商丘號稱殷商最強武力,頂端武力方面,生死境武者超過千數,更有百餘脫凡境,十位化仙境,甚至於一位渡劫境。而下面號稱旗下十萬道魂,百萬真武,更下的基數則更大。然而這只是殷商表面的實力。

隨著大黑脖間的鈴鐺叮叮作響,路被快速分開,人流夾雜著馬車緩緩流淌。

馬車空間很大,足以放的下兩個人的坐墊和一張棋盤。

只見棋盤上的棋子完全呈現出一面倒的畫面,白子勢如破竹,黑子被殺的七零八落。及至最後,已經看不出執白子的精湛技藝,執黑子的臭棋簍子之名卻是遠播。

見道妄言興緻猶在,正想再下一子,墨錚不由放下手中的白子,無奈提醒道:「師尊還不認輸嗎?」

「我輸了?」道妄言挑眉,有些不信,「我不是還有棋?」

「……」墨錚突然有些後悔提出下棋來打發時間。

道妄言眼珠一轉,耍賴道:「不下到最後一子,焉知誰勝誰負?」

墨錚已經開始收拾棋盤,聞言無奈嘆道:「那師尊可知,做事留一面,今後好相見?」

「做我的徒弟,那還有什麼日後相見,我教你修的是魔,又不是那勞什子仙!」道妄言支起下頜打了個哈欠,看著他動作也未阻止,還將手中的黑子瞄準棋罐扔去。

「求大人救我們母子二人一命!」

孩童撕心裂肺的哭聲穿透厚重的珠簾傳了進來。

馬車一頓,大黑撅蹄子踢了踢車轅。

墨錚拾棋的手停在原地,眼中暗色流過。

道妄言抬眼望了他一眼,摁住那隻頓住的手,拾起棋盤上剩下的棋子塞入他手裡,沉聲道:「這世間有這麼多人求救,你又救得了誰?」

「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你是築基,而非化仙。」

墨錚抽回那隻手,將手中的棋子放入棋罐,輕聲道:「師尊多慮了,本以為您能看透人心,只是如今卻是錯了。」

他停頓了一下,似是思考了一下接下來的話該不該說,然後眉眼一垂,淡道:「.」

他們坐的馬車可沒什麼華麗的地方,拉車的還是一隻羊,不是一匹馬,哪有資本引得來人求救?

道妄言被他這一擠兌也不生氣,反而手一攤,道:「人心,這東西實為世間最不可知之事,誰能看透?」

然後向前探身,敲了敲墨錚那邊的棋盤,盯著他笑道:「就像你,我不也以為你會像那些修仙的傻子不顧一起衝上去救人吧。只是你現在的不作為卻讓我對你愈發喜歡了。」

墨錚搖搖頭,蓋上棋罐,起身撩開了珠簾,指著抱著嚎啕大哭的孩子跪在車前的女子,冷道:「師尊難道以為這兩人真是在求救?」

「不,他們只是想殺你——」

話剛落音,那女子便抬起頭,露出一雙毫無生機的眼睛,那雙眼睛很大,趁的她的臉愈發小起來,皮膚微黑,說不得好看,卻有種奇異的魅力引得人不由看了一遍又一遍。

精神秘術!

墨錚眉眼不由一肅,這次刺殺不尋常!

精神秘術這種東西可不是什麼地方都有的。正在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團混著哭聲的東西猛地迎面朝他飛來。

是那個孩子!

然後他對上了那雙比夜更黑更陰暗的雙眼,殺意!

身體比大腦更快感受到危機,迅速向後退了一步,側過身體露出可供一人通行的路,小腹往裡一收。背後傳來一股巨力將他拖得往後移了一步!

眼睛的主人直直飛向身後,錯身的那一瞬,混著衣帛撕裂的聲音,腹間一涼,那是刀刃的溫度。只差一厘那刃便要撕裂皮肉,自他腹部劃出血口。他來不及看清他眼中的怨毒,餘光便印入銀色。

他雙手持匕!

墨錚心下咯噔一下,他的目標是阿玄!

然而在他發現真相的一瞬,還不曾生出憂色,耳畔便清晰地傳來恐懼的嘶吼和骨頭碎裂的脆響,而不是布帛撕裂和匕首刺入血肉的聲音。

他知道,那刺客完了。

還沒等他鬆一口氣,天地靈氣剎那間沉重如山,以馬車為中心十米之地的空間彷彿塌陷,一把晶瑩剔透的水劍憑空凝聚,貪婪地吸收著周圍的靈力。

嗡的震顫一聲,那柄水劍便開始加速,劍身愈細,劍尖愈利,刺破剛飄散開的血腥味,刺破車頂上落下的雨滴,直射墨錚的眉心!

耳畔同時傳來一聲巨響,整個車壁碎成無數塊混著棋盤上被震飛朝四周飛射而去,塵土飛揚!有風聲劃過塵土刺向他身後!

而墨錚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他眼前只剩下那柄劍,目不轉睛地它逐漸放大,劍身每一處花紋和鋒刃的迴轉都纖毫必現。

然後,停住。

一隻手捏住了劍刃。

那隻手膚色白皙,指節纖長,指甲泛著淡淡的光,乾淨的不像一雙剛殺過人的手。

「那麼她會利用你殺我這件事,你料到了嗎?」

下一刻只聽得「咔嚓」一聲,耳畔一陣熱氣撩過,墨錚一怔,驀地笑道:「我和你站的這般近,若不拿利用我,那便是她的失職了。」

按住墨錚的肩膀讓他坐下,他沉聲道:「下次不要擋在我面前,你如今修為低微,身體脆弱,怕被人一劍就能戳死,更何況你師尊還沒弱到要徒弟擋刀的地步!」

墨錚:「……師尊多慮。」

他不過是一時沒反應過來,沒料到刺殺的人會這麼果斷。

道妄言嗤笑一聲,擺明了不信,小徒弟這彆扭性子他早就知道了,只不過是懶得拆穿罷了。手一松,拋開另一隻手上拎著的屍體,指尖一用力,手中的劍刃便寸寸裂開,碎了一地。

不帶半分煙火氣,彷彿隨意摁死了一隻螞蟻。道妄言撣開袖上落得灰,施施然往車下走,木屐敲在沾了血的木頭上發出嘎吱聲,破壞了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帶來的寂靜。

方才第一個刺客行刺還未結束之際,第二個刺客先是將劍射向墨錚,意圖引道妄言相救,自身另闢蹊徑,破壞車壁,想趁他空不出手之際,行刺殺之事。然而她還是低估了這個世間連名字都不敢提的人。

視線在周圍看熱鬧的行人臉上落了一圈,眯起眼莞爾一笑,道:「本尊倒是不知殷商的待客之道已經淪落到如此境地,居然捨得下一個生死境的死侍和一件真寶級的法器。」

「莫不是想試試本尊是否被雷劈壞了腦子?」

本來圍著的一圈人立刻向後退去,面露驚惶之色。他們雖喜歡看熱鬧,卻不代表他們喜歡招麻煩上身。而天下能自稱本尊的人屈指可數,都是他們招惹不起的大人物。

肩鎧雕成虎形,下半張臉籠罩在面盔的黑甲青年迅速分開人群,行至道妄言面前,白著臉行了一禮,道:「卑職乃城門校尉林魏,讓閣下受驚,實屬卑職失職,還望多多海涵。」

打量了眼來人,道妄言視線落在他的肩鎧上,道:「林溪月那小子是你什麼人?」

林溪月這名字太過柔和,它的主人也的確如這名字所取,擁有秀美如月下溪景的面容,只可惜是個不折不扣的男人,更是殷商的破虜大將軍,與大他幾十歲的虎威大將軍並稱殷商雙雄。

青年一愣,雖有疑惑卻不敢怠慢,垂首道:「正是家父。」

「那小子的性格倒還不錯,這次便不再追究於你。」道妄言嘴角的笑意染上幾分古怪,望著青年的目光也帶上了幾分憐憫,「只是,你可要記得不要將什麼人都放進商丘,誰知道那些人能幹出些什麼事?」

說到此地,他頓了下,嘴角的笑意更深,輕聲道:「畢竟人心,可不是那麼容易看透的。這次要殺的是我,下次要殺的就不知道是誰了,可不是誰都像我這般好脾氣的……」

也不管青年聽沒聽懂,他徑直走上沒了車壁的馬車,墨錚端坐於還沒被毀的小墊上望著已然裂成兩半,勉強拼和在一起的棋盤。

道妄言掃了一圈,又望向墨錚身下坐著的物什,那是唯一一個完好的墊了。搖了搖頭,眉間染上幾分無奈卻也沒多說什麼,彎腰用寬大的袍袖在地上一掃,盤腿坐下,道:「這棋盤又有什麼好看的?」

「只是有些可惜罷了。」墨錚抬眼望他,神色如常。

「有什麼好可惜的?一個棋盤罷了,你若喜歡,我便予你全天下的棋盤。」道妄言意有所指。

墨錚搖頭,自灑落的所剩無幾的棋罐中掏出一枚棋子,落在天元位,道:「棋盤還是小的下的有意思,若是大了,輸的代價也大了,下起來自然束手束腳。」

道妄言頓時沒了興趣,撐著額角,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道:「棋盤小下得,棋盤大那就更下得了。你若有話要說便直說,你師尊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大俗人,聽不來那些咬文嚼字的東西。」

「此刻殷商比起這棋盤也不遑多讓,師尊莫不是又要攪動一番風雲?」墨錚從善如流,徑直道,毫不顧及還立在一旁豎起耳朵聽著的林魏。

道妄言垂眸,拈棋一笑,道:「不是你說要做事留一面嗎?怎的,到了你身上這便成了一紙空談?」

說罷也不管林魏愈發蒼白的臉,於空氣中虛彈一指,車軲轆上落得雨便凝成一顆水珠直射車前的大黑。水珠以一種不容抗拒的力道炸開在它的右臀上,濕了那一片白毛。

他笑罵道:「熱鬧看夠了,你這憊懶貨也該跑起來了!」

大黑立刻打了個響鼻,甩了甩尾巴,蹄子一撅,小步跑了起來。

墨錚眉目清疏,棋風卻堪稱狠厲,這下更是毫不留情地封了道妄言所有退路。他驀地勾唇,鋒芒畢現,那雙覆著鮫紗的眼亮的仿若夜裡的那一點刀光。

然後緩緩道:「不過是,徒弟我也要攪動這番風雲罷了。」

「轟」,一道驚雷自積雲中發出悶響,曲折的雷光讓陰沉的天亮了一瞬,而後便是更深沉的黑。

兩三根雨絲落在道妄言的指尖,混著他這個好徒兒的話,他低聲笑道:「看來商丘這次的雨季會比以往長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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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魔[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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