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3.06已替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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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的楊柳已經抽了條,凜冬的冰雪也已融化,河水有些冰涼刺骨。

這些日子來,秦斂帶着大軍毫無顧忌地一路橫掃,最終兵臨風鳶城下。

柳初年自始至終都未曾再披過戰甲,一襲素衣隨着大軍從秦國來到了晉國。她挑起營帳,遠遠地甚至能看到風鳶城熟悉的城門。她曾無數次地帶兵出征,最後凱旋,從那城門策馬而過,而如今她卻要引狼入室了。

若沒有柳初年的幫助,秦斂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麼順利到此。幾乎每一場戰爭前,柳初年都會斟酌著局勢為秦斂提出最完美的建議,無論是勸降、威逼利誘還是殺伐,她都能夠果斷地下定決策。

這些年來,她一直掌握著晉國大權,對那些將軍的本事、性情幾乎算得上如數家珍,自然也能夠提出最有用的建議。在有些城池之前,她甚至選擇了孤身入城勸降,最後兵不血刃地拿下了那一要塞,將損失降到了最小。

煙景萬萬沒想到柳初年居然會如此狠心,但事已至此,就算她咬碎了牙也無可奈何。在絕對的暴力面前,所有的陰謀算計都顯得微不足道。她拼盡全部力氣,卻仍沒能頂住秦軍摧枯拉朽一般洶湧而來的氣勢。

此次出兵,柳初年帶了不少自己的舊部,秦斂知道她藉此將白卿等人戴在了身旁,但此次無關痛癢,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放過了。畢竟柳初年在戰爭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讓秦斂多了不少顧忌,也不想得罪於她。

秦國大軍駐紮在風鳶城外,等待着糧草的到來。而煙景也不肯坐以待斃,一直在向旁的國家尋求幫助。

柳初年轉身回到營帳之中,幽幽地嘆了口氣:「今晚我得入城,去見一見我師父了。」

南喬並不知道先前的種種,所以有些疑惑地看着柳初年。白卿倒是知道她為何這麼發愁,有些同情地嘆了口氣:「你自求多福吧。希望尊師這麼些年脾氣好了不少,並不會想打斷你的腿。」

「此時我心意已決,更何況事已至此早就沒有可回頭的路了,師父他也不會在這種事情上再與我多費口舌。」柳初年這點想得到開,也並沒什麼顧忌,但她神色還是鬱郁,「連師姐的……死訊,我還未告知師父……但此事瞞不得,我在想該怎麼與師父解釋。」

「這還解釋什麼啊,能瞞便瞞吧,不然我擔心你還能不能活着回來。」白卿對溫鏡的性格也算有所耳聞,當即就被柳初年這想法給嚇到了,「等到此戰結束后,你再向她明說,也無傷大雅。」

柳初年模稜兩可地點了點頭,也不知究竟有沒有將白卿的話聽進去。

南喬在一旁聽着兩人的對話,又揣摩了一下柳初年的神情,突然開口道:「初年,晚些時候我隨你一道前去風鳶城吧。」

柳初年略一猶豫,對上南喬堅定的眼神后還是讓了步:「罷了,你既然想來那便來吧。」

白卿揉了揉眉心,另挑了一個話頭:「陽春那裏審的怎麼樣了?」

當初伶人大比結束后,一行人便要匆匆趕來。柳初年覺得若將陽春留在秦國,那委實是個大隱患,索性直接將她綁了起來,一路帶着。

「她嘴硬得很,撬都撬不開。」這些日子營帳中的事務皆是南喬主管,她捏了捏指節,「只是我讓人查了查,她從十四年前便去了楚國,那時也不過五歲罷了。這些年也未曾見她與晉國有何聯繫,不然白顏絕不至於察覺不了。只是這就奇怪了,她怎麼會突然與煙景搭上線了呢?」

柳初年皺了皺眉:「我最清楚她們這些人了,殺了她都比從她們口中問出些東西容易些。你也不必再與她折騰了,待到擒了煙景,一併處置了就是。」

「要不然,乾脆就殺了她算了。」白卿略一挑眉,「廖九娘之事、仁佳之事都與她逃不了干係,就算殺了她也不算冤枉她。」

還未等柳初年回答,南喬便直接開口拒絕了白卿這一提議:「再等等吧,說不定她還有用。」

柳初年看着天已經快暗了,便決定趁著這點功夫去見一見鳳鉞。

自從那日在雁瑜郡主府中的地牢與鳳鉞見過一面后,柳初年便一直沒再見他。她也說不清為什麼,大約是連恨都懶得恨了。

鳳鉞這幾個月一直被關押在地牢之中不見天日,全身的經脈都被搖光廢去,與一個廢人已經沒什麼差別了。可他卻沒有旁人想像中的自暴自棄,每日裏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淡定得很。

聽到腳步聲之時,鳳鉞緩緩地抬眼,看着一身素衣的柳初年道:「你倒是長進了。」

「哦?」柳初年本以為自己會失態,但她卻無比淡然地問了一句。

「當初在雁瑜府中,你還會藉著妝容虛張聲勢……」鳳鉞有些嘲諷地笑了笑,「如今,可不是長進了嗎?」

柳初年未置可否,盯了鳳鉞看了幾眼:「您可真是讓人意外,這種境況都受得下來,若是換了旁人,只怕早就一死了之了吧。」

「若換了你,你也會如我一般的。」鳳鉞沒被她這話給刺激到,反而有些挑釁地笑道,「你是我的女兒,骨子裏流的是我的血,這是變不了的事實。」

「呵,可那又怎樣?」柳初年自然也不會被他三言兩語激到,饒有興趣地問他,「我有件事情想向您請教一下,您可曾見過一個見陽春的女童?她與煙景,又是什麼關係?」

鳳鉞先是一愣,而後臉上浮現了一絲詭異的笑意。

柳初年本不該被他這虛張聲勢的一笑嚇到,但還是不由自主地追問了句:「你笑什麼?」

「當初在南梁,若不是有南喬帝姬那一變故,只怕今日也不會是這般境地。」鳳鉞倚在牆邊,眼中浮現了讓柳初年無比熟悉的笑意,「時運不濟,我也無可奈何。可元熙,時運總不會永遠偏向你那一方的……如今,你的變故來了。」

柳初年看着他這模樣,知道自己也問不出什麼,索性直接拂袖而去。

鳳鉞看着她的背影,臉上那點詭異反而褪去,笑容中帶了幾分釋然,像是想開了什麼一樣。

柳初年知道鳳鉞並不是喜歡虛張聲勢的人,更何況現下這狀況他也委實沒這個必要,但為什麼他敢如此篤定呢?

柳初年本不想被他三言兩語就帶跑了的,但她對鳳鉞的顧忌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最終還是在前往風鳶城的路上將此事告訴了南喬。

南喬眨了眨眼,而後若無其事地笑道:「等到此事了結,我再與你道明。」

柳初年這才知道她的確有事瞞着自己,還瞞的如此嚴實。

她磨了磨牙,決定將此事暫壓下來:「等我回去再跟你算賬!」

柳初年對風鳶城熟悉得很,藉著換防的機會帶着南喬溜了進去。

她看着熟悉的街道嘆了口氣,而後拉着南喬的手,熟門熟路地向著一戶人家走去。

門戶緊閉,柳初年與南喬利落地翻身而入,她還在有些猶豫見了溫鏡該如何開口,但南喬輕輕捏了捏她的衣袖,示意她向著中庭看去。

中庭月色涼如水,樹木的倒影隨風微動,像極了水中的藻荇。

有一位身着白衣的女子坐在庭中的石凳上,背影瘦削,直挺挺的彷彿出鞘的利劍。石桌之上擺着一根竹杖,不知是用來做什麼的。

柳初年一愣,一時之間竟不敢驚動她。

溫鏡背對着她,良久之後嘆了口氣:「你到底還是來了。」

柳初年明知道她看不到自己,但還是不自覺地低下了頭:「師父。」

「你來做什麼呢?請罪嗎?」

溫鏡扶著石桌轉過身來,南喬這才注意到她雙目合著,竟是個眼盲之人。

「若師父問的是家國大事,我自問問心無愧。」柳初年緩緩走到她面前,低聲道,「若師父問的是連師姐之事,我的確應該請罪。」

溫鏡冷笑了一聲:「你倒是乖覺。我還以為,你會騙着我不肯提連茜呢!」

柳初年難得老實地承認:「是有這麼想過,但我覺得瞞不過師父,所以也就不瞞了。」

溫鏡抬手拿起石桌上的竹杖,緩緩地站起身來:「你說你問心無愧?從秦晉飛沙關,一路到風鳶城,你助紂為虐,與秦斂一路踏着晉國將士的屍骨而來,你與我說問心無愧?」

她像是氣急,反手用竹杖狠狠地在柳初年身上抽了一下。

南喬當即便想上前攔下,但卻被柳初年的眼神給制止了。

柳初年無聲地受了她這一下,抿了抿唇:「若我將晉國交到煙景手裏,那將來後患無窮。煙景不是安安穩穩守成之人,她與秦斂一樣,都是野心勃勃的掌權者。若任由她們為所欲為,八荒便不知要變成怎樣了。」

「你是晉國的帝姬……」

溫鏡搖了搖頭,自己已說不下去。這些年來柳初年所做的事情她都知道,而陛下與元真、元敏是如何對待柳初年的她也記在心裏。她勸不了煙景,也無法昧著良心再勸柳初年為晉國鞠躬盡瘁。

她沉默許久,眼中有淚潸然而下:「晉國將亡,報應不爽啊……」

這些年來,溫鏡雖十分嚴格,但對柳初年也算的上是盡心儘力。她性格素來強硬,柳初年何曾見過她這模樣,有些無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南喬。

南喬走上前來,握住柳初年的手:「亂世之中,以殺止殺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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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修養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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