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何不休思(四)

73 何不休思(四)

如果沒有柳初年,便也沒有現在的白卿了。所以白卿對柳初年的感情很複雜,有仰慕也有感激,這些年來一直跟在柳初年身旁幫她做事,不是為了權勢,而是為了當初柳初年對她的知遇之恩。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

而這些年來她卻始終沒有越過那條線,可現下南喬卻近乎強硬地過了線,住進了柳初年心裏。白卿沒有嫉妒,但她卻有些氣南喬為什麼不能用心理解柳初年。

她也知道自己的要求未免有些苛刻,何況連柳初年或許都不介意,她卻像是護崽的母獸,對南喬亮出爪牙咄咄相逼。她只是在想,你既然都得到她的信任了,為什麼不好好珍惜呢?

南喬離開之後,白卿心中才算生出些悔意,她皺眉問染青:「我方才是不是太過了?」

染青低着頭,嘆了口氣:「倒也不是過分,只是難免求全責備……不過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們也不過白操心罷了。」

白卿點了點頭,便將此事跑在腦後不再提了。

她將諸事料理了一通,而後又用着柳初年的名義下了不少命令,而後便也匆匆趕往秦國。

可中途歇息之時,卻遇上了南喬。

南喬沖着她點了點頭,彷彿那日的事情從來沒發生過一般,倒是讓白卿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她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番,覺得南喬倒像是變了個人一樣,若非要說出哪裏不對,大抵是像是想開了什麼事情吧。

南喬將銀子放在了櫃枱之上,而後走到了白卿面前:「我想我們的目的是一樣的,不如同行?」

白卿挑了挑眉,見她全然不介意當日之事,自己便也不再提了:「榮幸之至。」

白卿原本做好了獨自前往秦國的準備,卻沒想到中途遇上了南喬,而後來竟又遇上了一行人。

原來開春之後便是舉行在秦國的伶人大比,八荒伶人紛紛匯聚在此,音韻坊自然也不例外。當初陽春一行人留在南梁便是為了方便前往秦國,如今竟恰巧趕上了。

南喬曾見過陽春,而白卿也曾聽染青提及過此人,兩人對陽春都算是略有好感,所以乾脆一道結伴前行了。

南喬知曉廖九娘之事,見陽春絕口不提此人,便知道音韻坊也是打了揭過此事的主意,瞭然地笑了笑。

陽春還是那副爽利的模樣,無論是待人接物還是旁的,都很討人喜歡,所以這一路上倒也沒顯得尷尬。

數日後,一行人終於到達了秦國。

秦國都城的客棧幾乎都被伶人,以及慕名而來的八荒來客給佔滿了,幸好音韻坊財大氣粗,早早地就預訂下了一個客棧,所以才沒有十分狼狽。陽春見她二人無處可去,便趁勢請她二人一道前去歇息。

白卿有些猶豫,但還是答應了陽春的提議。

南喬略有些驚訝:「你不要去尋初年嗎?」

「若她是一個人,我必定是去尋她的。」白卿皺了皺眉,顯然是有些顧忌,「可她的一舉一動只怕都被秦斂看着,我連我們的暗樁都不敢去,又怎麼敢去見她。」

南喬挑了挑眉:「我以為你們與秦斂是朋友。至少,暫時是盟友。」

「我很欣賞你那個,暫時。」白卿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嘲諷道,「你大概不知道秦斂的性格,口蜜腹劍兩面三刀,諸如此類的詞都可以用在她身上。」

自那日之後,白卿就好像終於發泄出來自己心中的不爽了,現在與南喬說話口吻好上了許多,偶爾也會開寫玩笑。

「那初年豈不是會有危險?」南喬站在窗邊,看着大街之上人來人往,「不過她應該也有防備的吧?」

「方才我形容秦斂的所有詞,也都可以用在你師傅身上。」白卿收拾完東西,給自己斟了杯茶,「她二人本就是極像的,只不過初年比較有底線罷了,至於她二人鬥起來究竟誰輸誰贏還真不好說。」

南喬點了點頭,不再搭話。

白卿倒是起了點好奇心,喝了口茶后問道:「你就不擔心她?」

「擔心有用嗎?」南喬這輕描淡寫的回答幾乎將白卿給噎住了,而後又補充道,「更何況,我相信她。」

白卿一時間竟分不清眼前這人是不是在嘲諷自己那日對她的指責,沉默了許久終於開口道:「我會吩咐人將你我的行蹤告訴她,過不了幾日她就會抽空出來的。」

南喬老神在在地點了點頭,她之所以會這麼平靜,一方面的確是處於對柳初年能力的信任,另一方面,自然是因為她自己也做了一些小動作,只不過沒告訴白卿罷了。

她以前總是以為自己已經長大了,可以獨當一面了,可是總會有人或者事情突然出現,讓她明白自己還很幼稚。而等到想通之後,她對白卿就沒有什麼怨懟了,如若沒有人將此指出來,只怕她就真的要一條路走到黑了。

這次她終於不再有那種一定要證明給誰看的心態了,她為柳初年而來,盡自己最大的能耐來幫她,這就是她現下的選擇。她這心態的轉變時好時壞,但至少她不會再那麼患得患失,每日陷在猜忌之中了。

她終於給了自己一個解脫,走上了一條全新的路。

接下來幾日便是漫長的等待了,可以說是度日如年,連白卿都開始有些着急了,但南喬卻仍是很淡定。白卿有些好奇地觀察了一下她的舉動,發現她的確是有所準備,倒讓白卿稍稍放下些心。

經過這幾日的觀察,白卿發現南喬的確是變了不少。如果說南喬以前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狐狸,現在就彷彿渡劫成功的千年狐狸精,幾乎連她都看不出底細。

好巧不巧,白姑娘那日的長篇大論便是天降雷劫,而南喬渡了過來。

白卿心情十分複雜,索性自暴自棄地跟着南喬一起去看音韻坊為這次伶人大比做的籌備。

音韻坊的確算得上財大氣粗,將這一個客棧都買了下來用為己用,而此次真正要出場的那位也已經大老遠地從楚國趕來了。

南喬站在窗邊,看着後院之中翩然起舞的那位紫衣女子,若有所思地感慨道:「想來這就是音韻坊推出來取代廖九娘的人吧。」

「是啊,她姓齊。」白卿對此有些了解,解釋道,「我最初一直覺得音韻坊對廖九娘算得上庇護許多,可最近知道這位齊姑娘的存在,才算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看重。」

「音韻坊這幾年皆是以廖九娘為噱頭,保持她們在八荒的名聲,可卻從來不見這位齊姑娘到枱面上來。」南喬根據自己的了解,揣測道,「或許是真的惜才,所以才不肯讓她沾染那些俗事吧。」

白卿點了點頭:「若非如此,她們又怎麼會讓齊姑娘來此伶人大比呢。音韻坊旁的也罷了,對伶人大比之事卻比任何人都要用心,這也是為什麼她們不肯讓廖九娘參與四年前的那場伶人大比。」

說完,她側頭想了想:「不知白顏來了沒,若她來了,我少不得還得見一見她。」

「因為陽春所帶的人之中有煙景的尖細嗎?」南喬皺了皺眉,「當初煙景能與仁佳勾結在一起,應當就是利用了廖九娘,可此事音韻坊主未必知曉,告訴她也沒什麼用處。」

白卿聽她這話說得有理,只得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

這時,突然敲門聲響起。

南喬抬頭看着房門,沉聲問道:「是誰?」

「是我。」

南喬心中一動,快步走上前去打開了門,映入眼帘的便是柳初年有些憔悴的面容。

柳初年沒想到南喬也在此處,詫異道:「你怎麼來了,那南梁之事誰來處理?」

南喬坦然地笑了笑:「我離開之前就將大部分事情料理妥當了,剩下的沒什麼大事。等到我們在這裏的事情處置妥當,便一起回去就好了。」

柳初年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將目光投向了白卿:「你與我徒弟說什麼了,我看她倒是變了不少。」

白卿攤了攤手,表示毫不知情。

「秦斂對你做什麼了,你怎麼成這模樣了?」白卿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按理說秦斂不該怎麼快翻臉,至少會先禮後兵吧?」

「她明面上自然不會做什麼,對我提的要求可謂是百依百順了。」柳初年笑容裏帶上些冷意,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指節,「但她開始若有若無地對我進行暗示,試圖挑起我的殺意。」

南喬對秦斂這個人並不熟悉,所知道的也不過是探子呈上來的一些冰冷的事迹,所以她現下就坐在一旁聽着柳初年與白卿交談,心中再沒有先前的羨慕嫉妒。

白卿略微一愣,而後冷笑道:「這的確是她做得出來的事情。」

柳初年看着南喬安靜的樣子,倒覺得有些虧欠她,坐在她身旁拉過她的手揉捏著,直到兩人的手都變得暖起來。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與她周旋,一方面不能表現出我識破她的心思,所以只能配合著她,另一方面還得壓抑著自己的心性,免得一不小心被她帶入深淵。」柳初年搖了搖頭,嘆道,「秦斂這個人,未免有些太過了。」

想了想,柳初年又開口道:「方才我上樓之時聽到了一番對話,覺得很是有趣。」

她話是如此說,可臉上卻並沒有什麼輕鬆的神色,南喬撫了撫她的手:「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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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姬修養手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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