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往事

「你想幹什麼！」夏北風警惕的看著那山神「未成年人打架家長是要負連帶責任的你知道嗎！」

「啊？」那山神楞了一下。

「不要讓你媽媽為難啊！」夏北風指著一邊的紅衣女鬼，苦口婆心的勸著那山神「總打架媽媽會傷心的。」

這次連那一直坐在地上哭的女鬼也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開個玩笑。」夏北風對他們笑了笑「我就是看你們太緊張了，想緩解一下氣氛。」

那山神聽著他的話，臉上的表情從迷茫變成了震驚，最後定格在了憤怒。

那小孩盯著夏北風男的臉，張了張嘴。

夏北風本想再說點什麼，卻忽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衝擊力從身後傳來，直接把他從房間門口撞飛到了院子中。

原本一直攥在手中的鏟子也順勢脫手而出，在地上滑出了老遠，最後掉進了池塘里。那鏟子在水裡濺起了一點兒細微的水花之後，便迅速的沉了下去，不見蹤影了。

這一下子倒是把夏北風撞的不輕。就算是他在落地之前盡量的調整姿勢護住了要害，依舊被摔得半天沒從能從地上爬起來。

應該是沒傷到骨頭，但是這會兒渾身都疼，咳咳磕磕碰碰的應該是不少。他嘗試了幾次從地上爬起來，不知為什麼就是使不上勁，便乾脆翻了個身，攤平成了一個「大」字形，躺在了地上。

夏北風躺在地上，看著天上不斷落下的雨點，暗自數著這一下給他身上添了多少傷，一邊暗自腹議。

動手之前都不先打聲招呼，還有沒有公德心啊喂！

他在地上躺了一會，一直覺得胸口氣血翻湧，憋得難受，忍不住咳嗽了兩下。

結果牽動了身上的傷不說，還隱隱感覺到了嘴巴里有那麼點兒腥甜的味道。

那山神試探著湊近了在地上躺屍的夏北風，見他沒什麼反抗之後，便一腳踩在了他的胸口上。

「哼，你剛剛嘴巴不是很厲害嗎？」那山神腳下狠狠的用力，滿意的看著夏北風隨著他的動作臉上扭曲了一下，

「我現在就先把你的舌頭拔出來，看你還怎麼嘴賤！」他說著便伸手捏住了夏北風的下巴，強迫他張開嘴。

那山神雖是小孩的模樣，力氣卻相當的大。夏北風躺在那兒，只覺得被踩著的胸口上像壓住了一座小山，下顎骨似乎隨時都會被捏碎了一般。

「你別著急，我們慢慢來。」那山神低頭看這夏北風，他臉上的傷疤因為興奮地表情而顯得更加的扭曲「我先拔了你的舌頭，再把你的四肢都卸了，掛在牆上當個裝飾品怎麼樣。」

「挺有創意的。」夏北風艱難的笑了一下，因為被捏著下巴說話也不算太清楚，但依舊不服軟的說道「就是不知道那時候我是活著還是死的啊？」

「當然是活的，我怎麼捨得讓你這麼輕易的就死了呢。」

那山神說著腳下又一次用力。

夏北風隱隱聽到了自己肋骨骨折的聲音，緊接著後知後覺的感到了一陣劇烈的疼痛。

「畢竟像你這麼好玩的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呀。」那山神笑眯眯的對著夏北風說道。

「那真是太好了。」夏北風疼的臉色發白，身上的汗水混著雨水淌到地上，卻還在囑咐那山神：「只要不打臉一切都好說。」

那山神鬆開了捏在他下巴上的手，又一次驚訝的瞪大了眼睛看夏北風，忽然有點開始懷疑人生，啊不，是神生。

夏北風卻望著那山神的背後，笑了一下。

那紅衣女鬼不知什麼時候開始站在了山神的背後，這時正低下頭，湊在了山神的耳邊，小聲的說了一句：「寶寶不怕，媽媽疼你。」

那山神聞言，忽然震驚的低下了頭，看到了自己的胸口中伸出了一直素白的手。

隨著那山神緩緩地倒在地上，夏北風感到自己身上的壓力驟然消失了，便捂著胸口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爬起來，對那女鬼點點頭「謝了，美女。」

那女鬼沒說話，她緩緩的從山神胸中抽出了自己的手臂，獃獃的看著手上沾著的血跡。

「我殺了他？」那女鬼對著自己手上的血跡發了一會呆，，忽然向夏北風問道。

「呃……」夏北風看著倒在地上的小孩軀體，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畢竟以他的認知來講，山神是沒這麼容易就死了的。

更何況從這小孩的身高來看，確實應該買成人票。

「我殺了他。」那女鬼也沒在乎夏北風到底有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盯著自己的手，不斷地重複著這四個字。

「我殺了他，我殺了他，我……」

她一邊說一邊放生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又捂著臉放聲大哭了起來。

「啊……這位姑娘……」夏北風抬了抬手，最後還是放下了。

他想了半天，最後憋出了兩個字：「節哀？」

那女鬼搖了搖頭，什麼也沒說。

夏北風抬頭看著天空，大雨依舊沒有停，烏雲也沒散，反倒有隱隱的雷聲傳來。

到底死沒死呀！夏北風困惑的想著。

他這一仰頭，倒是覺得嗓子有點發癢，就順勢又咳嗽了兩下，吐出了一口帶血的唾沫。

好像是牙齦出血了，不知道剛剛磕到哪了。

夏北風看著地上淺淺的血跡，思索著自己嘴巴里到底哪兒破了。

「先生，你這是怎麼了？」那女鬼本來在一邊哭著，無意間看到了夏北風吐血的場面，立刻忘記了自己的那點兒事，關切的拉著夏北風的手問道。

「啊，我……」夏北風本想說自己沒事，讓那女鬼不要擔心。卻在看到那女鬼焦急的表情時忽然心裡一動，順勢靠到了那女鬼的懷裡，眼睛轉了轉，氣若遊絲的對她說道：「我可能是被摔得受了內傷，現在五臟六腑大概都碎成塊了，想來應該命不久矣了。」

那女鬼低頭看著夏北風，沒說話。

夏北風此刻忽然影帝附身一般，抓住了那女鬼的袖口，深情款款和她對視著。

「這位姑娘，我若是為了救你死在這裡，這輩子也算不虧了。」夏北風說著便裝模作樣的咳嗽了兩聲，虛弱的對那女鬼笑了笑「我只希望你不要在記恨這陽間的事情，放下這些事情，好好地投胎轉世。說不定我們倆下輩子還有機會再見。」

那女鬼依舊沒說話，一雙漂亮的眼睛一閃一閃的，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如果有來生……」

「夠了！」那女鬼尖聲喊了一句，將夏北風推倒了一邊。

「你以為我會信你的嗎？」

夏北風被她推了一下，卻沒像真正快死了的人一樣倒在一邊，而是順勢向後退了兩步，沒事人一樣的站在那女鬼面前不遠處。

「不信就不信嘛，發什麼火啊。」夏北風站在雨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眯眯的看著那女鬼「這麼漂亮的姑娘，發火可就不好看了。」

那女鬼本來氣極了夏北風騙他，卻被他這一句話弄得哭笑不得，只好狠狠的瞪了夏北風一眼。

「你怎麼沒一句真話，沈先生怎麼會認識你這種人！」

「啊……這個說話話就長了。」夏北風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池塘旁邊，蹲下身手上去拿池塘里撈自己剛剛掉下去的鏟子「我也不知道應該怎麼給你解釋，所以還是不解釋了吧.」

「不過你可以放心，他確實是我家裡的長輩，這個我是沒騙你的……我說姑娘，你這池子里的水多深啊，能不能幫我把我的東西撈出來？」

那女鬼聞言在夏北風背後揮揮手，池塘里就走出了一個不過十四五歲的小女孩，雙手捧著剛剛掉下去的鏟子，恭恭敬敬的遞給他。

這裡到底有多少死人啊！

夏北風驚訝的抬手接過了自己的鏟子，對那女孩兒說了句謝謝。

那女孩沒說話，轉身一步踏進水池裡，不見了影子。

「沈先生，我死後他過得怎麼樣怎。」那女鬼幽幽的問道。

夏北風沒敢回頭看她，假裝正在低頭研究自己的鏟子，隨意的說了一句：「後來一直都挺好的。」

「那就好。」那女鬼聞言笑了笑。

她回頭看著地上趴著的小孩身體，表情慘然。

「我都已經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年，他今年多少歲了？」

「嗯，他今年……先不說這個了。」夏北風重新將鏟子扛在了肩膀上，警惕的四周環視了一圈。

「姑娘你有沒有發現，那群狼都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的確，這時候院子里只剩下了躺了一地的「人」，原本在院子里撒野的狼群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夏北風伸出手，接了一捧天上掉下來的雨水，轉頭對那女鬼說道：「這雨還沒停，那山神八成是還在這。」

那女鬼看了一眼地上的小孩兒，又疑惑的望著夏北風。

「他只是放棄了這具肉身而已，跟你之前一樣。」夏北風回頭示意了一下躺在屋裡的老太太「只要他還能附到別的東西上去，只怕很快就會回來了。」

「那我剛剛殺的是……」那女鬼難以置信的望著夏北風，眼裡卻寫滿了哀求，只希望他不要說出那句話。

「是這具肉身原本的主人。」夏北風平靜的對她說道。

「節哀。」

那女鬼看著地上小孩的屍體，哀怨的嘆了口氣，緩緩的走了過去，將那屍體抱在了懷裡。

夏北風這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好安靜的站在一邊看著。

「我叫蔣雲珊，是這家的大小姐。」那女鬼抱著小孩兒沉默了一會，忽然開口對夏北風說道：「我一出生便和那山神定下了婚約，我爹不想讓我嫁給一個妖怪，便把我送得遠遠的。」

「我在北平遇到了我這輩子唯一想嫁的男人，就是我的老師，沈念沈先生。沈先生與我爹關係極好，偶爾會在我家留宿。我爹平日也忙，常常幾個月幾個月的在外奔波，甚至沒發現我在家生了個孩子。」

「我十七歲與沈先生在一起，為他生下了一個孩子，本以為早晚有一天他會娶我過門。沒想到有一日他居然告訴我他在老家已經有了妻子是萬萬不會娶我的。」

「我聽聞這事實在是傷心的不行，不想再見他。便不顧我爹讓我永遠不要回老家宅子這件事，直接買了車票回來。」

「沒想到我剛剛回到家，那山神便來我家提親，他在一夜之間將聘禮擺滿了我家大門口，還送上了嫁衣，自己定下了結婚的日子。我爹本想讓我去別處躲躲，沒想到那山神竟召來了野狼，將宅子團團圍住。我爹無奈，只能暫且答應他的條件，暗中想別的辦法。」

「後來有一日，路過了一個道士，他說有辦法幫我，便進山去找那山神了，可是卻再也沒回來。」

「我心裡一直念著沈先生，就算他不能娶我，我也忘不了他。又遇到了這種事情，一時想不開，乾脆在出嫁前夜上吊自盡了。沒想到那山神娶妻根本不管死活，硬是抬著我的屍體便行禮成婚了。」

「可他後來不知怎的發現了我有個孩子這簡直，暴怒之下將我的屍體扔回了家中池塘，又將這全家老小殺光，說是當做陪葬。」

「後來又過了幾個月，這宅子很快就變成了遠近聞名的鬼宅，我與這宅子里冤死之人都在此處，積怨不散，那山神還夜夜都來，要與我行那歡好之事。沒想到這時又有一位高人，路過這宅子，與那山神大戰了一天，，最後將那山神封在了這宅子里，無法離去。」

「我的孩子也因此被他拿來當肉身。他起初說他是山神，厲害得很，我根本不敢反抗。誰知他與那高人一戰之後，受了重傷，竟被我輕而易舉的打贏了，便願賭服輸的從此替我管理宅子。」

「那高人在這宅子里留下了幾道封著山神的封印，連帶著我們這些冤魂也無法投胎，可這幾年這封印越來越弱，想來那山神應該快要出來了吧。那我大概也能去過下輩子的生活了吧。」

夏北風目瞪口呆的聽著這女鬼完這些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

我怎麼不知道那個「沈念」先生還愛在外面搞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啊！

「若是封印打開確實可以，只是那山神你準備拿他怎麼辦。」

天上應經的劈下了一道閃電，晃得這一人一鬼的臉色都是一樣詭異的青白色，分外滲人。

在那轟鳴的雷聲中，似乎隱約傳來了幾聲狼嚎。這聲音被雷聲擋住，幾乎沒幾個人能聽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