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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田站起身,向外面看「這裡是福利院?現在是哪一年?」

少年怔怔看著她,一臉莫明「你不知道現在是哪一年嗎?」

齊田沒有說話,只是貪婪地看著窗戶外面的景向。她總覺得,這些場景十分熟悉,就好像在哪裡見過,又像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可回想起來,自己應該是從來沒有來過的。

這時候福利院的工作人員跑來,叫「折桔,折桔!楚先生要跟院長去捐贈牛奶的廠方看看,叫你呢。」少年拉她退後,兩個人躺在草叢裡面。

那位工作人員因為沒有找到人,嘟嚷著「這孩子,又跑到哪兒去了。」

齊田心跳得很快,不知道一切是不是自己想的那樣。愣愣看著身邊拉著自己的少年。

等人走了少年站起來,一臉鬱結的樣子「有時候我真的很想回到福利院來。還好去的是我,如果是你的話,可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嘆著氣。

齊田含糊地問「那一家對你不好嗎?」

「有錢人嘛,就是那樣。他有個女兒,人很壞很愛欺負人。不過砍了她一棵樹,我就跪了好多天。還十倍種還給她呢。」少年說。

齊田回頭看著他,卻想,他說的並不是真話,到底年紀還小,哪怕掩飾著心思不讓外露,但許多情緒都在臉上露出線索,在成年人看來顯而易見。

可他大概從來沒有被同齡人拆穿過,起碼沒有被他面前這個小姑娘拆穿過,謊話說得自在。楚則居小時候是這樣一個人嗎?溫和的外皮還沒有長出來。『骨架』暴露在外。

「你沒有告訴別人,那首詩是你寫的吧?」少年問。

齊田搖搖頭。什麼詩?

少年微微鬆了口氣,立刻就對她故作堅強地說「想想,還好是我受苦不是你。你一個小姑娘要怎麼辦呢?那家裡可沒有一個人會心疼你的,明明有錢,可飯都不給我吃太飽。不過你也別為我擔心。將來我一定會賺很多錢,把你也接出去。讓你吃香的喝辣的。」

問她「相信我嗎?我不是說我會回來看你,你看,現在我就回來了。我說話算話,一定不會忘記你的。」

齊田認真地看著自己面前這張臉。想從他臉上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一開始有些困難,可漸漸的,從眼角眉梢露出來細碎熟的感覺。似乎這樣也可以預見,他以後會有一幅什麼樣的面容。

也許與現在稍有些不同,但大概並沒有太多差別。

少年對她笑,回頭突然一臉意外「您來了?」

齊田沒有防備,扭過頭的瞬間,少年從背後一把推過來。

她完全沒有料到,大概是尖叫了一聲,在摔倒的過程中,還企圖用手支撐一下自己,但卻抓了個空。整個人摔進了被雜草掩蓋的老井裡面。

下墜時猛然回頭,只模糊地看到少年的臉在越來越遠的井口一閃而過。隨後『砰』地一聲落地,一切便歸於平靜。

齊田察覺不到這俱身體的心跳,血液也不再流動,這個小姑娘大概摔下來時受到了什麼致命傷,畢竟是這麼深的井,下頭又只有嶙峋的大小石塊,沒有半點水。

可小姑娘死了,齊田發現自己卻還沒有離開,她能透過這雙眼睛看著井壁上的草藤與青苔。

她想動一下,但是不能了。目光也不能移開到別處。

過了大約好一會兒,少年伸出頭向井裡看,大概是想分辨她還有沒有活著。

隨後她能聽到許多頭頂上少年在叫「救命!」隨後有很多腳步聲匆匆而來。

一陣騷亂后大人們想辦法把井下摔死的少女弄了上去,她被平放在地上,到處都亂糟糟的。有孩子想過來,被大人喝斥,也有人在嘀咕「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齊田只能看到眼前的一片天空,和視線邊角一晃而過的人影。

有人小聲說「楚先生這一會兒跟院長出去了。得快點把這邊處理好。不然也太難看了吧。」

不有人在問發生了什麼事,

少年說「他們想要我的筆,我不肯,那是爸爸給我買的。就打了起來。天天她來了,幫我把那些人趕跑了。我們跑到這會兒來,她幫我清理傷口,不小心摔到井裡去了。我想拉她一把,但是沒拉著。」他聲音發顫。

大概在這些大人眼中,少年完全沒有去殺死一個才救自己脫離困境的朋友的動機。何況,他年紀還這麼小。誰也不曾懷疑。只想著福利院里出了這樣的事,對名聲不好。

在齊田被抬走前,少年撲了上來,他摟著齊田的脖子,臉挨著她的臉,無聲地哭泣。「對不起。」人在發抖,雙手很有用力量,大人們過來拉他,一下竟然沒能拉得開,反而把齊田也帶了起來。

旁邊的工作人員說「等一會兒楚先生要來了。先收拾好抬到後面。等楚先生走了再說。」

又叫「快把人分開。幹什麼呢?」

勸他「不是你的錯。天天一直是個好孩子。你們兩個人關係好,阿姨知道,但世事無常。」嘆氣「她也是苦。這輩子苦,下輩子可要投個好胎。」

但少年卻只是悶聲不響地摟著懷裡的人。他把自己的臉,緊緊貼在她臉頰邊,溫熱的眼淚從兩人臉上劃過去。哭泣的聲音被他壓抑著,一點也沒有發出來,全身顫抖著,小聲在她耳邊發誓「我要一定會過得很好。」好像這樣,她就不能算是白死了。

接下來便是一片混亂。小姑娘被抬到了後面一個屋子裡去。門叭地鎖上了,一切都沉靜下來。齊田卻還是即不能離開這個身軀,也不能醒過來。

她靜靜地躺著,感覺自己的身軀慢慢變涼,有蟲子從她手臂上爬過去。如果她還活著,大概會覺得很癢。

時間流逝,過了很久之後她有些緊張起來,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離開這俱身體回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又被打開了,大概是警察,在詢問事情的經過,院長在一邊打圓場,說兩個孩子一向是很好的關係,事情發生前確實是在躲避其它孩子,但並沒有提打架的事,只說「在躲迷藏。他被收養了,其它小夥伴也很高興,終於回來了在一起玩耍。」

警察顯然很不悅「你們怎麼擅自把人移動?」

「又不是什麼刑事案件,就是個意外。」

警察問當事人在哪裡。

院長說「已經跟楚先生回家了。這麼一個意外,總不至於你還要打擾楚先生。」說著話,就往外面去了,聲音漸漸遠了。

警察當然是不會去楚家討嫌。不論楚老是個什麼樣的人,下頭的其它人總是會自動自發地,避免令他不悅。這便是人在高位的好處與弊病。

再過一會兒,便有兩個人拿了冊子來。一個問另一個殯儀館什麼時候來人,放在這兒怪滲人的。

另一個大概是在填什麼表,寫一寫問「天天姓什麼?」

對方一時竟然也答不出來。

大概有人路過,走出去叫住一個「天天姓什麼?」現在孩子被送來時身上多半會留些信息,大概是有名字的生辰的。

被叫住的是個小孩,大聲說「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怎麼跟她說話。」大叫另一個「麗麗跟她挺好。」

可麗麗也不知道。說「平常就叫天天,那名牌也寫的天天。你們又不讓我們知道自己姓什麼。」因為有些人有姓,有些人名字都沒有,成了兩派打過架。大概是為了叫這些孩子不要亂想,後來就統一不告訴姓什麼了。大家都沒姓,就平等了,不會有人覺得自己高人一等。

姓只有冊子上能查后,還有小孩偷跑去撬檔案室的門,想找回家去。雖然也有人成功,但最終卻發現,只憑一個姓氏,世界那麼大,要找到家太難了。

兩個工作人員才來福利院,並不知道有這回事,現在也沒辦法「去檔案室看看。」

齊田聽著聲音遠了,看著屋頂的水漬出神,過一會兒那個人才跑回來。

「姓祁的。」有一個人說。

父母不詳,也從來沒有人來找過。

姓祁嗎?祁天?

齊田只覺得自己眼前越來越模糊,心裡卻在想著,原來一切是從這裡開始的。

原來自己在很久以前,就已經認識楚則居了。她是從這裡知道自己名字的由來,而楚家則是從祖上留下的玉牌上隱約窺見這神奇往事的邊角。

所以趙多玲才會帶著一線希望,在經過神奇的重生之後,給自己的女兒取了這樣一個名字。

她知道,一定是女兒救了自己。也希望,女兒真的是那個人,會有是更加坎坷但壯闊的人生。所以她才認定,女兒是不同的。不只是跟喜慶不同,甚至是與所有其它人都不同。

在那段只有苦難的歲月中,她不知道是出於偏信祖宗傳下來的神奇故事,或者單純只是因為一個母親對女兒的愛,堅信著自己女兒會是一個優秀的人。也正是有女兒的存在,給了她更加堅強活著的勇氣。哪怕再多的苦難也沒有把她打倒。

至於楚則居,齊田想,他殺了自己一次,自己也殺了他一次。這大概也就扯平了吧。

他是否對其它人有過那麼一絲真摯的感情?也許有,也許沒有,但一切都並不能超過他的本性。

這個人到底如何,在她心中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兩個人大概也有過溫馨的時刻吧,比如在徐家的荷花池邊,打著大荷葉蹲在一起說話。那時候,天氣真好啊,陽光照著水面,粼粼波光,映在他臉上。

比如他從跪在大廟外那麼久,終於下山,跑到周家去看她。那麼一個瞬間,對著她的臉,他也是真誠的。

但最後,他只是一個在她生命之中出現過,對她造成了一些的影響,而最後又消失的影子。

齊田終於醒來,眼前仍然是燭火飄搖的宮燈。

她坐起身看了看,自己仍然在宣室內殿沒錯。

在此之前自己到底活了多久,又經了幾世?她感到迷茫。

塌邊的宮人被她驚醒,迷迷瞪瞪地擦眼睛。

她問「現在是幾時?」聲音嘶啞。

宮人愣愣瞪著她好一會兒,轉頭立刻就向外跑去。

不一會兒,便有很多人一涌而入。

當頭的大概是椿和長貴,他們看上去有些奇怪。

作者有話要說:跟楚則居的正式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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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流浪漢的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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