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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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祈下手極重,很快,季閑的呼吸便已非常困難,臉色也越來越白,他盡量忍住不發出聲音,也不掙扎,只是清澈漂亮的黑眸不可控制地蒙上一層水霧,看上去格外令人心疼。

然而蕭祈面無表情地望著這一切,手上的力度並未放輕半分。

如果季閑就這麼死了,兩人的恩怨倒算是有了個了結,日後他也不會再有所顧忌……

但是……

最後,在感受到季閑快要失去意識時,蕭祈終於猛地鬆開了手,在季閑還未緩過神來時,點了他的睡穴。

蕭祈穩穩接住倒向自己的季閑,緊抿薄唇,沉默半晌后,面色陰沉地抱著人離開了赤炎峰。

·

季閑是在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醒來的,房間很大,並沒有其他人,而且屋內只點亮了一盞燭台,所以光線有些昏暗。

季閑起身環顧了下四周,隨後驚奇地發現整個房間都是用一種深青色的石頭砌成的,關鍵是……季閑從未在大澤見過這種石頭,他伸手摸了摸,觸感光滑冰涼,非常舒服。

看來蕭祈是把他帶到北荒魔域了,莫非這裡就是魔族的牢房?

不太像……季閑輕聲笑了笑,倒是一點也沒有對陌生環境的不安和恐懼,他慢步往外走去,想弄清楚自己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然而剛走出門口便被一對手持長`槍的紅衣魔族侍衛攔住,其中一位板著張臉,冷冰冰地解釋道:「魔君吩咐過了,沒有他的允許,不得離開此屋半步。」

這兩位魔族侍衛一看就是一對雙胞胎姐妹,兩人都長得非常漂亮,而且從她們的著裝扮相看來,兩人的身份地位並不算低。

季閑卻是沒有心思關注這些,他皺了皺眉,問:「魔君?蕭祈?」

雙胞胎姐妹一臉嚴肅,異口同聲地答:「不可直呼魔君大人的姓名。」

季閑:「……」

季閑望了望外面暗紅色的天空,不想再跟眼前二人浪費時間,打算直接施展法術闖出去,誰知剛一提氣,胸口處卻猛然傳來一陣刺痛!比以前的每一次疼痛都更加強烈!

轉眼間,季閑的額頭和後背便已滲出一層冷汗。

其中一位魔侍察覺到了季閑的異樣,有些不忍地開口道:「我勸公子還是不要隨便使用法術為好,魔君給公子服了巫師大人煉的丹藥……」

「服了此葯后,公子的靈力便會受到限制,若要強行施展法術,公子的身體將會遭受難以承受的痛苦……」

巫師大人?這又是何方神聖,居然能煉製出這麼厲害的丹藥?

季閑暗自握緊拳頭,靈力被限制,又被下令不得離開此屋半步……看來他現在真的跟階下囚別無兩樣啊。

季閑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下周圍的環境,放眼望去,這附近並沒有別的石屋,也沒有別的巡邏和守衛,所以眼前這兩位的修為絕對不低。這硬闖的法子肯定是行不通了,只得等待時機,另作打算。

「多謝姑娘提醒。」季閑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隨即不再多言,轉身走回了房間。

季閑住的這個房間非常寬敞空曠,但由於屋內的光線異常昏暗,季閑方才也沒有仔細觀察。這會兒得知自己被囚禁於此,季閑倒是不急不惱,不但不急著想辦法趕緊逃出去,反而慢悠悠地將屋內的燭台全部點亮,想找找看有沒有什麼有趣的東西,能打發打發時間也好。

沒想到這一轉,還真讓他找著了——屋子的左牆竟擺了一面書架,上邊陳列了不少古玩古籍。魔族尚武,古籍古書之類的物品,在北荒應該非常少見,所以在這間屋子裡看到這麼多古籍,倒真是挺讓季閑意外的。

所以……這裡到底是誰的房間呢?

從房間的大小和屋內的擺設來說,這屋子以前的主人的地位應該不低,但為何如今竟用來關他這種「神界囚犯」了……?

季閑笑了一下,不再糾結這個問題,他隨手挑了一冊竹簡,閑靠在書架旁,掌燈細細品讀起來。

倒也是巧,季閑隨手挑的古卷,竟剛好是記載的八千年前那場哀鴻遍野的神魔大戰。明明是季閑經歷過的歷史,但從魔族的立場觀看,感受卻截然不同。更有趣的是,上面還有對季閑的記載。

不,一點也不有趣。

季閑看著魔族史書上對自己的記載,臉上寫滿了無奈——原來他在魔族眼裡,才更像是手沾鮮血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

也是,誰叫那時他還只是驍勇善戰的神族大將季閑,而非現在這個面慈心善遠離塵世喧囂的閑雲仙君呢。

至於當年季閑在神族其實是反戰主和派的主要人物這種事,想必也早已淹沒在歷史的洪流,無人會在意了吧。

很快,季閑便讀完手中的這冊竹簡,他將物品放回原位,然後重新挑了一冊竹簡出來,這次卻是魔族來到北荒后的故事了,他所不知道的那段歷史。

季閑頓時來了興趣,神色變得無比認真。

北荒的生存環境非常惡劣,初到北荒,就連魔族這種生命力極其頑強的種族都有些承受不住,不過經過魔族上千年的努力,這裡也慢慢被改造得適宜生存。於是魔族就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慢慢恢複壯大自己的勢力,期待著某一天,他們能夠以更強大的姿態重新殺回大澤!

幾千年來,魔族從未放棄過重回家鄉的希望。

當然,更不會忘記他們是如何被趕到北荒的恥辱,還有那不能被時間磨滅的血仇。

然而令人困擾的是,當年魔君夙夜設下的血咒封印在保護自己族人的同時,也阻斷了大澤到北荒的唯一通道……後來的許多年裡,他們嘗試過許多種方法,也未能成功衝破無盡海的封印……

季閑讀著這些久遠的魔族文字,恍惚間又似回到了幾千年前的神魔戰場,每個字都滲透著鮮血的味道。季閑知道無盡海封印被破,魔族肯定會捲土重來。但是那樣的大戰,他真的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季閑被手中書卷的內容所吸引,再加上神力被限,整個人的警惕性便降低了不少,連有人進了屋子他都沒發現。直到蕭祈熟悉而又冰冷的聲音響起,季閑的思緒才被猛地拉回現實。

「閑雲真君還真是有雅興,居然對我魔族的歷史如此感興趣。」蕭祈身披一件藏青色長衫,漆黑如墨的長發隨意地散在身後和兩側,緩緩朝季閑走來,雖說面上沒有任何錶情,卻依舊俊美非凡。

季閑愣了愣,將手中的書卷放回原位,轉身淡淡道:「魔族的文字我也不太讀得懂,不過無聊打發時間罷了。」沉吟片刻后,又道:「倒是魔君大人千里迢迢把在下抓來北荒,意欲何為?」

蕭祈聽見季閑對自己的稱呼后,臉色微變,他沒有回答季閑的問題,只冷笑著嘲諷道:「仙君這就覺得無聊了?那你可知道我當初被你打入無盡海后,曾一個人被困在陰冷幽深的無盡海底五百多年……那五百多年的寂寥,我又是怎麼熬過來的么?」

季閑心中一驚,脫口問道:「你曾被困在無盡海底五百多年?」

蕭祈從未對人講過他在無盡海底的那段故事,但對著噩夢源頭的季閑,他居然有了一絲傾訴的**,「無盡海到處都充滿了極重的怨氣,不生活物,了無生氣,甚至連海水都是一潭死水,沒有一絲波瀾。」

「更可怕的是,在那個地方,你完全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因為不管過去多久,那裡的所有事物都不會有任何變化。」

說著說著,蕭祈像是完全回憶起了那段時間的痛苦和絕望,眼神越來越遊離,聲音也越來越輕,「那段日子裡,明明我還活著,很多時候卻總覺得自己已經死了……」

講到這裡,蕭祈頓了片刻,隨後忽的拔高音量,睜大雙眼瞪向季閑,眼神和聲音中都充滿了怨恨。

「——這可都是拜你所賜啊!閑雲真君!」

聞言,季閑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他垂下眼眸,纖長的睫毛打出一片陰影,長嘆一口氣后,輕聲道:「既然魔君大人如此痛恨在下,那為何昨日不直接殺了在下以解心頭之恨。」

其實昨日在赤炎峰,季閑是故意散去自身仙氣護體的,他知道蕭祈那時候是真的起了殺心,但他也知道,蕭祈並不會真的殺了他。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或許蕭祈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痛恨自己,畢竟……自己也算是救過他一命。

季閑看了看蕭祈,眼神略為複雜,「我本是欠你一劍,但昨日你沒有殺我,以後可就沒這個機會了。」

「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你?」聽見這話,蕭祈不禁嗤笑一聲,他向前逼近半步,挑起季閑的下巴,輕蔑道:「就這麼殺了你,豈不是太便宜你了……我所受過的苦痛,都要加倍在你身上討回來才行。」

「而且你如今人在我魔宮,我想要你的命,隨時都可以取——」

蕭祈這話說得狠毒,季閑卻不信,他毫不畏懼地直視蕭祈的雙眼,鎮定道:「你又何必欺騙自己,你根本只是下不去手而已,我知道——」

「閉嘴!」蕭祈猛地加大手上的力度,同時惡狠狠地打斷了季閑的說辭。他惱怒地盯著季閑,眼睛里像是要冒出火來,而他兇狠扭曲的表情,更像是要把眼前的人吃下去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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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仇敵居然是我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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