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芍藥之勇（一）

第二日天還未亮，李明月便起了床，整個太平觀還一片寂靜，她拿了流雲劍，到後院的演武場將明崇儼和薛紹教給她的劍法全部舞了一遍，如今這些劍招她已經全部熟練，內里也進步很快，缺少的只是交手的經驗。一直到天光大亮，李明月才大汗淋漓地停下來……

……

李明月坐在客廳里，看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芍藥，不由有些迷茫。

她看著面前桌案上水杯里晃動的漣漪，用食指在杯沿上反反覆復摩挲，耳旁全是芍藥的哭聲，腦子裡一片混亂，沒有絲毫頭緒。

李明月一直在發獃，知道屋子裡回蕩著的哭聲慢慢弱了下去，她才回過神來，看著不遠處跪著的芍藥，有些疲憊地扶著額頭說：「芍藥，怎麼了，有什麼事情？」

芍藥有一瞬間窒了一下，然後已經平息下去的哭聲又猛然高漲，芍藥膝行到李明月面前，拽住她的裙擺，梨花帶雨地尖叫道：「公主，求求您，求求您向薛大郎君說個情吧，千錯萬錯都是賤婢一個人的錯，大郎不管對婢子有什麼懲罰婢子都認了，但求大郎莫要趕婢子離開，婢子還想要繼續伺候大郎……」

李明月這兩日已經焦頭爛額疲憊不堪，聽到芍藥這樣潑婦般的哭喊尖叫，而且沒頭沒尾的話，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著疼……

芍藥不是笨人，自然能看出李明月的不耐煩，立馬鬆了手稍稍收斂，卻依然不時抽泣，抬眼小心地瞟著李明月。

李明月捏了捏眉心道：「到底怎麼了，好好說，你不說清楚了，我怎麼能幫到你？」

芍藥又嗚咽了一聲，立馬停住，開始好好說話，「大郎將婢子送了回來，不讓婢子再去服侍了，可是婢子，婢子……」

李明月漫不經心地打斷她：「那你就留在太平觀吧，這裡不愁你的吃穿，我也不需你的服侍，在這裡也不會有人給你臉色看，你便如一個富家小姐一般……」

「公主——」芍藥突然尖叫一聲，然後才明白有些不妥，立馬又是一副梨花帶雨的表情，「公主，婢子賤命一條，天生便是服侍人的命，婢子，婢子知道在這裡公主不會使喚婢子，所以婢子才想要待在薛府……」

李明月偏頭看著芍藥的臉，美目流轉盡顯風流，兩片睫毛忽閃，如同黑蝴蝶，皮膚白裡透紅，吹彈可破，小巧櫻唇水光瀲灧，並且也學會了收拾打扮。

不過是幾個月，芍藥就從一個黃毛丫頭變成了一個大美人，遠遠超過其姊。

李明月打斷芍藥，「芍藥，薛大郎為何要將你送回來？」

芍藥有一瞬間的愣神，然後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李明月看著芍藥眉心的一抹春色，逐漸皺起了眉頭，「你是不是對薛大做了什麼？」

芍藥一愣神，然後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李明月見狀，揮手讓屋內其餘人下去，屋內只剩下她們兩個，然後她對芍藥說：「有什麼話直說吧，不要再藏著掖著了！」

芍藥臉色變幻不定，貝齒咬著下唇，幾乎要咬出血來，李明月一邊喝著白水，一邊看著她。

芍藥臉色變了一會兒，隨後似乎是下了極大的決心，一咬牙站了起來，豁出去一般，直視著李明月的雙眼，「公主，難道你不想知道薛二郎為何去了戰場嗎？」

李明月停下了動作，也不顧芍藥此時說話的態度，看著眼前的桌案，聽芍藥繼續狠狠地說：「都是因為公主您！您讓他們兄弟嫌隙，二郎無顏面對兄長，便只能遠走邊關！」

李明月眼中顯出一絲迷茫，重複道：「我？」

芍藥滿臉通紅，咬牙切齒地說：「沒錯，就是你！您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我們這些螻蟻的命都是賤命，不值錢，今日婢子便豁出去這顆腦袋，也要將心裡話給說出來！」

李明月聽了芍藥疾言厲色的話，並無多大波動，依然坐著一動不動。

芍藥哼了一聲，接著道：「婢子只是個丫頭片子，也不認得幾個字，但道理卻還是懂的，婢子冷眼旁觀著，公主一直將他們兩兄弟玩弄於鼓掌之中，薛二郎對公主情深意重，您卻絲毫不放在眼裡，對他不是玩弄能是什麼，但您千不該萬不該，最不該的便是還要和大郎糾纏不清……」

李明月低聲呢喃：「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