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鐵袖流雲

第二章 鐵袖流雲

一時間,乾武身上元氣翻湧,絲絲淡紅色的血氣從他的身上冒起,在他的身後迅速的凝結出炙熱的紅雲。紅雲不住的扭曲掙扎,形成了一個粗糙的鳥形,而他的劍勢也隨着這鳥形的凝聚而充滿慘烈的味道。劍勢沒那麼快了,劍招變得更加大開大合,大有刺客之風,一副「壯士去兮不復返」的決然。

顯然,這是他還沒練到家的表現。否則,以這等道家的劍決是絕對不會出現能發而不能收的窘境。

不過,李靜軒倒是得慶幸對方的劍訣還沒有練成。要不然,他可不敢繼續在對方的劍勢里遊走。畢竟對方此刻的劍勢里一招每一式,都帶上濃重的火氣,李靜軒稍稍靠近一點,都覺得一股熱浪迎面撲來。

「好熱。」李靜軒微微的皺起了眉頭:「這就是所謂的朱雀劍訣么?雖然他練得只是一個皮毛,但……」

李靜軒心中思緒流轉,手中劍勢還未來得及變幻,乾武的黑色大劍便包裹一層紅色的烈氣當胸劈來。這一劍來勢極猛,劍鋒中銳利之意與劍上灼熱之勢糾結在一起,將劍勢經過的空間攪得一片扭曲。

李靜軒不敢硬檔,當下讓步別走。水藍色的身影輕飄飄的從紅黑的劍團中溜出,也不走遠,只在乾武身前六尺之處,刺出一劍。

這一劍時機選得很好,角度也沒啥問題,就連力道和速度也很不錯。雖然只是簡簡單單的平刺,但劍尖所指的位置卻是乾武劍勢中的破綻所在。故而,在外人看來這一劍卻是相當凌厲的。

然而,對乾武而言,他卻並不在乎李靜軒的這一劍。在他看來李靜軒的這一劍,錯是沒錯,但用的人卻不對了。

「你的手臂不過兩尺,你的青鋒不過三尺,加起來也不過五尺,你如何能刺到六尺之外的我?」乾武高聲厲喝。

他手中的劍勢依舊氣勢如虹。當下,他根本不管李靜軒的刺擊,反倒大劍一卷竟是逆着李靜軒的青鋒從下往上反撩他的胸膛。

「那也未必。」李靜軒擲地有聲的回了一句。

他身形微微一側,整個人卻是向下微傾了一個角度。只是,他身子向下,青鋒卻是突得上挑。在乾武大劍撩擊而上的同時,劍鋒直指乾武握劍的雙手。

這一變招,根本不存在於長生宗的任何劍法之中。只是李靜軒自己覺得應該這樣,他便這樣做了。

如此突然的一擊,乾武根本還來不及做出反應,便覺得自己兩腕一痛,手上的力氣頓時宣洩而出,黝黑的大劍再也把握住,重重的滑落到地上。「呯」的一聲重響,濺起了一陣煙塵。

「這下慘了!」突然到來的事實令乾武微微一愣,心中大叫不妙。作為一名師兄,他可不願意自己五年的功夫就這麼白費了。

當下,他向前邁了一步,一腳重重的踩在了大劍劍柄末端,微微用力將其劍鋒翹起,另一腳則迅速的跟上踢在大劍的劍脊。

大劍由此而飛起,而他本人也縱身而上,兩腳踩踏於劍身,以近乎御劍而行的手法,直壓李靜軒的所在。這架勢配合著他的高大而威猛的身軀,給人以泰山壓頂的錯覺。

「呀……他是想壓死李靜軒么?」旁觀者驚呼起來,他們都覺得這很是怪異。

然而,這一飛撲只是他的惑人耳目的虛招,而他真正為李靜軒準備則是他左右那雙微抬的手。

還在半空,乾武便從劍身上高高躍起。他在空中一個折身,頓時頭下腳手的揮舞著雙爪朝李靜軒的面門撲擊。

此時,乾武的雙爪還未遞到,其勁風便以鋪面而來。在獵獵的勁風中,爪影虛虛實實的飛揚,將李靜軒周身的要害所在都籠上了,令他難以閃避。

「怎麼辦?」這一刻李靜軒卻是閉上了眼睛,「是左邊?」他的直覺令他判斷出乾武真正的目的所在。

這一刻,他明了了一切。

當下他猛的一俯身,左肩往下一低,旋即隨着帶着驚人的氣勢挺身而起。空空的袖子這一刻灌注了他身上大半的元氣。

在這樣的元氣的支撐下,袖子猛地膨脹起來,恍如一根衝天而上的鐵棒攪入無邊的烏雲之中,瞬間將著烏雲拍得煙消雲散。

「呼……」這一刻,乾武那漫天的爪影被橫掃一空。

「啪……」下一刻,充滿元氣的袖子重重的打在了他的右肩,將還在半空中的他抽飛到兩三丈開外,猛地吐了一口鮮血,卻是趴在地上,一時間站直不了身子。

短短的幾秒中不到,這一連串兔起鶻落的變故,讓旁觀者看得目瞪口呆。

「沒想到竟然還有這樣的變故。」執事嘆一口氣,邁步向上。

他先走到乾武的面前,端看了一下他的情況,在發現他只是受了一點內傷之後,便輕輕的抬起左手讓藥理殿的弟子上前將其抬下。接着他又走到了李靜軒的面前,將其僅有的右臂舉起:「歸玄殿李靜軒,鍛體八層,第四十七場勝!」

執事高聲宣佈了李靜軒的勝利。

而隨着執事話語聲的落下,在周圍的旁觀者中頓時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和一陣低沉的議論。

「好厲害,已經贏了四十七場都……」

「這一場他贏了,明天他可就是妥妥的內門弟子啦。」

「他進入山門才三年,又是獨臂……這恐怕要創下記錄了吧。」

「這還算不上,宗門裏最快成為內門弟子的是三十年前的靈武師兄。他從外門弟子到內門弟子只花了一年。」

「可是靈武師兄一入門就是鍛體五層的水平,可這個李靜軒聽說入門的時候就是一個普通人,啥都不會的,這怎麼能比呢?」

「這麼說也是啊……」

「或許他真的能給我們一個驚喜呢。」

「也許哦!」

在眾人的議論中,在眾人的注視下,李靜軒從比武台上緩步下來了。彈出的劍鞘早已被他收回。此時,他一如當初上場之時的那樣,從容而淡定的反手握劍而行。這一刻,他給人的感覺依舊是淡雅的、蕭瑟的。

他漸漸的行遠了,留給眾人的只是一個藍色的背影以及那垂在左肩那空空的袖子。

「鐵袖流雲……還真是鐵袖流雲啊!」圍觀者喟然嘆息不已。

隨着李靜軒的離開,比武台又開始了新的戰鬥。而那些原本議論他的圍觀者們,也都被新的戰鬥所吸引,進而有了新的議題。

當然,這些都已經離開了比武台的李靜軒沒有任何關係。他並沒有去看別人的比武,而是離開喧囂的山頂回到自己那位於山腳的偏僻小屋之中,上到床上再次打坐修行起來。

作為一個別人眼中的修行瘋子,他幾乎都是用修鍊來代替睡眠,把元氣的運作用進行日常生活的每一件事裏。可以說三年的功夫,他已經將修行元氣這件事化成了自己的本能,融入到自己的骨子裏,化為了身體的每一個動作。

當然,作為一名穿越者,李靜軒還是有些福利的。

打自來到這個地方,或許是重生一回的緣故,李靜軒發現自己的思維計算能力較以前提高了許多,動態視覺也十分強悍。他跟那些外門弟子一起習武,往往練上一兩遍,變能將那些招式記住,進而推演出更適合自己的招法。

非但外功招數如此,就連元氣修行心法也差不離。

同樣修行養氣培元決,他的修行線路總是與別人有着那麼一些的不同。這種不同是他在修行中由身體和靈魂做出的一種下意識的調整。這樣的調整,外人一般看不出來,而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存在。

總之,它令李靜軒的修行速度較普通的弟子快了差不多一倍有餘。

如此快的修行速度,再加上李靜軒自己瘋狂的努力,才使得他在短短的三年裏進階與鍛體第八層,有了問鼎內門弟子的資格。

不過,就算是這樣李靜軒也不曾懈怠。

時間在打坐中忽忽的過去。李靜軒再次睜開眼睛,窗外的天已然變得漆黑,而他的肚子也不斷傳來飢餓的感覺,咕咕得向他叫喚不已。

「又是一天過去了啊。」李靜軒嘆息一聲,隨手從床頭的夾層里掏出幾塊黑得有些發硬的烙餅直接吃了起來。

宗門裏當然有食堂,不過李靜軒卻很少在裏面用餐,只在五天十天之間用宗門裏發放給外門弟子銀兩,去食堂里購買買了一些給外派弟子食用的乾糧烙餅存在自己的床頭櫃中,供自己飢餓之時食用。

這些乾糧烙餅是宗門特製的,其營養自然得到了保障,但口感卻是十分不好。它**的,傳說放上一陣都能作為某種強力的暗器砸人。若不是有一口好牙,有一個強健的胃,怕還真是拿他沒轍。

「不過,有得吃就很不錯了。總比吃人肉好,更比吃自己的肉好……」李靜軒懷着感激的心情,咯吱咯吱的嚼著硬如木塊的烙餅,吃得十分歡暢。

兩三下將烙餅吃完,李靜軒不再盤坐。他從木床上下來,推開房門,走到黑夜之中。任由涼涼的夜風吹拂他的身軀,將他披散的頭髮揚起,將他身上的藍色道袍輕輕的往後扯動。

此時,夜涼如水,無盡的星斗在墨藍的蒼穹上閃爍,那璀璨的星輝,甚至將掛在中天之上的月牙都奪去了光彩。在漫天星斗之中,一泓閃亮的星河從天空的西北角直接掛向蒼穹的東北方,令人不禁感慨大自然的瑰麗與豪壯。

星河之下,李靜軒抬首仰望,悠悠的出了神:「明天我就要內門,成為宗門的正式弟子進而,擁有每月一次去典禮閣觀看典籍的資格。這是我的機會,也是我祈盼已久的事情。「他小聲念叨著,潔白如玉的右手,輕輕的按上了左邊空空如也的袖子:」都說修者是無所不能的,或許我能從宗門的典籍中找到恢復我這左手的辦法呢。「

這是他的心愿。三年了,來到這個世界已經三年了,在經歷最初那如同地獄一般的慘事之後,他便無時無刻不為了這個目的,以及復仇做努力。

他努力的吸收元氣,搬運真力,以打坐來代替睡覺,以干烙餅來簡單的果腹,控制自己的口舌之欲。

他努力的練劍,無論烈日炎炎,還是風雪交加,他有不曾有片刻間斷。

他不厭其煩的向藥理殿裏那些的已是內門弟子師兄師姐詢問,只為了能夠更多的了解一些藥理知識,認清這個世界的奇花異草,記憶這個世界的醫藥典籍。

他死皮賴臉的向文篆殿裏的那些書獃子求教,只為能更多的記憶一些符篆紋路,了解上輩子根本就是被斥為迷信的知識。

三年的努力,令他和以前的自己有了驚人的變化。

現在的他和三年前的他除了臉蛋有些相似之外,根本就沒有一點類似的地方。

在這三年裏,在這宗派的外門中,他被人視為「修鍊狂魔「,被視為一個孤僻沉默的人。

可是誰知道……

「唉……「他嘆息了一聲,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一連串慘痛的記憶浮上心頭:

附身之後的茫然,無可奈何的決然……

然後是半夜響起燃起戰火,城破被掠的絕望……

最後便到了押送北返的死寂,以及那一抹雪亮的刀光和一大口被熱水燒得滾燙的黑色大鐵鍋。

「這記憶還真是……「李靜軒搖了搖頭,將種種心情收拾起來,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修行成仙……仙應該能夠讓我將這些妖蠻全都幹掉吧。渴飲匈奴血,飢食胡虜肉,雖然世界不太一樣了,但復仇的衝動卻是相同的。嘿……殺掉,那是必須的!」

在星空之下,他難得的笑了。這或許是他三年來第一次笑。他越笑,越開心,最後笑得連眼淚都出來了。

笑聲,遠遠的傳開。在寂靜的夜裏不住回蕩。

好在,他居住的地方還算偏僻,卻是沒有人控訴他擾民。

一夜就這麼過去。

第二天,主殿之前。

一尊巨大而古樸的銅鼎之上,八千支紅香密密麻麻的插著,悠悠揚揚的青煙裊裊升起,在微微的山風之中卻異樣的筆直向上,直升到數十丈的高空才莫名的消失。

在銅鼎之後,即將成為內門弟子的近百少年,挺直著腰板肅然而立,等候殿內的大佬們高聲宣佈入門典禮的開始。

這一刻,是他們有生以來最為榮光的時刻,也是他們祈盼已久的時刻。

隨着大殿左側的華表之影指向了巳時的邊緣,兩名敲鐘的真傳弟子再次推動了大殿右側大銅鐘的鐘槌。

「噹噹當……」隨着接連九下鐘聲在長生宗內響起,一名面容古樸,不苟言笑的中年道人從主殿裏奔了出來,在主殿前漢白玉石階上站定,抖開了手中的符卷。

「乙未年,靈字輩內門弟子入門大典現在開始……請諸位師弟隨我入殿參拜祖師!」中年道人以極為高亢而悠遠的話聲說了這麼一句便回首向內。

在他的身後,一票新進弟子左右繞過大鼎,緊緊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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