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 40 章

40.第 40 章

白素到鷺島以後,住進傅冬平替她找好的公寓里,按照他們的協議,她要在鷺島住半年,對任天真進行全面的精神治療。

「給你找的這個臨時的家,你還滿意嗎?」傅冬平坐在沙發上,問白素。

白素在廚房洗水果,端過來放到他面前,「環境不錯,步行十幾分鐘就能看到海,我挺滿意的。」

「那我明天就帶天真過來,你看怎麼樣?」

「明天下午吧,上午李教授從雁京飛過來,我要去機場接她。」

他倆商議好之後分頭行動,傅冬平去學校接任天真,囑咐她不用緊張。任天真一直沒說話,看著窗外的風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傅冬平看看她,有點擔心地問:「天真,不想去嗎?」「不是。」任天真搖頭,「就是有點擔心,不知道二號會不會乖乖聽話,我有種預感,會發生什麼事。」

「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主人格能壓制住次人格,不被她影響。」

「我試試看吧。」

到了白素的公寓,門一打開,白素引他們進客廳,任天真看到沙發上坐著的老太太慈眉善目正對著自己微笑,有點像她記憶中外婆的樣子,心裡的緊張感消除了不少。

白素給他們作介紹,「天真,這是我在雁京大學的碩導李教授,在心理學領域很有建樹。李教授,這就是天真,我跟你說過的那個小姑娘,旁邊這位是她男朋友傅冬平。」

幾個人客氣一番,白素去給他們倒飲料,李教授端詳著任天真,笑眯眯說:「小姑娘長得真漂亮,跟我女兒差不多年紀,你多大了?」

「二十三。」

「呦,比我女兒還小兩三歲呢。」

李教授非常健談,很快就把任天真的情況詢問得一清二楚,又詢問了傅冬平幾句,心中有底之後,叫白素帶任天真下樓去轉一圈,她想和傅冬平單獨談談。

「您叫我冬平就行。」傅冬平說。

李教授點點頭:「通過交談我發現,天真非常敏感,坐著的時候雙手握拳,雙腿併攏,說明她對陌生人很有戒心。」

「您說得很對,我們在雲夢山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讓她搭車她不肯,寧願步行,去飯店吃飯,她都是自備餐具。」傅冬平回憶著。

李教授說:「這些倒不算什麼,女孩子經常獨自出門旅行都會比較謹慎。我的意思是,她的思維方式和她說話的方式,面對我有些故意的提問,她回答得很有技巧,而且特別喜歡用反問句。」

傅冬平點點頭。

李教授說:「她的情況比我想象中要嚴重,次人格出現十幾年,已經足夠發展成很成熟的人格,一旦發展到精神分裂,治癒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傅冬平聽到這話,心裡一沉,眉頭緊擰,「那您覺得,現在我們應該怎麼對她進行治療?天真的次人格最近出現的頻率越來越高,而且都是在主人格不知道的情況下,我懷疑是次人格催眠了主人格。」

「病因我們現在已經知道了,但具體情況,還要多觀察才能知道,我建議你讓她住在這裡幾天,以便我和白素逐漸掌握她的病情。」李教授提議。

傅冬平同意了。

李教授說:「從你的描述看來,她的次人格隱藏很深,而且性格更複雜,但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也許正是因為這個次人格的存在,促成了現在的她。相對來說,雙重人格的人如果主人格比較脆弱,次人格就很可能跟主人格截然相反,是從她性格深層次剝離出來的,一種潛在性隱藏人格。」

「您的意思是說,次人格其實也是她本性的一部分?」傅冬平隱隱地有些不相信,那麼美好那麼善良的天真,性格里怎麼會有那麼邪惡的東西。

李教授點點頭,跟他解釋,「兒童時期產生的心理問題是諸多心理問題中最根深蒂固,也是最難治癒的一種,因為兒童本身缺乏分辨力,缺乏自我認知和指導的能力。你試想一下,一個□□歲的孩子,經歷家庭的變故,除了本能的恐懼和驚慌,她還無法分辨事情的對和錯,因此很容易產生一種依賴性和報復性心理。」

「您的意思是,天真幻想出來的自己是她需要依賴的、彌補自身性格不足的一個人格?」

「是這樣,當一個人處在兒童期的時候,父母對她的影響最大,天真很崇拜她的父母,也依賴父母,隨著父親去世、母親改嫁,這種依賴一下子就消失了,母親和繼父對她的疏遠,也許他們自己都沒察覺,但是孩子,年幼的小天真,她是體會得到的。」

李教授的分析非常有條理,傅冬平不住點頭,「我也這麼想,曲阿姨雖然也疼天真,但是因為恨天真她爸爸,潛意識裡對女兒產生了疏遠的心理,天真其實很渴望父愛母愛,但他們都忽視了她。」

李教授說:「你剛才提到她的次人格出現頻率提高,是只在你一個人面前出現,還是也有其他人在場?」

傅冬平把他第一次看到任天真次人格的情況大致描述一遍,並且強調,眾人在雲夢山玩筆仙那一次,任天真的眼神和平常不一樣。

「後來的幾次都只有我在場,她攻擊了我,還試圖攻擊她繼父。」

「看來這個人格有很強的攻擊性。」李教授插話。傅冬平點頭,「對,而且很喜歡挑釁。」

他又把次人格後幾次出現的情況描述一遍,李教授若有所思,「看來她除了遇到跟父親有關的事會失控,大多數情況還是因為你。」

「但我一直不知道,她在雲夢山那一次為什麼會用火把攻擊我,打我的頭。」

「她的次人格,也就是潛意識,大概已經預感到危險,打暈了你是不想讓你再冒險。」

傅冬平簡單地把自己和任天真、溫嘉明之間的事說了一遍,也說了他的困擾,天真的主人格並不完全愛他,他能感覺到。

李教授點點頭,「這種事還是要慢慢來的,她現在對你很依賴,包括她的次人格,也很依賴你,你不妨善加利用,也許能化解她的心結。」

白素和任天真回來的時候,傅冬平和任天真商量,讓她留在白素家住幾天,李教授想進一步了解她,任天真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也答應了。

傅冬平走的時候,任天真送他下樓。

白素走到窗邊往下看,那兩人從樓道出來,走向傅冬平的車,到了車前,他寵溺地捧著她的臉,像是交代她什麼,她不住點頭,他吻一下她的臉,打開後車門讓她上車。

很長很長時間,任天真才返回,進門時臉頰緋紅,抬眼看到白素抱臂看著自己笑,不好意思地也跟她笑笑。

夜晚,李教授被安排在客房休息,白素和任天真睡在主卧的大床上,兩人都睡得很早,任天真很安靜,呼吸幾不可聞。

朦朧中,白素似乎聽到什麼動靜,睜開眼一看卻把她嚇一跳,一個黑影站在床對面,通過窗帘縫隙透過來的光,依稀可辨是任天真。

她披散著頭髮,定定站在那裡看著自己,白素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恐懼感,「天真,怎麼不睡?」

「睡不著,起來走走。」任天真表情淡漠,機械性地移動到窗口,看著窗外的夜景。

要不是親眼所見,簡直以為她是個幽靈,白素一陣心悸,忽然想到,這不是天真平常和人說話時的樣子,這很有可能是她另一個人格,心生一計,隨手打開床前的落地燈,披上外衣下床去。

兩人都站在窗口的時候,任天真幽幽看著窗外說:「你不是為我來的,是為他來的。」

這語氣越發不像天真了,白素心如明鏡,有意微微笑著,「何以見得?」任天真指了指窗檯,「下午我送他下樓的時候,你一直站在這裡看我們。」

白素怔了怔,挑眉,「你都看見了?」

「看見了。」任天真看向她,表情中帶著詭異的笑,「而且我回來的時候,你最先看的是我的嘴唇。」

白素沒想到天真的這個人格竟然聰明細心至此,顯而易見,她也知道這次治療對她意味著什麼,所以才故意來試探自己。

「所以呢,你想跟我說什麼?」

任天真頑皮地嘟嘴吐了口氣,「他是天真的,你搶不走。」

「你不是天真?」白素抓緊這個難得的機會,或者說她難得的漏洞,反問她。

「我當然是天真,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任天真反應很快,笑起來的表情像個無邪的孩子。

白素笑著嘆息,「你想多了,我的目的沒有那麼複雜。」

任天真垂首不語,似乎在想著什麼心事,表情惆悵,白素輕撫她頭髮,「天真,你有什麼心事,不妨說出來,說出來心裡會舒服點。」

「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愛他,但他對我太好了。」任天真囈語一般說。

白素眉頭皺了皺,「愛和感動並不是很難分辨的吧,愛情是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對方,看到對方心就要融化一樣,而感動只是一瞬間的。」

「那你能分辨什麼是愛情和性的衝動嗎?」任天真反問她,「愛情歸根到底也就是兩□□望的延伸。」

白素愣住了,天真不知不覺中就給她下了一個套,讓她無法回答。

「姐姐,想跟一個看起來不錯的男人睡不是什麼丟人的事,別口是心非就行。」任天真丟下這句話,跑回床上鑽進被子里。

白素氣得胸口不停起伏,天真的這個人格實在太狡猾太壞了,讓人防不勝防,而且她知道自己沒法把這一晚的談話盡數告訴傅冬平,只能吃啞巴虧。

第二天早上,白素起床後走到客廳,看到任天真和傅冬平陪著李教授坐在餐桌旁吃早餐。

「白素姐,你快來吃呀,冬平買了好多好吃的送來。」任天真甜甜地笑。

白素點點頭,去洗手間,她不確定那是天真的主人格還是次人格,她太複雜了,太擅長洞悉人心,普通人根本不是她對手。

洗乾淨臉,白素拿毛巾擦臉,無意中看到垃圾桶里有張驗孕試紙,立刻猜到是天真故意丟在那裡的,悄悄走到門口看向客廳,天真跟傅冬平對話的時候,看不出任何錶情上的破綻。

而傅冬平幾乎是每隔一會兒就要看天真一眼,看看她有什麼需要,戀愛中那種動人的柔情在他眼睛里、肢體語言里一覽無餘。

白素轉過身,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天生麗質,哪怕不施粉黛,她也美得很,可不知為什麼,她覺得自己缺少一種感染力,而那種東西,天真身上有。

白素回到客廳吃早餐,那兩人早已吃完,正站在陽台上卿卿我我,白紗窗帘飄來飄去,他們的影子也若隱若現。

「還住得慣嗎?」傅冬平輕撫任天真的臉,見她氣色很好,顯然昨晚睡得還不錯。

「還行,我睡覺不挑地方。」任天真的視線越過他肩膀,看向客廳的白素,見白素正低頭吃飯,又把臉抬起來看傅冬平,「你家離這裡那麼遠,你不用一早就來的,早上還能多睡會兒。」

「我擔心你住不慣,所以一早來看看。」

已經習慣了和她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偶爾分開,他就很想念。任天真頭靠在他懷裡,想著心事。

傅冬平的手撫摸著她頭髮,輕輕托著她的頭,強迫她仰臉看著自己,「你安心住幾天,好好配合治療,過幾天我就接你回去……別耍花樣。」

臉低下來貼著她的臉,耳鬢廝磨情意無限,外人看來這兩人簡直恩愛得不行,只有他倆心裡知道,這是一場較量。

任天真被他緊緊抱著,想推開他卻使不上力氣,雙拳無力地捶在他心口,暗自泄氣,看來他真是她命里的剋星,她能瞞得住所有人,就是瞞不住他。

「你不要叫我走。」她忽然說,目光依戀、一瞬不瞬看著他,小動物一樣蜷縮在他懷裡想從他身上汲取溫暖。

「你安分點,別總出來搗亂,聽到沒有?」

「那你愛我嗎?」她渴望的看著他。傅冬平狡獪地笑了笑,沒有回答。

他走的時候,沒讓任天真送他,卻瞥了白素一眼,白素會意,跟他出門。任天真看在眼裡,當著李教授的面卻也不好多說。

走出電梯,白素才說:「她病得挺重的。」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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