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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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醒醒!」

「師父你怎麼了!你快醒醒!」

季閑是被胸口的一陣刺痛驚醒的,他剛睜開雙眼,便看到了自家徒弟焦急驚慌的面容。

見季閑終於蘇醒過來,安和長舒了一口氣,但隨即又恢復了先前那副凝重的模樣,擔心地問道:「師父,你終於醒了,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剛才季閑滿頭大汗地躺在床上,雙眼緊閉,面色蒼白,身體更是止不住地輕微顫抖,可把安和嚇得不輕。

自安和拜師以來,季閑在他眼中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仙人之姿,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而且雖然季閑一直都對安和非常溫柔,很少擺出嚴師架子,但在安和心裏,季閑卻依舊如同冰原上最純潔高貴的雪蓮,神聖不可侵犯,同時遙不可及。

今天還是安和第一次見到自家師父如此脆弱的時刻,所以一時間竟有些不知所措。

「為師無礙。」季閑緩過神來后,坐起身來,望着自己一向疼愛有加的小徒弟,故意板著張臉冷冷教訓道:「而且為師不是警告過你,不準隨便進入為師的房間嗎。」

「抱歉師父,我……我以後不會了……」安和謙卑地低下頭,略為緊張地解釋道:「不過師父,今日是鳳族七皇子的大婚喜宴,之前您說過的那件事……可不要誤了時辰……」

聞言,季閑沉思片刻,有些疲憊地揮手道:「此事我自有分寸,你先下去吧。」

「是。」安和邊退邊應道,然而走到房門口,卻忍不住頓了頓,抬頭望着季閑欲言又止道:「師父,您真的沒事嗎……?我瞧您剛才的反應,莫非是做了噩夢……?」

季閑望着自家滿臉都寫着惶恐不安的小徒弟,心底不知道怎麼就柔軟下來,笑了笑,安撫道:「為師雖然只是個身份低微的散仙,但好歹也有幾百上千年的修為,又怎會被夢靨纏身?」

「你下去吧。」

聞言,安和呆愣在房門口,有些疑惑地想道:是啊,神仙也會做噩夢嗎?

算了不管了,師父說不會,那就不會。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或許待他日後得道成仙,便都知道答案了。

季閑望着自家小徒弟一臉茫然的獃滯樣,臉上始終掛着一抹淡淡的微笑,然而安和剛關上房門,季閑嘴邊的笑容便立刻凝固下來。

他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自己剛才做的那個噩夢。

上千年了,多少個夜幕降臨的日子,他都會回想起無盡海那無邊的黑暗,彷彿能將人活剝吞噬。

而那道痛苦絕望而又充滿怨恨的眼神,他竟一刻也沒忘記過。

·

自從上次從無盡海回來后,季閑便離開天界住進了忘憂谷,而以前仙界的那些朋友,他也基本不再來往,連鳳七都是後來才認識的。這一千年來,季閑沒有參加過仙界的任何宴會,也盡量避免跟自己以前的老友見面,然而這次鳳七的婚禮,他是必須走一趟的。

忘憂谷離鳳棲山並不算遠,季閑向自家徒弟交待確認了幾件重要的事項后,便獨自前往目的地。

今天的鳳棲宮格外熱鬧,人來人往,張燈結綵,到處都洋溢着喜慶的氣氛。然而本應是今天最高興的主角鳳七,臉上卻看不到半分喜悅,只木然地站在宮門口接待每一位前來道賀的仙友,如同完成任務一般。

直到看見季閑的身影后,鳳七臉上才露出驚喜的神情,連忙上前一步,努力剋制住內心的激動,沉聲道:「季兄,你來了。」

季閑抵達鳳棲宮時,已然換了一副裝扮和模樣,容貌普普通通的,周身仙氣全無,就跟凡間隨處可見的修仙道人一般,毫不起眼。

果然,鳳七的父皇看見季閑時,還以為這又是自家兒子不知道在哪認識的窮酸朋友,掃了一眼后便不再關注,連招待都懶得動口。

不過鳳七倒是見過季閑這身扮相,所以不僅認出了對方,還非常默契地沒有拆穿。

「我一到鳳棲山便被這裏的美景所吸引,沒能忍住,就四處轉了一圈,來晚了些,還望見諒。」季閑笑了笑,同時將來之前隨手在自己房內拿的玉雕遞給一旁的小廝,道:「鳳棲山不愧是人間仙境,今日一觀,果真名不虛傳。」

鳳七沉思片刻,欲言又止地小聲道:「那……季兄你……找到那個地方了嗎?」

「找到了。」

聞言,鳳七神色一亮,雙手緊握成拳又立馬鬆開,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卻不敢說出口,只道:「時候也不早了,季兄,裏面請坐吧。」

「恩。」季閑拍了拍鳳七的肩膀,擦身而過時,在他耳邊低低吐出幾個字。

「放心,一切有我。」

季閑許久沒有參加過仙界婚宴,已經不太習慣這種熱鬧的場合,於是獨自找了個角落沒人的位置坐下,舉杯小酌,無聊地打量着眼前來往的仙友,倒也不覺得寂寞。

然而片刻之後,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季閑的視野中,瞬間吸引了季閑的全部注意力。那人一身青衣,眉眼冷若冰霜,旁若無人地徑直朝季閑的方向走來。

來人正是他曾經在天界的好友,離辰星君。

季閑心下一驚,生怕對方認出自己來,於是連忙舉起酒杯微微低頭,裝作在仔細品酒的樣子。

很快季閑就發現是自己想多了,離辰星君還是跟以前一樣,喜歡獨來獨往,根本不會特別關注哪個人,他只是在不經意間掃過季閑一眼,眼神冷漠而又疏離。

季閑心頭頓時鬆了一口氣,隨後也不再四處觀望,盡量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今天來參加婚宴的仙君大多都是天界有頭有臉的人物,這樣一來,就更不會有人注意到他這個無名小卒了。

又過了一會,吉時將到,一對新人即將入場。季閑也打起精神,想看看鳳族的婚禮跟人間到底有什麼不同。

然而就在這時,整個鳳棲宮突然劇烈地晃動起來!不過一瞬間,大殿內的各種擺設、桌上的酒盞鮮果全都滑落在地,美酒碎片飛得到處都是……

有幾位仙君準備使用法術強行止住房子的晃動,卻驚訝地發現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最多只能保持住自身的平衡而已。

大殿內頓時亂作一團。

這是……地動?

季閑很是疑惑,鳳棲山乃是人間仙山,幾千年來都沒有發生過任何自然災害,今個這是撞了什麼邪?還是哪位仙君道友執意要跟鳳族作對,所以故意在鳳七大婚之日搞這麼一出?

但不管怎麼說,這倒真是幫了他一個大忙!

趁屋內眾人還處於混亂之中時,季閑直接使用法術離開了鳳棲宮,轉眼間,便出現在了鳳棲山上一個不起眼的洞口前。這個山洞看似毫不起眼,位置卻極為隱蔽,今早季閑抵達鳳棲山後,為了找到這個地方也花了不少時間。

這個山洞並非鳳族天牢,裏面卻關押了一個凡人,鳳七的心上人,柳惜月柳姑娘。

前兩天鳳七找到季閑求他幫忙救人時,季閑沒有過多考慮便答應了,既然是鳳七的愛人,那也算是他的朋友,人必須是要救的……最多不過是得罪鳳族首領而已,想想天帝他都得罪過了,這個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今日鳳七大婚,鳳族的守衛大多都被調去了鳳棲宮,這裏也不例外,只在洞內留有四人看守。季閑本來是準備晚點再動手的,不過剛才那場奇怪的地動倒是給他創造了一個很好的機會,於是他便趁亂過來了。

季閑潛進洞內,很快就看到兩個鳳族守衛,不等對方反應,季閑直接扔出自己腰間掛着的玉簫,將兩人打暈在地。

聽到動靜后,另外兩個守衛瞬間提高警惕,抓緊武器,大聲喝道:「誰?」

季閑絲毫不為所動,一臉淡定地繼續前進,而空中懸浮的玉簫卻像是生出自我意識般,自行往山洞深處飛去,轉眼間便將剩下兩名守衛也打暈在地,隨後飛回季閑手中。

這個山洞不算深,又走了十來步后,一轉彎,季閑便看見山洞盡頭的石屋,柳惜月正是被軟禁在此。

石屋內有不少碎石,想來應該是剛才那場地動造成的,不過好在柳惜月並沒有被砸傷,只是她的狀態看上去非常糟糕,臉色蒼白,身子更是單薄得可怕,哪還有半分季閑初次見到她時的那種明艷動人的相貌氣質。

「季公子?」柳惜月早已聽到山洞內的動靜,她起身站在石床前,懷揣著一顆緊張的心等待觀望,但她沒有想到救她的人會是季閑。瞧見來人後,柳惜月眼中的光芒頓時黯淡下來,語氣中也夾雜着幾分說不出口的失望。

然而季閑並沒有在意對方的失落情緒,他忽的停下腳步,望着眼前的空氣若有所思。接着季閑伸手試探性地往前一碰,果然,空氣中傳來一陣微弱的聲響,而季閑指尖所觸碰到的地方竟慢慢浮現出一面火紅的透明結界牆。

季閑閉上雙眼,緩緩將手掌貼到結界上,手心散發出耀眼的白色光芒。

柳惜月呆站在原地,望着眼前的景象,一時間竟有些出神,所以她也完全沒有注意到,在施展法術的同時,季閑的眉目間竟出現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痛苦。

片刻之後,此處的禁制就被季閑破解,他走向柳惜月,沉聲道:「跟我走。」

柳惜月回過神來,問:「鳳七呢?他怎麼沒有跟你一起?」

「後面有時間再解釋,禁制被撤,鳳族的人很快就會知道你被救走。」說完,季閑抓住柳惜月的手臂,直接將人帶了出去。

很快,季閑就將柳惜月帶到了鳳棲山外的一個無名山頭,兩人落地后剛穩住身形,季閑便發現自家小徒弟早已在此處等待。

望見安和年輕稚嫩的面容,季閑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他剛剛還怕自己提前把人救出來了沒人接應,好在安和年紀雖小,辦事卻還算讓人放心。

「安和,你帶柳姑娘回忘憂谷,一路上小心。」

安和擔心地問道:「師父你不回去嗎?」

柳惜月也同時問道:「那你呢?」

季閑道:「我還要回鳳棲宮一趟。」

聞言,柳惜月連忙上前一步叫道:「我跟你一起去!」

季閑的脾氣向來很好,非常好說話,但在某些時候,他也是非常強勢的。聽見柳惜月的話語后,他看也不看對方,只對着自家徒弟柔聲囑咐道:「安和,柳姑娘就交給你了,照顧好她。」說完,便不再理會二人,直接施法前往鳳棲宮。

雖然剛才那場地動並沒有持續很長時間,也應該不會造成多大的損傷,但不知道為何,季閑心底卻始終隱隱有股不安的感覺,從地動發生后便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

這實在太奇怪了……

結果當季閑抵達鳳棲宮后,立即發現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剛剛還熱鬧無比的鳳棲宮,此時卻已是人去樓空,徒留滿地狼藉。

前來參加婚宴的仙友們都離開了不說,連鳳七和他父皇都不見人影,只留下一群侍女小廝在殿內收拾殘局。

季閑呆站在大殿門口,百思不得其解,從他離開到回來最多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在這短短半炷香的時間內又發生了什麼?就算婚宴被破壞,大家也不用這麼着急地離開吧?

季閑正想拉一個侍女問問情況,便聽見身後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方才天帝令人傳來急召,現在所有仙君都已趕往凌霄殿了。」

離辰星君。

聞聲,季閑心中一顫,下意識地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確認自己有沒有幻形。

誰知下一刻就聽見離辰星君繼續道:「不用裝了,我知道是你,閑雲真君。」

季閑沉默片刻,隨即轉過身來,努力拉扯出一個笑容,「離辰星君……」

剛開口又被離辰冷冷打斷道:「寒暄的話就不必多說了,我留在這裏,也只是為了向你確認一件事情。」說完,離辰星君輕輕抬手一揮,隨手施展出一個法術。

雖然兩人所站的地方看上去沒有任何變化,但季閑知道,他們周圍已經生出一個無形結界,在結界內的談話,不會被任何人聽見。

季閑苦笑一聲,沉默地等待對方的下文。

離辰星君靜靜地望着季閑,一雙黑瞳深不見底,目光卻犀利得彷彿能將人一眼看穿。

他負手而立,一字一頓地問道:「當年在無盡海……蕭祈是不是根本沒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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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仇敵居然是我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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