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賀文:長信(五)

新春賀文:長信(五)

「但我今日確確實實見到了一個,而且我有很大的把握她是長信宮的人。」蘇霓兒的語氣不容置疑,「看來,慎貴嬪是在長信宮裡藏著一個寶物啊!」

「小主……」

「替我更衣,我即刻前往鳳儀宮。這一路,把一切給我一一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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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陽宮位於宮殿的西側,鳳儀宮則位於東側,蘇霓兒此行又沒有叫軟轎,因此徒步走起來,也算是很長一段路程。

一路上認認真真地聽霽月說道,蘇霓兒心中已經明白大半了。

原來,庄賢妃今日邀請了兩位宮妃去鳳儀宮用晚膳。正好,蘇霓兒吩咐小廚房煮的燕窩湯送到了,庄賢妃十分歡喜,也沒多想,便喝了起來。結果,還不到一盞茶時間,庄賢妃忽然腹痛不止。還好太醫即使趕到,這才保住了庄賢妃腹中的孩子——然而,庄賢妃有可能因此事件胎兒受損,導致將來臨盆時會受阻礙。

「所以,他們就認為是本主的燕窩湯有問題?」

「也不僅僅是那碗燕窩銀耳蓮子羹,在場所有的食物都得經過太醫盤查。」霽月道,「只是,其他食物之前就查過了,只有小主贈的……」

「也不盡然。也有可能是那兩個宮妃在用膳的時候下了葯。」蘇霓兒撓了撓鬢間,「你出來的時候,太醫可說什麼了?」

「太醫還在查呢。是陛下通知讓小主前來的。」

「陛下?他也懷疑本主?」蘇霓兒冷笑一聲,道。

「橫豎小主總得到場,陛下便先通知了。」

要見他了么?蘇霓兒忽然升起了一絲好奇。那個默默守護她的痴情男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

不過,她已經見過謙謙公子。在她心裡,只有姑蘇海棠樹下的那個男子才配得上「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是的,她蘇霓兒早在進宮之前,就已經心有所屬了。事實上,每一年來參加蘇霓兒舉辦的詩會茶會的風流才子並不少,但那個楚空濛是這麼多年來唯一入了她的眼眸的。連蘇霓兒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看上的是他的容貌還是才情,或是他看她是眼裡抹不去的柔光。

楚空濛隻身一人來到姑蘇,蘇霓兒甚至連他的家世背景也不知道,就這樣深深地愛上了他,愛上了總是在海棠樹下等著她的那個水藍如夢衣袂飄飄的公子。

蘇霓兒雙八碧玉之年,一幅《海棠醉春圖》名滿姑蘇,人們總是稱讚畫中的海棠,只有少數懂畫的人明白,這幅畫真正出彩之處並非滿樹綻放的海棠花,而是醉卧海棠之下的那個少年。

一赤一青,柔情似水;起筆落筆,盡顯芳華。

她以為她和他的故事會永遠停留在畫里的那個剎那,然而,他卻走了,再也沒有回來過。她去找他,卻無處可尋。她就這樣等著,等了許多年,從期望,到失望,再到絕望。最後,她終於不再執起畫筆——因為她的心已經冷了,再也畫不出愛之深情之切的畫作。

「東風裊裊泛崇光,香霧空濛月轉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她仍是那株海棠,卻再等不到他似香霧空濛月轉廊,亦等不到他用紅燭照醒她。

「小主?」霽月見蘇霓兒失了神,有些擔憂地輕喚道。

「唉。」

蘇霓兒長嘆一聲。涼成笙究竟長什麼模樣,與她又有何干呢?她不會愛上他的,因為她已經不懂愛了。

踏入鳳儀宮的那一刻,蘇霓兒心中已經堅定了這個事實。她如儀行禮,硬著聲道:「妾華陽婉儀蘇霓兒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

至始至終,她都沒有抬起頭看那人一眼。

然而,涼帝卻沒有道「免禮」。

「朕聽聞你與賢妃關係甚好,可是為什麼……為什麼要在銀耳蓮子羹里下藥?」

那個腔調,聽起來不像責備,反而像是情人之間帶著心疼的嗔怪,像是在說:「你怎麼這麼傻?」

在路上,蘇霓兒就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她早料到賢妃這次是受人陷害,而對方八成會一箭雙鵰,順帶把自己也拉下水。

既然如此,那碗燕窩銀耳蓮子羹逃不了出問題。

「陛下既然已經確定了妾身有罪,為何還要問妾身緣由?」蘇霓兒的聲音依舊清冷無比。

「朕想聽你的解釋。」涼帝有些生氣,仍舊耐心問道。

「給懷有身孕的賢妃娘娘下藥,還能有什麼企圖?不過是嫉妒娘娘懷了陛下的孩子罷了。」蘇霓兒說著,還是沒抬頭,卻帶著倨傲,「陛下英明神武、明察秋毫,連這個也猜不到?」

「若是別的宮妃,朕肯定相信。但是你,」涼帝似乎有些痛苦,「你的心根本不在朕身上,如何會嫉妒賢妃?」

「那陛下到底是相信妾身有罪,還是不相信呢?」蘇霓兒說話帶著戲謔。

「霓兒,你一定要這麼跟朕說話嗎?」涼帝惱怒了,「抬起頭來!」

蘇霓兒頓了頓,緩緩抬起了頭。

然而,當她看清眼前穿著明黃龍袍的九五之尊的臉龐時,她徹底驚愕了。

「你、你是……你是……」

「是我,姑蘇城蘇家大小姐曾經的貴客,楚,空,蒙。」涼成笙一字一句地說道,似乎帶著嘲諷,更多的是痛心和失望。

「怎麼會?怎麼會是你!」蘇霓兒渾身都顫抖起來,霽月連忙扶住她。「你是涼帝?」

「恩……我沒有事先告訴你,是因為我不想你因為我是皇帝,就對我產生距離。我只希望是詩會上一個最最普通的客人,我想用普通人的身份接近你……」

「那你為何不告而別?」蘇霓兒眼眶中迸出淚水,「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么?你知道你走了之後,我有多痛苦嗎?我、我再也無法繪畫了,因為我一拿起畫筆,眼裡心裡就全是你!你為什麼要不告而別……」

涼成笙再也按耐不住,他一把抱起蘇霓兒,緊緊摟住:「邊關戰事告急,我必須離開……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但是、但是我根本沒有時間!再後來朝中陸陸續續又有諸多事情要處理,我實在忙不過來……等我終於空閑下來的時候,又到了選秀時期,我便想著讓你入宮,這樣,你便能永遠陪在我身邊了……」

「那為什麼入宮后不來見我?或者派人送信告訴我一切也可以啊!」蘇霓兒一面掙扎,一面捶打著涼成笙的雙肩。

「我送過信,也送過很多畫著我們過去的畫,可是、可是我聽聞你一直拒絕我……你這番態度,讓我以為你不願入宮,我又怎敢去見你?」

畫?信?蘇霓兒一怔,是了,涼成笙確實送了很多畫卷和書信,她卻從來沒有打開過。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這個皇帝就是她苦苦等待多年的人。

「我、我不知道你是空濛……我、我把那些東西都丟棄在一邊了……對不起,空濛,我、我不是故意的……」蘇霓兒只覺得心中揪痛。他找過她,她卻一直誤會著他。他是皇帝,背負的比她多得多,她卻不曾體諒他。

「我叫成笙,涼成笙。不過,在你面前,我永遠是楚空濛。」涼成笙一面安撫著蘇霓兒,一面笑道。

「涼成笙?這個名字挺好聽,我很喜歡。」蘇霓兒亦淺笑道。

霽月見他們這副模樣,也是打心眼裡高興。但眼下還有案子要處理,況且這是在鳳儀宮,正宮宮主正躺在裡面呢,他們這樣實在於理不合。

於是,霽月上前一步提醒道:「陛下,小主,賢妃娘娘一事還需處理……」

蘇霓兒一下反應過來,扯著涼成笙的衣袖道:「成笙,那碗燕窩湯確實是我送給娘娘的,但我沒有下藥。」

「我知道,」涼成笙刮刮她的鼻樑,「你快去弄清楚,是不是送葯的路途出現了問題。」

蘇霓兒回身問道:「霽月,送葯的張嬤嬤呢,去傳她來問話!還有趙師傅,一併也叫來!」

霽月卻早就想到了這一點,這一路便悄悄先讓張嬤嬤和趙師傅跟著了,只是蘇霓兒太醉心於回憶,根本沒注意這一點。

趙師傅自然是一問三不知,見他那副膽小的模樣,蘇霓兒實在問不出什麼來。反倒是張嬤嬤,有些支支吾吾。

「嬤嬤,你別怕,你便實話實說,你送來的路上,可是碰到什麼人了?」

張嬤嬤滿臉驚慌,時不時瞥一旁的霽月一眼。霽月見她眼神古怪,耐不住上前質問道:「你看我做什麼?有什麼你便說什麼,橫豎有陛下和小主做主,他們自然要追究幕後主使,不會怪罪你的!」

張嬤嬤聞言,試探性地問道:「霽月姑娘,這可是您說的,可不要怪罪老奴喔!」

「你這話什麼意思?」霽月隱隱感到有些不安。

張嬤嬤普通一聲跪下,道:「回陛下,老奴奉霽月姑娘之命送湯前往鳳儀宮,路上除了碰到霽月姑娘以外,並未碰到其他人。」

「胡說!我根本沒離開過華陽宮!」霽月急道,「小主,奴婢沒有離開過,真的……」

「霽月你別急,聽她說完。」蘇霓兒擰眉,「張嬤嬤,話要想好了說,可千萬別妄言吶!」

「老奴不敢妄言。老奴在路途中碰到了霽月姑娘,姑娘說,送給賢妃娘娘的湯藥十分重要,她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別人,於是決定自己去送。姑娘身份地位比老奴金貴,姑娘說的話老奴不敢不聽,便應允了。之後,老奴就回了華陽宮。」張嬤嬤說得振振有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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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女謫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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