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江花月夜

「姐姐。」南夕拉着南希的手，示意她跟自己來。「有件事，我需要你幫忙。」

南夕文件夾里有一個專門用來放信件的夾層，裏面滿滿的都是情書。南希想拿出一張來看，被南夕紅著臉制止了，只好粗略在眼前過了一下。

「能看出來是誰寫的嗎。」南夕問道。

「有點難。」南希微微擰眉，他們的字體都差不多，要想單從字體上區分很難，更何況她只是簡單看了一下。

「這是哪來的。」南希注意到一隻玻璃魚缸，裏面放了一朵蓮花，還有一尾紅錦鯉慢悠悠的游著。

「也是那個人送的。」南夕道。「姐姐，你說我是不是該回贈點什麼。」

「當然，都已經送到這份上了。」南希毫不猶豫回答，心裏卻有了判斷。

「你的主意？」方遠看着靠在自己肩上不想起來的南希，眼角餘光瞟到南夕拿着一卷不知什麼上了樓。

「對啊。」南希換了個舒服的姿勢。「哥，你也猜到了吧。」

「看到那隻白瓷杯我就知道了。」方遠微微挪了一下，讓南希靠着舒服。「整個天驕學院，除了亞瑟，還有誰有心思用瓷器。更何況是送禮物。」

「這是什麼意思。」亞瑟對着面前攤開的一幅畫出神，宣紙上墨色暈染，層層不同的顯出山川河流的輪廓，一輪明月照耀，大片的留白應該是海，近處還有幾枝花。完全的國畫寫意手法，只是這景象亞瑟看不出什麼。

「說你情商低你還不信。」慕容子羽嘆了口氣，伸手在畫布上指點。「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灧灧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亞瑟下意識的接到，眼睛一亮。

「對，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慕容子羽道。「這幅畫，描繪的應該就是春江花月夜。」

「她接受了？」亞瑟拿筆的手有些抖。

「對。」慕容子羽點頭。「剛好聖誕節有歌會，好好練習吧。」

「到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吧。」亞瑟情緒突兀的低落。「子羽哥，我……」

他手臂上，黑青的血管不安的跳動着，亞瑟已經注射了針劑，但是血管沒有要平息的意思。與此同時，他脖子上也出現了跳動的血管，慕容子羽當即給亞瑟打了三針，等他平復下來，兩人一起回了地下實驗室。

「我早就會唱一首歌，打算給她唱。」在電梯下行時，亞瑟低聲說道。「但是，沒機會了。」

刺眼的白光將地下照亮，合金的牆壁反射著冷光。這裏不冷，但是安靜，死寂的安靜。只有兩人輕微的腳步聲回蕩，一路通向亞瑟的住處。

亞瑟所在並不是像眾人想像的一般，堆滿了各種零件。他所有的工作都是在另一間工作室里，而亞瑟住的地方，放着各種大型醫療設備。

亞瑟躺在床上，把導管接在自己脖頸處的大動脈，閉上了眼睛。透明的玻璃罩緩緩合攏，慕容子羽沉默的檢查完所有項目，安靜離開。身後的燈漸次熄滅，一切重歸於黑暗。

南夕已經三天沒收到情書了，這還不算，那個排名第四的討人厭的傢伙已經一周沒出現在她面前了，去問南希，南希也不清楚怎麼回事，只覺得亞瑟應該是回實驗室了。

「怎麼辦呢。」南夕沉吟，一抬頭，發現那隻烏鴉又飛了過來，但是沒有帶信。南夕靈機一動，找了點吃的喂烏鴉，把一捲紙塞進了烏鴉腿上的竹筒內。待烏鴉飛走，南夕也跟着烏鴉奔跑，直到她看見烏鴉在一扇窗上撞了一下，繞路低飛。南夕急忙跟上，發現烏鴉飛進了亞瑟一隊所在的小樓，南夕遲疑片刻，立即跟上。

「小夕，來這裏幹什麼……」歐陽行剛開門，就見南夕追着烏鴉一路上樓，烏鴉在一扇門前停住，從門上的小窗鑽了進去，南夕試着擰門把手，絲毫擰不動。

「這是四哥的房間。」歐陽行走過來。「他剛回地下實驗室，門是由烏拉諾斯鎖上的，只有亞瑟給予許可權的人可以進去。」

「誰有這個許可權。」南夕問道。

「子羽哥。」歐陽行回答。

「小夕，找我什麼事。」慕容子羽正在整理資料，見南夕此時來找他，心裏已經明白了七八分。

「子羽哥，我想借你的學生卡一用。」南夕開門見山。

「為了進亞瑟房間？」慕容子羽紫色瞳仁中流出一絲笑意。

「是……你怎麼知道。」南夕有些詫異。

「我知道你在找什麼。」慕容子羽道。「對，堅持給你寫情書的，給你送禮物的，都是他。」

「他現在在哪。」南夕問道。

「別急，我帶你去看他。」

南夕一直在沉默，直到他們搭上去往地下的電梯，南夕突然問道：「子羽哥，那個送我一本《機械學原理》的獃子，是他嗎。」

慕容子羽一愣，笑而不答。

南夕最終見到了亞瑟，他躺在玻璃罩內，面色平靜像是睡著了，南夕繞着玻璃罩走了兩圈，敲了敲罩子，她忽然有些心塞，自己這是在幹什麼，叫他起來？

旁邊的書桌上亂糟糟的擺着一些設計圖，一排書放在桌邊。那本《機械學原理》就放在最上面。

「你可以選擇接受或者不接受。」慕容子羽道。「這是你的自由。」

「這傢伙就是根木頭。」南夕輕聲說道。

當初她收到《機械學原理》，確實詫異了好一陣，心說哪個沒情商的，送這種東西。很快她就發現，那本書雖然很舊了，但是書頁邊角沒有翹起，書頁偶然有些殘破，可以看出是時常翻閱造成的，而且整本書做的筆記都相當整齊漂亮，應該是珍視之物。於是她退了回去。

真是的，討厭的傢伙，看着他躺在裏面，心裏不好受。

「不要告訴他我來過。」南夕提筆在一張紙上奮筆疾書，信手對摺幾下放在桌上，轉身離去。

慕容子羽瞟了一眼，嘴角不由得微微勾起，亞瑟這小子，真是運氣。

南夕在上面只寫了幾句詩。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兩句是分開的，想來不能連到一起理解。

還有兩句簡潔明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