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試手

第二十五章 試手

蔣占奎瓮聲瓮氣道:「你膽子倒不小,我若不收著幾成勁,怕是已經震碎了你的心脈。」

「此言不假。」青衣和尚笑笑,不過立即變得意興闌珊,「早就聽說洪門武痴蔣占奎將一套伏虎拳打得剛猛無比,而伏虎拳源自我們少林十八羅漢拳。我今日原本打算以少林十八羅漢拳會會你的伏虎拳,看看是弟子厲害,還是師父厲害,現在看來,我這師父自大的有些過了頭。你還沒出拳,我已然抵擋不住了。」

「功夫哪分高低?你避長就短,跟我硬碰硬,自然討不到便宜。」蔣占奎直言道。

「花蝴蝶再怎麼轉來轉去,也絲毫奈何不了磨盤。一力降十會,遇到了你這樣的硬橋硬馬,怎樣多變的招式怕也起不到半點用處。總歸是我學藝不精,給師門丟臉了。」青衣和尚說着走近敞開的窗邊,俯身便從窗口跳下。

蔣占奎急忙道:「幹嘛?打輸就要尋死覓活么?」

武岳陽一夥兒目瞪口呆,四人上樓來這兩個怪人已交手完畢,只說了這麼兩句話,那和尚就要跳樓——這龍王廟二層不過三五米高,莫說尋短見,練武之人就是想摔斷條胳膊腿怕也不易。「莫非青衣和尚氣不過輸給這大個子,便要逃跑?」武岳陽一夥都這般尋思著。

蔣占奎話音剛落,不等有人阻攔,那青衣和尚已經從龍王廟二層窗口躍下,如雄鷹展翅,他雙臂張開,一腿綳直,一腿彎曲,兩腳先後踏地,穩穩站住。

「哎!小和尚!勝負兵家常事,你怎麼這般輸不起!便要走?」蔣占奎扒著窗口喊道。

「誰說我要走了?我若贏你自然不屑留下,可現今輸給了你,自然要留下學藝。」青衣和尚仰頭回答一句,隨即左右張望,像是在找尋什麼,「我的錫杖哪去了?」

青衣和尚話音未落,忽聽龍王廟另一側微微傳來「叮鈴」一聲脆響,這分明是錫杖上面銅環與杖身撞擊發出的響聲。青衣和尚身體毫無預兆,突如炮彈般射出,撲向聲音傳來之處。

不及青衣和尚靠近,一個腦門頂着一撮頭髮、生得跟年畫中送財童子般的一個胖娃娃撐起錫杖,身體橫在空中,一雙腳在牆上踏過,竟踩着龍王廟外牆,橫著向上走去,到了二層飛檐,他伸手向上一抓一攀,再用一隻腳勾住錫杖,竟矯捷地從窗口躍入龍王廟二層的閣樓中去。

後面一個頭頂着髮髻、身披白色寬鬆道袍的矮道士大叫一聲:「你還跑!」縱身一躍,雙手搭在飛檐上,微微一按,頭下腳上,一個筋斗也從窗口翻進了龍王廟。

青衣和尚兩腳微張,與肩同寬,腰身放低,縱身一躍,身在半空,雙手五指如勾,鷹爪般簸張開來,咔咔插進金柱和角梁,生生爬到二樓窗口,再從窗口躍進龍王廟。他爬過之處只留下兩排爪印。

饒是龍王廟二層閣樓十分寬廣,可這麼擠了八個人進來,也不免顯得狹窄逼仄。武岳陽一夥兒四個人悄悄退到一邊,樂得看一場熱鬧。

矮道士從窗口翻進來,竟毫不停歇,大叫道:「小賊休走!」伸手向胖娃娃后脖頸抓去。

胖娃娃一個側空翻躲開,同時口中罵道:「臭老道你有完沒完?我又不是你老子,幹嘛總跟着我?」

「我已忍你多時!你若麻利些將偷我的東西拿出來也就罷了,再跟老子打馬虎眼,休怪道爺不講情面!」矮道士瞪眼道。

「哎呀,你好啰嗦!跟你說過了,你那沓破符被我拿來擦了屁股,真是實話。咱也不會捉鬼除妖,留那幾張破紙片子又不能當錢使,我留着有屁用?」胖娃娃不耐煩道。

矮道士氣得渾身顫抖,手指胖娃娃道:「你……」

「你挺大個人,恁小氣……算了算了,碰見你算我倒霉。我將這柄禪杖送你便是。」胖娃娃視線有意掃過青衣和尚,說着將錫杖向矮道士遞過去。

矮道士知道這錫杖是青衣和尚之物。他原本一路追那胖娃娃到這龍王廟,正待與胖娃娃交手,忽然胖娃娃示意矮道士有人靠近。矮道士回身來,果見青衣和尚小心謹慎地向龍王廟走近。

胖娃娃和矮道士一時間顧不得追逐,齊齊躲進龍王廟后坡的兩間小木屋中,兩人見青衣和尚扒著窗口看了一會兒,又見他將錫杖杵在泥土中,獨自攀上龍王廟二層閣樓。

兩人立即竄出木屋,先後攀至龍王廟二層閣樓窗口,向里窺探。

青衣和尚一進去便和裏面的人動了手,不過兩人很快速戰速決,青衣和尚更險些受內傷。

眼見兩人分了勝負,胖娃娃手癢難耐,他抽了抽鼻子,打定了主意,便不再藏匿身形。他下到地上,拔起青衣和尚的錫杖,剛要上樓,矮道士不合時宜地追來。胖娃娃懶得跟他糾纏,疾走幾步,從另一側躍上龍王廟二層閣樓……

矮道士自然知道這是胖娃娃的嫁禍之計,當即說道:「偷我的東西,你尚沒有交待,如今又偷別人的東西胡亂送,你當真覺得自己年幼便可以任性妄為,天下好漢都不跟你計較么?」

胖娃娃哪管他啰里啰嗦,將錫杖隨意地甩向矮道士。

矮道士知道胖娃娃手上悄悄使了力氣,雖然有把握化掉他的暗勁,可是又擔心這小東西詭計多端,若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著了他的暗算,臉面上難免不好看。當下計議已定,並不伸手接錫杖,待胖娃娃將杖頭遞到身前,單腿彈踢,將錫杖替轉半圈,杖頭原路返回,向胖娃娃頭頂砸去。

武岳陽和姚青皆暗道不好,心想這胖娃娃只是胡鬧些,耍些作弄人的惡作劇罷了,瞧著並無傷人之意。而那矮道士出手就是重招,舉手投足間便欲傷人,對個娃娃也這麼下得去手,實在是太小家子氣了,為人也未免過於心狠手辣。

「當心!」武岳陽不及細想,立即出聲提醒。

胖娃娃早避身讓過,那杖頭帶着風聲「哐啷啷」地砸在地上,將木板拼結的地表砸飛好大一塊木屑。

「多謝小哥提醒!」胖娃娃對武岳陽笑道。他一腳將錫杖挑起,單手抓住,手腕一抖,將錫杖「呼呼」轉了兩圈,用杖頭指著矮道士罵道,「臭老道,你真打算一下要了我的命啊?」

矮道士冷笑一聲,說道:「你莫在這裝可憐,憑你的本事,剛才那下若能砸到你,日頭得從西邊升起來。」

「臭老道你別想扣好大一個屎盆子在我頭上。現今咱讓大夥兒評評理,我在下面撿到這麼一根禪杖,這臭道士就污衊說我是偷的,真是血口噴人……」胖娃娃看向青衣和尚,「所謂出家人不打誑語,小和尚,你說我取了這無主之物,算不算偷?」

青衣和尚單掌施了一禮,說道:「阿彌陀佛,所謂『拳射門扇,家人怪問。杖頭安環,搖動作聲而為警覺』,此物乃是小僧化齋之物。方才留於樓下,小兄弟拾去,卻非偷竊。」

「哦哦,這根禪杖原來是小和尚的。那我還你。」胖娃娃將錫杖像剛剛甩給矮道士一般,隨手甩給青衣和尚,一邊將頭轉向矮道士,換了一副口氣道,「你聽到沒有,小和尚給我做了證明,這禪杖是我撿到的。」

青衣和尚剛在和巨人蔣占奎的交手中佔了下風,心中不忿,暗道:「那武痴力大無窮,我和他硬拼不過,難道這小胖娃娃的隨便一招我也要避讓么?」他雖是出家人,但畢竟少年心性,當下熱血湧起,將師父反覆叮囑的「用忍戒急」丟到了爪哇國。雖然青衣和尚頭腦發熱,壓抑不住內心深處的爭強好勝,可理智尚在,他看出胖娃娃甩錫杖時手腕發了力,因此不敢怠慢。

青衣和尚不閃不避,雙膝微曲,馬步扎的穩當,單手舉起,五指鷹爪般簸張,穩穩抓在錫杖,並不順勢回收,單手擎住,手腕微抖,杖頭銅環嘩啦嘩啦一陣響動,再猛向下一杵,錫杖插入地面木板當中。

「多謝!」青衣和尚道。

「哎呦,好硬的鷹爪子。」胖娃娃笑道。

「雕蟲小技。」青衣和尚又施了一禮,退後數步,用力握了握拳頭,手掌仍隱隱發麻。他挨着武岳陽站定,輕咳一聲,問武岳陽道,「小哥也是來學武的?」。

武岳陽沉吟片刻,「嗯,算是吧……」

青衣和尚點點頭,便不再說話。

另一旁巨人蔣占奎狗熊似的盯着閣樓里突然出現的這幾人看了好一會,終於瓮聲瓮氣張口問道:「你們是誰,可都是來拜師學武的?」

「未必。得先看看有沒有拜師的必要。」胖娃娃說道。

蔣占奎眨了眨銅鈴大眼,看向矮道士,「你呢?」

「我也是這個打算。」矮道士說道。

「哦,你倆想試試我的武藝?」蔣占奎一本正經問道。

「是啊,我先來吧,我手癢難耐!」胖娃娃竟然和矮道士商量了起來。

不等矮道士回答,蔣占奎說道:「你倆一起上吧,我打完還要睡覺。」

胖娃娃仰頭哈哈大笑起來,矮道士也皮笑肉不笑地咧了咧嘴,兩個剛剛還斗得不可開交的怪人此刻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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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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